第79章 番外第一卦
陸爻恢複意識時,思維還不清楚, 但當他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心跳聲, 心裏就安定了。
眼睛也沒有睜開, 陸爻蹭了蹭, 輕聲喊了一聲“玄戈”。
“小貓醒了?”伴随着聲音,一個吻落在了他的眉心上。
重新放松下來,但陸爻覺得腦袋還有些昏沉, 之前玄戈在滄江融合靈髓, 通過血契傳來的沖擊太過強烈,就像每一段神經都被電流穿透了一樣, 陸爻沒能堅持多久, 就失去了意識。
全身都沒力氣, 陸爻磨蹭了快一分鐘, 才把眼睛睜開。天已經亮了,他望了望有些陌生的床帳, 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好像是前一天晚上,收留了他們的老婆婆家裏。
有陽光從窗戶透進來, 落在掉了漆的桌面上。
“我睡了很久?”
“幾個小時,現在還沒過中午。”見人醒了, 玄戈放松地靠着枕頭,讓陸爻趴在他胸膛上, 長腿伸直, “昨晚你在滄江昏迷之後, 我先打了電話給龍木棠。”
見陸爻滿眼茫然反應不過來地看着自己,玄戈覺得自家小貓非常可愛了,順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接着說到,“龍木棠聯系了離得最近的玄委會,安排的人已經到了。陣法也布置好了,掩飾了滄江和旭嶺大橋的情況。還通知了相關部門,現在大橋附近已經戒嚴。”
“然後呢?”陸爻這才暈乎乎地反應過來。
“然後我就帶着你回來睡覺了。”玄戈見他有些不舒服,伸手幫他揉捏着酸痛的四肢,力道剛好。
晃了晃腦袋,陸爻忽然想起來,“你的靈髓沒問題吧?”他還記得不久前,紀東歌曾經利用靈髓,做了一個假玄戈出來。
“沒問題,就是和我脫離太久,回憶以前的事情有些慢。不過你小時候給我念過的那些睡前故事,我很快就都回想起來了。”
注意到玄戈嘴角浮起的笑意,陸爻莫名有些耳熱,他打斷自己的回憶,“唔”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和以前的你,是一個人,也不像是一個人。”
玄戈一直都不在意這個問題,“都是我就行了。”見陸爻點頭,他又補充了一句,“反正都愛你。”
聽了這句,陸爻的耳朵是真的紅了,他再次轉移話題,“那你想起來了嗎?你兩年多以前,為什麽會突然強行化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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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玄戈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
他的表情讓陸爻緊張起來,一眨不眨地看着玄戈。
“你知道,因為陸家禁锢我本體的法陣,我經常都會陷入沉睡。”
陸爻點頭,手下意識地攥着對方的衣服。
“有一次我提前醒來,正好聽見陸輔舟和陸輔舶在争吵,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激動。其中,就提到了關于你父母死亡的真相。”
感覺陸爻的呼吸頻率有了變化,玄戈安撫地摸着陸爻的背,極為輕柔,“我當時就察覺到了不對。”
陸爻往玄戈心口的地方移了移,輕聲問,“那我母親她……陸家也動了手嗎?”
“嗯,動了手。”玄戈手掐着陸爻的腰,往上抱了抱,親了兩下他的眼睛,“你母親生你的時候難産,這是真的,但當時陸明德不準家庭醫生用藥,也不準送醫院。”
手瞬間就握成了拳,陸爻閉上眼,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能夠想象出來,蕭笙到底是有多強大多堅持,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将他生了下來。
“當時陸明德已經關上了所有的門,不允許任何人出去。你的父親知道是陸明德不準家庭醫生救治蕭笙之後,去質問陸明德,要求馬上送蕭笙去醫院,但是被拒絕了。兩人之間發生了争執。
之後,你父親直言,如果陸明德阻止他送蕭笙去醫院,那就斷絕父子關系,他再也不會回陸家,并且會與陸家為敵。但是他沒有想到,就在他轉過身的瞬間,陸明德就動手了。”
“然後呢?”陸爻尾音都在發顫。
“蕭笙感知到陸輔舷已經死亡,一時崩潰,拼盡全力生下你之後,也跟着去世了。”
陸爻指甲都陷進了手心裏。
玄戈握了陸爻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又一點一點地扳開。
心髒綿綿密密地抽痛,陸爻張開嘴,咬住了玄戈的衣領,像受了傷的小獸。
“我得知這件事之後,逐漸發現陸家的态度很奇怪,陸明德殺陸輔舷、害死蕭笙的動機肯定有問題,并且可能目标在你。後來,有一天晚上,我偶然感知到了一個機會,可以讓我沖破原身,變成人形。有很大的風險,但我想試一試,畢竟我積累不夠,如果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變成人形,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月。”
他低頭看向紅着眼眶的陸爻,“因為我發現,作為一個血契卦盤,我也和你一樣被限制在固定的範圍裏,限制在陸家。這樣的我,根本就沒辦法保護你。”
所以他決定即使是冒險,也要化成人形。
只是沒想到,他的靈髓被抽出和強行突破變成人形,導致他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後來被錦食的老板帶回了家。
要不是後來陸爻到了他的身邊,他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回完整的自己。
陸爻跪坐起來,雙手抱着玄戈的脖子,頭挨着對方的頭,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後說出來的,只有一句“我愛你”。
玄戈沒回答,只是把人抱得更緊了。
從房間裏出來,這家的主人正撒着谷子喂雞,還熱情地留了兩人吃午飯。
陸爻夾了青菜,問老婆婆,“您昨晚睡得好嗎?”
老婆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昨晚是不是下大雨了?我耳朵不好。”說着,又把青菜盤子往陸爻面前推了推,“我自己種的,很好吃。”
陸爻點頭,朝着對方笑,老婆婆也跟着笑起來。
離開的時候,怕老婆婆不收,陸爻把身上帶着的錢都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
又一次站在滄水村車站的站牌下,陸爻遠遠望向滄江,就發現江面上布着淡灰色的陣紋,應該就是玄戈提到的法陣。而大橋的橋墩都已經歪斜,岸邊的植物也全都枯死,一片焦黑。
玄戈站在他旁邊,一起望過去,“岸邊那十幾個人在清理死氣,等把死氣清理幹淨之後,就會找來施工隊,修複旭嶺大橋。”
點頭,陸爻伸手勾了勾玄戈的手指,“一切結束了就好。”
這次沒有回去b市,而是直接去了薛緋衣那裏。
從機場出來,陸爻就看見薛緋衣舉高了手,一個勁兒地揮,就怕玄戈和陸爻看不見。
“之前路上堵車,我還擔心接不上你們,會錯過,沒想到剛剛好。”說着,薛緋衣看了眼時間,揉了揉肚子,“我們要不先去把晚飯吃了?”
“好。”
陸爻跟着他往停車場走,“龍婆婆他們呢?”
“龍婆婆和鐘前輩武爺爺才走沒多久。”說起這個話題,薛緋衣表情變得認真了些,“之前紀東歌被陣法困住,不過他确實厲害,很快就悄無聲息地找到了法陣最薄弱的地方,趁着天快亮的時候,從陣法裏逃了出來。還殺了一個守在旁邊的陣法師,然後操縱着對方的身體,準備逃走。”
發現他就斷在這裏不說了,陸爻問到,“然後呢?”
“幸好鐘前輩不放心,抱着木劍守在門口,順便吃夜宵。結果逮了個正着,直接就把跑出來的紀東歌制住了。”薛緋衣感嘆,“不過鐘前輩運氣真的不好,他又又又悄悄吃燒烤的事情暴露了,現在正面對着餘土豪,各種後悔自責中。”
陸爻松了口氣,“那龍婆婆他們是去做什麽了?”
“紀東歌不是給自己用上了煅骨術嗎,現在大家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才能徹底殺了他,所以就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不過紀東歌有很多處房産,裏面也不知道有些什麽東西,想來危險系數都挺高,所以龍婆婆和武爺爺他們就決定,一人帶了幾個人,分頭行動。”
說完,他糾結了一下,朝着陸爻,“不過紀東歌要求,要見殺了黑蛟的人。”
***
路上,是玄戈開的車,薛緋衣在旁邊指路,一邊還和陸爻聊天。
等到了困着紀東歌的大廳裏,陸爻就看見鐘淮南正在擦手上的木劍,一臉的愁苦。而餘長生拿着一本建築系的專業書在看,完全沒有交流的意思。
見玄戈和陸爻來了,鐘淮南長舒了一口氣,笑眯了眼睛,“回來啦?吃飯了嗎?”說着悄悄指了指自己身後,也就是餘長生的位置,示意幫幫忙。
“已經和小壯在外面吃過了。”陸爻看了眼餘長生,正好就對上了對方的視線。只好默默朝着鐘淮南擺手,表示實在幫不上忙。
鐘淮南十分失望,坐回原位,繼續擦自己的木劍。
又和餘長生聊了幾句滄江的情況,陸爻就回過身,看向了被困在法陣裏的紀東歌。
對方全身都如同大理石一般,肌膚正常的紋理、血管等等,全數都消失不見,甚至連呼吸的起伏都沒有。
陸爻走近了一點。
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麽,紀東歌突然睜開眼,看向站在陣法外的玄戈和陸爻,“是你們把黑蛟殺了?”
玄戈點頭,沒說話。
“那方霖也是?”
“不是,”陸爻接話,“她帶着暗鴉到了江邊,被黑蛟抽走了生氣。”
“這樣啊。”紀東歌聲音很奇怪,有一種艱澀的感覺,極為粗砺。
他一雙眼睛看着陸爻,眼裏像是有旋渦一樣,讓陸爻有一瞬間的暈眩。察覺到了不對,他連忙伸手拉住了玄戈的手,腦子裏立刻就清明了很多。
“你可真是傻,你身體裏有元水,可以活很久很久。又有血契卦盤,多方便啊,只需要抹掉器靈的意識,就可以利用卦盤,迅速控制黑蛟。”
他說着,臉上的表情變得詭異,“可以駕馭天底下最厲害的東西,可以蔑視任何存在,甚至是時間。”
最後兩個字,他壓低了聲音,随後又“嗬嗬”地笑起來,有些瘋狂。
“我不需要。”陸爻能聽見自己的聲音非常冷靜,“我不貪心,我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真是無趣。”紀東歌重新閉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從大廳裏出來,一彎新月高挂夜空,空氣很冷,玄戈習慣性地牽了陸爻的手,揣進了自己口袋裏。
“你剛剛說,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小貓,你想要什麽?”
陸爻沒怎麽思考就直接回答,“我想要你,每天閉眼時,最後見到的是你。睜開眼,第一眼見到的也是你。想要一個家,不過現在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家。”
伸手捏了捏陸爻的鼻尖,玄戈笑起來,但他清楚,這就是陸爻想要的。
想了想,“還想要一兩個能聊天的朋友。”說完,他看向玄戈,“所以我說,我都已經擁有了,足夠了。”
接着,他還把手拿出來,伸手指比了一個很小的心,“我的心不大,裝不下太多,你就已經占了很大的位置。”
玄戈看着他依然清透的眼睛,忽然開口,“陸小貓。”
“嗯?”陸爻應了一聲,仰頭看他。
“你活多久,我就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多久。”
玄戈重新把陸爻的手握住,低頭認真道,“如果你不在了,那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麽意義了。你想想,你自己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我會非常非常孤獨。你肯定也舍不得,所以如果要走,我就和你一起離開,好不好?”
“好。”陸爻咽下喉間的酸澀,笑了起來,“嗯,我會盡量活久一點的。”
“嗯,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