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人沒好報
黑漆漆的青山鎮上,連個鬼影都沒有,而青磚小道上卻有個疾馳的身影。
“開門、開門!劉大夫!”,陳二狗一邊眼淚婆娑,一邊使勁砸着門。
半晌,門後才傳來動靜,“大半夜的,誰啊?”
屋內的人根本沒有開門的打算,只是隔着門問道。
陳二狗聽出他聲音是那日藥房內的夥計,不竟急切的說道:“小阿哥,是我!我前些日子還來買過藥的,你開開門,我找劉大夫,我阿爺他快不行了。”
說着說着陳二狗聲音竟然有些哽咽,門後半晌沒有動靜,陳二狗正準備再次拍門時,藥房內傳來一聲嘆息,夥計這才開口回道:“劉大夫歇下了,你先回去,明早再來吧。”
陳二狗一聽急了,扒着門縫往裏喊道:“小阿哥,我阿爺他等不起啊,求你幫幫我吧。”
那夥計也是個心好的,雖然上次得了劉大夫的教訓,可人命關天的事,他也不敢視而不見,只得道:“那你等一等,我去叫他。”
說罷那夥計就進了後院,可沒過多久,後院響起一聲咒罵,那夥計被訓了個狗血淋頭,灰頭土臉的出來對陳二狗道:“劉大夫讓你先回去,明早再來。”
這人命關天的事,哪裏等得,陳二狗急的抓耳撓腮,“小阿哥,你可有說我阿爺等着大夫救命?”
陳二狗還以為是這藥房夥計話沒說完整,劉大夫才讓他明早再來。
哪只那夥計委屈的道:“說嘞,這麽嚴重的事,怎麽可能沒說。”
“這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怎麽能等,劉大夫!劉大夫你開開門!”,陳二狗急的就差沒破門而入了。
可任憑他将這門拍破了,劉大夫卻始終沒點動靜。
到後來,嗓子都喊啞了,卻只得了鄰居幾聲叫罵,實在沒有辦法了,陳二狗無力的靠着木門滑坐下來,雙手捂着面龐哀哀哭泣,為自己的無能,也為命運的不公。
可縮在這裏哭有什麽用?陳二狗拍了拍臉頰,站了起來,看着劉氏藥房緊閉的大門,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為了讓這個姓劉的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聲嘶力竭的喊道:“走水啦!快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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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呼喊,猶如落入靜池中的石子,立即炸開了鍋。
四周漆黑的房屋中紛紛亮起了亮光,不時有人從房屋中跑了出來,劉氏藥房的大門也被人撞開,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走水了?哪裏走水了!”,那男人似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聽見走水,吓的不清,和四周的人群一樣,正哆嗦着想要逃竄。
陳二狗終于見到了人,趕忙跑上去拉着劉大夫道:“劉大夫,你可算出來了,我阿爺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劉大夫看着眼前這個瘦不拉幾的小孩兒,總算弄明白了,哪裏是走水了,這分明是要逼他出來。
想着被這個像乞丐一樣的人戲弄,劉大夫就忍不住怒從心起,他狠狠一甩手,橫眉到豎,直接将陳二狗摔了個跟頭,陳二狗後腦上立馬腫起了個大包。
他指着摔倒在地的陳二狗怒罵,“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學着騙人,讓我救人?我呸,你看的起病嗎?窮酸骨頭,賤的慌。”
陳二狗趴在地上,眼中一片陰霾,這話像刀子一樣淩遲着他,他很想爬起來踹這個人渣兩腳,可陳老爺子還躺在家裏等他找人來治。
陳二狗将手攤開,他手心裏正躺着幾十枚銅錢,這是他家全部積蓄了。
“我有錢,全給你,請你去看看我阿爺吧。”,陳二狗沒有擡頭,整張臉都藏在陰影中,他不想讓人看到他此刻臉上的屈辱。
哪只那劉大夫是個狗眼看人低的,他一巴掌将陳二狗的手打偏,銅板灑了一地。
“就你這幾個臭錢還想請我去看病?不如留着給那老東西買張破布卷了了事。”
陳二狗拳頭捏的死勁,他一直在心中告誡自己不可意氣用事。
四周逃出來的鄉親們正圍着他們指指點點,劉大夫似乎覺得這樣太有失風度。
他正了正衣衫,尴尬的咳嗽了一聲對着一旁的夥計道:“回去。”,說罷便向着劉氏藥房內走去。
“求你救救他。”,他厚着臉皮再次開口道。
陳二狗不甘心,阿爺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這些屈辱和阿爺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劉大夫卻充耳不聞,将陳二狗的哀求抛在腦後。
這時站在一旁的藥房夥計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走上來扶起陳二狗,對着劉大夫道:“掌櫃的,我跟着你也學了點皮毛,不如就讓我去走一趟吧。”
劉大夫聞言,心中不願,在他看來,這個沒什麽油水的窮小子,根本不值得他這麽折騰。
眼前這個夥計實在不得他心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替這小子說話,還是得換個會察言觀色的比較省心些。
劉大夫雖然心中不忿,但也算顧及着體面,見四周鄉鄰正指指點點,也不好拒絕,只得擺着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道:“快去快回。”
陳二狗心中焦急,這夥計願意去看看他阿爺,他已是千恩萬謝。
兩人一路拔足狂奔,等趕到陳二狗家中時,陳老爺子都快沒了氣息。
藥房夥計,擦了擦額頭的汗,快步走過來一看,頓時傻眼了,陳老爺子躺在床上,肚子大的像個孕婦,還有一絲惡臭從他身上傳來。
那夥計用手按了按陳老爺子的肚子,裏面似乎塞滿了東西。
“你阿爺他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麽東西?”,藥房夥計問道,他能力有限,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麽病。
陳二狗聞言回道:“最近就吃了些饅頭、餅子之類的,阿爺他每次都吃的很少,小阿哥,阿爺他到底得了什麽病?”
藥房夥計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病,不過從他這個症狀來看,應該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只能看看能不能催吐,只有找到病因,才知道該配什麽藥。”
陳二狗聞言,拉着藥房夥計的衣服哀求道:“小阿哥,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阿爺。”
那藥房夥計看着他頓了頓繼續道:“等會兒我按壓他的腹部,讓他吐點東西出來,你将他的頭擡起來,以防穢物倒灌進氣管內。”
陳二狗擦了擦眼淚,點頭上前将陳老爺子的頭抱在懷中。
藥房夥計将陳老爺子的衣服撩開,雙手在他肚子上摸索了一會,找到一塊稍硬的位置,雙手從下往上按壓在一推。
陳老爺子在昏迷中,發出一聲衰弱的慘叫,緊接着,他喉頭一動,一團粘稠的漆黑穢物,帶着沖天惡臭噴了出來。
這惡臭立馬充斥滿木屋,藥房夥計被熏的發嘔,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陳二狗到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取來一塊帕子替陳老爺子擦了擦嘴角。
藥房夥計用袖子捂住口鼻,從旁拿來一根扁長的竹簽,在那團穢物中翻了翻,随即臉色大變,對着陳二狗道:“你前幾日給你阿爺煎的藥還有嗎?”
陳二狗見他面色凝重,不竟心下一沉,點頭道:“還剩些。”
“你拿來給我看看。”,藥房夥計道。
陳二狗取了藥還未走近,那藥包上顯眼的黑色馬頭就已經清楚的映在眼眶當中,那藥房夥計不竟心中發寒。
“怎麽了?小阿哥,是這藥有什麽問題嗎?”,陳二狗語氣焦急,其實他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但他不敢确定。
藥房夥計接過藥包,将裏面散落的藥材拿起來聞了聞道:“你阿爺服這個藥多久了?”
陳二狗回道:“這幾日一直有服,是這個藥有什麽問題嗎?我阿爺吃了後熱症确實退下去了。”
那藥房夥計看向陳二狗,心中實在是不忍,但總要讓他知道真相的。
他嘆了口氣,舉着藥包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給馬匹用的清暑膏,它确實有消退熱症的功能,但這東西馬兒吃了沒事,但人吃了,那藥就會附着在身體內無法消化,吃的東西全都會堆積在胃裏,直到腐爛。”
陳二狗不可置信的向後踉跄了幾步,“不可能啊,我問過劉大夫,他說這個是珍惜藥材的,怎麽會...”
說到一半他頓住了,劉大夫這麽個趨炎附勢的混賬怎麽可能拿珍惜藥材給他?倒是自己病急亂投醫,識人不清,害了阿爺。
“啪!”,當陳二狗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麽錯後,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他跪倒在陳老爺子床頭,眼中兩行長淚撲簌簌往下落。
那藥房夥計在旁一聽便什麽都明白了,劉大夫在這青山鎮作威作福慣了,怕是看在他是個小孩兒,拿了這藥糊弄他,怪只怪窮人的命如同草芥,不值錢啊。
藥房夥計搖了搖頭,這小孩兒也是可憐人,他從懷中掏出幾十個銅板,放到床頭,安慰道:“這個恐怕沒法治了,你阿爺最多也就能撐到天亮,你還是将他好生安置了吧。”
說罷看着跪在床頭沒有動作的陳二狗嘆了口氣,背着藥箱離開了。
陳二狗直挺挺跪在陳老爺子的床頭,看着床上臉色青灰的人,心口像是被壓了塊巨石,喘不過氣。
陳老爺子的呼吸已經十分微弱,眼看着就要一名嗚呼。
陳二狗抓起陳老爺子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慢慢道:“阿爺,你說過要在陪我幾十年的,怎麽說話不算話。”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只不過逐漸冰涼的體溫提醒着陳二狗,陳老爺子的生機在漸漸消逝。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阿爺,你總是要我待人和善,可我們并沒有做什麽壞事,旁人又何時善待我們,是不是好人都沒有個好結果,只有壞人長能長久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的是暴風卡文
太難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