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互相守護

涼爾快急瘋了:“九哥, 你在哪裏?你出來啊……”

“你別喊了。”傅峥跟出來,左右看看,沉聲道,“他現在應該不想見你。”

“為什麽?”涼爾快哭了。

“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傅峥語氣裏是濃濃的心疼和憤怒,“苦苦等了五百年,消滅了數不清打他主意的妖魔鬼怪,到頭來卻栽在一個小妖手上……”

他還是對騰風恨之入骨,但也知道涼爾和騰風的關系,所以忍住沒說。

“他不是栽在一個小妖手上。”涼爾反駁, “他只是輸給善良。”

傅峥微微一怔:“他不會願意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和安慰。”

丹藥被毀,商殷的身體還是會變老變醜。這對商殷來說,是非常殘忍的事情, 也是非常大的打擊。

“不是同情。”涼爾含着淚道,“我只是想陪在他身邊……傅哥, 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傅峥深深深呼吸了兩口氣,說:“你先坐下, 我和你說幾件事。”

商殷那麽強大的一個人,即便是非常憤怒的時候,也不可能去做什麽借酒澆愁或者失去理智的事。他大概只會一個人躲起來,默默難過。

所以,涼爾倒不擔心他的安全。知道傅峥這個時候說的, 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便找了塊石頭坐下來。

“他的身份,你應該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吧?”傅峥也在涼爾身邊坐下, “他是北商的九皇子,但生來能視鬼怪,被認為不祥。連史書上,也只記載了生卒年,別的一概略過。他很小就被趕出皇宮,除了商帝,無論是父母還是兄弟親戚,都不願意親近他。他後來去學了巫術,以青琅為名,遠走江湖,倒也逍遙自在。”

涼爾以前無論是聽青琅還是商殷的事情,都是他強大風光的一面,從沒聽過他小時候的事情。現在聽傅峥這麽簡單一說,心裏就難受得不行了。

“後來,老皇帝意外駕崩,沒留下诏書。幾個皇子為了皇位争得頭破血流,商帝莫名其妙撿漏,坐上了皇位。可那時候北商內憂外患,商帝一介武将,治理國家捉襟見肘。九皇子趕回來,以青琅的名義出任國師,助商帝坐穩江山,統一四國。”傅峥嘆了口氣,“他善蔔卦,其實一早就算出北商的氣數已盡,如果強行逆天改命,他會不得……好下場。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用盡自己的能力,幫商帝坐穩了江山。”

涼爾心疼得快要不能呼吸:“那,下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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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聽騰風講過,青琅大師是因為功高蓋主,才被猜忌和陷害的。可剛才,騰風又說,皇帝并沒有要害商殷的意思。涼爾也不知道,到底哪個說法才是真。

“不知道。”傅峥苦笑道,“他當年出征的時候中毒,他的親信……騰風負責尋找解藥。後來,騰風帶回來一瓶解藥,說是商帝找到并轉交的。青琅大師對商帝和騰風都絕對信任,卻沒想到,解藥變成了du藥……”

傅峥忍了忍怒氣,才繼續道:“他的另一名親信将他救出來,卻也解不了毒,還被人四處追殺。他那時候非常憤怒,不報仇誓不罷休。于是,正如他自己所說,他用囚魂索,将自己的魂魄鎖住,困在這栖月山底,一晃就是五百年。”

涼爾見過萱萱被囚魂索困住的樣子,她不過被困了幾年就已經受不了,商殷卻被困了五百年。

涼爾感覺心都快碎掉了。

“他沒有萱萱那麽好的運氣,有個人參精來幫忙。”傅峥也想到了萱萱,“他只能自己一點點修煉,可他的毒還沒解,身體依然會被毒素影響。”

“他到底中了什麽毒?”涼爾哽咽着問,“真的沒有解藥嗎?”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聽說,是沒有解藥的。唯一的玄九回靈丹,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可……”

可如今,煉了五百年的解藥,也沒了。

“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涼爾又問。

“當時救他出來的另一名親信姓傅,是他在戰場上救下來的義子,也是我的祖先。”傅峥說,“我叫他祖宗是因為他真是我祖宗,我們傅家都是普通人,但世代都會選一個資質最高的人修習巫術,守護栖月山的煉丹爐和被困的青琅大師。傳到我這裏,已經是第十九代了。”

涼爾忍了很久的眼淚“刷”一下就掉下來了,他以為自己喜歡一個人五百年很專情,他以為商殷被困五百年很痛苦。可他們畢竟都不是普通人,一生很長很長,至少有好幾個五百年。

可傅家,為了守護一個幾百年前于他們祖上有恩的人,歷經了十九代普通人,還沒有放棄,還這麽忠心耿耿,真是太難得了。

“謝謝你們。”涼爾邊哭邊道,“謝謝你和你十八輩祖宗,對我老公的守護。”

傅峥:“……”

傅峥說:“傅家直系到我這一輩,就我一根獨苗。小時候老頭就跟我說這是我的使命,但我很不以為然。我認為哪怕他對我們祖上有再多的恩情,經過那麽多代,也該還清了。憑什麽我還得伺候他?”

涼爾含着眼淚瞪他:“我收回剛才的話。”

傅峥忍不住笑了一下:“直到有一天,我沒忍住好奇,偷偷溜去看他。也是巧了,經過五百年的修煉,他剛好獲得自由。我從小就聽他的故事,以為他應該戾氣很重,至少是個慘兮兮的人。可沒想到,他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他居然很溫和,雖然骨子裏自帶強大氣場,但控制得很好。那天我剛好看到他在招待一個奇怪的客人,感謝那人對傅家的照顧。我才知道,幾百年來,傅家沒遭過大災大難,并不是運氣好。傅家守護他,他也在默默關照傅家。我震驚于他的能力,又被他談古論今的樣子蒙蔽……”

涼爾又瞪了他一眼,傅峥繼續道:“他跟我喝酒,說是慶祝終于得到自由。又說自己很茫然,原本是為了報仇才非要活下來。可是,幾百年過去,北商早就不複存在,那些害他的人,連屍骨都找不見了,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麽。我不忍心,便帶他進入娛樂圈,還放棄了手上原本很有潛力爆紅的藝人,專門帶他一個。”

傅峥語氣轉為控述:“誰想到他一轉眼就變臉,仗着老頭對他千依百順,規矩賊多,龜毛又固執,還動不動拿家規壓我!人家經紀人對藝人呼來喝去的,我這個經紀人就是一個老媽子……”

涼爾跟他們相處了這麽久,當然知道傅峥對商殷有多好有多關心,這些吐槽只是玩笑,誠心道:“傅哥,真的很謝謝你。”

他這樣一正經,傅峥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不用謝,以後你們倆少壓榨我就謝天謝地了。”

涼爾還是擔心商殷:“九哥的身體,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以前只是覺得他身體不好,現在才察覺,可能不僅僅是身體不好那麽簡單。

“本來是致命的du藥,現在雖然毒不死人,但對身體的損害,還是存在。”傅峥也心疼商殷,“但是規律我們還沒找到,反正他的心肝脾肺腎都不健康,太冷太熱,風霜雨雪都怕;太辣太甜太鹹都不能吃,晚上比白天容易犯病;變老變醜、變瞎變聾,都有可能……”

變老變醜?

涼爾心疼之餘,忽然想起那次見過的大胖子和後來見過的白發老頭。

他震驚不已,忙問傅峥。

“都是他。”傅峥肯定道。

“天吶!”涼爾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們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商殷問他喜不喜歡胖子,他說不喜歡,還叫變老的商殷“老爺爺”。

他都幹了什麽啊?!

傅峥看着他:“你不是顏控嗎?他那麽驕傲,怎麽敢讓你看見顏值掉線的樣子?”

“我要去找他!”涼爾猛地站起來,也不跟傅峥解釋,“你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嗎?”

“在這裏,他能去的,只有兩個地方。”傅峥也不追問,“一個是他曾經待了五百年的墓穴,一個是你們借住的民舍。如果他在墓穴,說明他不想見到你。如果他去了民舍,說明他還是想見你的。”

墓穴就在石室的下方,涼爾跟着傅峥下去,看到那小小的空間,又忍不住想哭。

不過,商殷不在。

“恭喜你。”傅峥說,“他應該去民舍了。”

商殷的确回去了民舍,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任何人,但還是忍不住到這裏來了。

其實他也沒感覺到那種傳說中“撕心裂肺”的難受,他只是覺得心裏有點空。他本來想去一個涼爾找不到的地方,可又懷念涼爾的氣息。

所以,他回了這裏,但關上了門窗,他不想見人,涼爾也不想見。

商殷關了房間的燈,在黑暗中枯坐,心裏好像閃過很多事,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梆梆梆!”不小的撞擊聲突兀地響起,打破夜的靜默。

商殷擡頭一看,一只小人參趴在窗戶上,正不停拿頭撞玻璃。

什麽毛病!

不用看也知道是涼爾了,商殷沒吭聲,假裝屋子裏沒人。

但涼爾似乎篤定他在,一直撞個不停,也不怕撞出腦震蕩。

商殷無奈,走過去,隔着窗戶道:“我沒事,只是想一個人靜靜,你去找別人玩吧。”

小人參不理他,還是撞。

商殷莫名有股邪火,“砰”地拉開窗戶。

小人參瞅準機會,“嗖”一下跳進他懷裏。

商殷火氣稍微小了一點:“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涼爾伸出根須,緊緊扒着商殷的衣服,貼在他心口,說:“你是一個人啊,我只是一顆人參,又不是人。這屋子裏還有桌椅板凳,還有花花草草呢,你如果不讓我進來,是不是也要把他們一起扔出去?”

商殷不想跟他胡攪蠻纏,拎起兩根根須,準備将他塞到窗外。

“哎呀,媽媽呀,好高!”小人參蹬着小短腿,不斷撲騰,“要吓死了,我恐高!”

商殷忍不住道:“恐高?你的愛好不是爬樹嗎?”

“我不是人,聽不懂你說什麽。”小人參裝瘋賣傻,“你要是把我扔出去,我就在窗外守一整晚。”

商殷動作一頓,涼爾立刻又往他胸口鑽,還用戲腔抑揚頓挫地道:“窗外更深露重,寒意襲人,大人如肯收留小參一晚,借小參一點溫暖,小參願意以身相許……”

商殷沒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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