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有我就夠了
十六為喬越燒了熱水,伺候了他沐浴,為他将長發梳整齊,再拿出溫含玉為他準備的另一身新衣給他穿上。
誰知喬越卻搖搖頭,拒絕道:“将我的舊衣拿給我穿上便行,這身新的,放着吧。”
十六忍不住笑,小聲道:“主子是舍不得穿吧?”
喬越不作聲,十六笑得更開心。
溫小姐是好人,主子和溫小姐一起,真好。
天色微明,雪未停,風更大。
喬越正要同十六出府去時,喬陌急急而來,看到穿戴齊整的喬越,他本就陰沉的眼神更沉了些,正要說什麽,卻先聽得喬越道:“阿陌來得正好,我正要去你府上找你,以定西将軍之職去往西疆的日子可定下了?”
“定下了。”喬陌看着喬陌,陰沉的眼裏有濃濃的擔憂。
“何時?”喬越又問。
喬陌默了默,才沉聲道:“即刻出發。”
十六怔住,主子不是說穆王殿下要過幾日才出發的嗎?怎麽今日就走?且還是即刻就出發!
“那在你出發之前,我有事要拜托你。”對于喬陌今日午時就出發前往西疆一事,喬越不驚亦不詫,相反,他很平靜,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似的。
他今日就要去長寧縣,若是阿陌不在今日就出發去西疆的話,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攔他,如若阻攔不了也改變不了父皇的決定,阿陌定會跟他一起去長寧縣。
這是父皇絕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何事?”喬越的平靜讓喬陌漸擰起眉。
“把十六帶上。”喬越極為認真,“讓他參軍。”
喬越說完,當即就要朝喬陌躬身,喬陌則是在他将将躬下身時疾疾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阻止了他對自己行如此大禮,同時緊擰着眉心急道:“我答應哥。”
“十六,速度去收拾東西,我在此等你。”不待喬越再說什麽,喬陌便看向愣愣的十六,吩咐道。
十六回過神,咬咬唇,轉身跑着去收拾東西去了。
“阿陌可是有話想與我說?”喬越語氣溫和。
“難道哥沒有話要和我說?”喬陌眉心緊擰,反問道,“哥這是擔心十六會跟着你去長寧縣,所以故意将他支開吧?”
“阿陌知道了?”喬越不急不躁,只平靜又溫和道,“我以為在你出發前父皇至少會瞞着你此事的,不想你還是知道了。”
“哥你知不知道你接下的是件什麽事?”喬陌将眉心擰得死死,眼睛亦将喬越盯得死死,“你知不知道你要去的是什麽地方?”
“我知道,我——”
“你以為你去了就能解決得了事情了嗎?”喬陌顯然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緒,他不僅打斷了喬越的話,更是伸出手用力抓住了喬越的肩,低沉着聲音朝他喝道,“你以為你去了就能救得了長寧百姓了嗎?你是個将軍,不是個大夫!況且以你現在這般模樣你做得了什麽!?你——”
喬陌的話在此忽地斷了。
只見他的神色有些着急,可見他這一急之下想要說的是什麽會傷了喬越的話。
“我自己都是一個殘廢的無用之人,我還能做得了什麽?是不是?”喬越卻是微微笑了笑,把他未說完的話替他說了出來。
“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喬陌着急地想要解釋。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我也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怪你。”喬越心平氣和,在他身上似乎沒有分毫對死亡的畏懼,“只是這世上的事情若都因畏懼而不去做,又怎知自己做不做得到?”
“可這是疫病!”喬陌還是難以冷靜,“昌國都要燒毀一座城及城中百姓才能最終的疫病!”
富庶強大如昌國都做不到的事情。
“昌國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姜國便也注定做不到嗎?”從方才開始都平靜溫和的喬越此時面色沉了下來,“阿陌你且記住,昌國絕不會永遠強大,我們姜國也不會永遠弱小。”
喬陌怔怔地看着喬越,少頃後慚愧地松開緊握着他肩頭的雙手,目光堅毅、神色認真道:“哥的話,阿陌謹記在心了。”
喬越這才又微微笑了笑,擡手在他臂上輕輕拍了拍,道:“我沒法去送你了,你自己到西疆去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待我解決好了長寧縣的事情,我就去找你。”喬越又道。
喬陌不說話,直到十六背着一只包袱跑步而來時,才聽得他對喬越道:“哥,你千萬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
為不讓正走近的十六聽見,他的聲音壓得低低,語氣裏滿是難過與不舍。
喬越點點頭。
喬陌走了,十六也走了,空蕩蕩冷清清的平王府裏就獨剩下喬越一人,他轉身回立苑,摸索着包好兩身衣裳鞋襪,再到屏風後的矮櫃前,摸出那一對白玉镯子收進懷裏,而後去往寧堂。
他在衆靈前燒了三炷香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冷靜且從容。
他“走”出府門時,鄧公公已經在外等候,還有一輛寬敞的烏篷馬車,以及一名看起來很是有駕車經驗的年輕人。
“老奴見過平王殿下,殿下如今騎不得馬,老奴便為殿下準備了馬車。”鄧公公微微躬身,很是恭敬。
“多謝鄧公公了。”喬越亦向他微微躬身,以示真誠的感謝。
“太醫署的醫館們今日未時也會趕到長寧縣,殿下可先行出發。”鄧公公又道。
喬越點點頭,由鄧公公身後的小太監将他背上了馬車。
然,馬車卻不是往城門方向而去,而是——去往國公府。
馬車來到國公府門前時,溫含玉已經站在國公府門外了,青葵站在她身後,雙肩上各挎着一個老大的包袱。
只見溫含玉的雙頰被寒風吹得有些泛紅,她似乎已經等了不短時間。
由青葵肩上的兩只大包袱可以看得出,她的确是在“等”。
等誰呢?
馬車将将停穩,還不待馭手從駕轅上跳下來,溫含玉往前三五個大跨步,手一擡便掀開了車上厚厚的棉簾,看到馬車裏坐的是喬越時非但沒有絲毫詫異,反是露出了些不悅的神色。
青葵緊跟在她身後,在她撩着車簾往旁退開些身的時候将她肩上的兩只大包袱“噗噗”兩聲放到了馬車裏。
倒是喬越很是震驚,正當不明所以時,溫含玉已經将自己肩上的藥箱甩到了他懷裏讓他拿着,緊着她登上了馬車,就挨着他而坐,她一邊将棉簾放下一邊對車外的年輕馭手吩咐道:“行了,走吧。”
鄧公公為喬越準備的這輛馬車并不寬敞,容下他的輪椅再容下溫含玉的兩只大包袱後,她就只能挨着他坐。
直到馬車辚辚駛動,喬越這才猛地回過神,繃着身子邊往裏挪邊急道:“阮阮這是……做什麽?”
她是出門時碰巧遇到他?還是她早就知道他會來所以在門外等着他?若是後者,她又是如何知道他今晨會來找她?
“做什麽?”只要喬越在溫含玉的視線範圍內,她就忍不住要看他,看他黑亮柔順沒有一絲瑕疵的長發,她這會兒就在盯着他瞅,漫不經心道,“你不是來找我?”
“在下……”近在身側的溫含玉讓喬越心跳得有些快,也讓他有些緊張,“在下的确是來找阮阮的。”
“找我做什麽?”看着喬越耳邊被削掉了一大段如今只剩下一小截的那一段短發,溫含玉還是忍不住蹙起了眉,聲音便不由冷了些。
“來找阮阮借一些東西。”喬越盡量讓自己冷靜,莫胡思亂想,“方認識阮阮時在下贈與阮阮的那些醫書,阮阮可否先借與在下?待在下用罷,定當歸還。”
“醫書?”溫含玉眨眨眼,很是想不明白,“你要醫書幹什麽?”
“自是要來看的。”但願能從他收集的那些醫書裏找到些許醫治疫病的辦法。
“你看得見?”溫含玉又問。
喬越一時接不上話,只聽溫含玉又道:“要什麽醫書,你有我就夠了。”
有她在,還要什麽醫書?這天下沒有她溫含玉不會治的病,有她在,抵過成千上萬本醫書。
溫含玉道得面不改色,喬越卻是驟然紅了耳根,本就控制不了心跳更是怦怦跳得厲害。
“不,不一樣的。”他是要到長寧縣去,那是她絕不能去的地方,“在下要醫書就好。”
喬越說着,忙喚車外馭手道:“駕車的兄弟,麻煩把車調轉回方才這位姑娘上車的地方。”
誰知他話音才落,便聽得溫含玉緊跟着道:“不準停,就這樣往前走。”
冷冷的聲音,帶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馬車并未調轉,而是繼續往前。
喬越正要再說什麽,溫含玉忽地逼近他,緊蹙着眉,半眯着眼,極為不悅道:“你是看不起我?還是不相信我?又或是不想要我?”
不想要她?這是……什麽話?這又如何可能?
不不,他想的這些是什麽?!他怎能在這種時候想這些胡亂的事情!?
喬越覺得自己每次面對溫含玉的時候都難以冷靜自亂陣腳。
“在下并非此意。”喬越繼續往裏挪了挪身子,拉開與溫含玉之間的距離以此讓自己能冷靜些,“而是在下要醫書去做的事情太過危險,阮阮不可去。”
“危險我就不能去了?”溫含玉還是不悅,看着喬越一直往裏挪她就更不悅,“我很弱嗎?”
從小到大,危險的事情她做過不知多少。
她從不怕危險。
她有的是實力。
“……”溫含玉那總是異于常人的想法一時間總讓喬越回答不上,“阮阮和尋常姑娘家不一樣,阮阮不弱,只是在下不想阮阮身陷危險而已。”
不管是何危險,危險是大還是小,他都不想她遇到。
他只想她好好的。
“阿越。”溫含玉盯着喬越,緊蹙的眉心忽的舒開,本是寫滿不悅的眼眸也倏然晴亮起來,她又朝喬越湊近,“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喬越默了默,才低聲道,“是。”
“為什麽要關心我?”溫含玉朝他湊得更近。
喬越仍要往裏挪,然他已經退到了車廂最裏處,再無處可退,只能繃緊着身子坐得筆直。
車輪在轉,辚辚作響,喬越卻覺自己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阮阮……阮阮與在下、有婚約。”喬越微低着頭,聲音輕輕。
“哦,這樣啊。”溫含玉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只見她認真地點點頭,确認似的道,“有婚約,所以要關心。”
原來是這樣,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那——
“那是不是以後我也要關心你?”溫含玉不解地問。
“……”
“你不作聲,那就是了。”溫含玉自言自語,将自己這又新明白的一個道理又道了一遍,“因為我和阿越有婚約,所以阿越會關心我,然後我也要關心阿越。”
嗯,她明白了。
此時的她,就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天真且單純的小姑娘,需要一點點學着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與道理。
喬越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長大的,有着卓絕的醫術,卻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他之所以關心她,并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婚約。
只是答案他不敢道出口。
說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阮阮根本不懂這些。
“阮阮,在下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喬越沉默良久,直到自己的心冷靜下來了,他才又出聲道。
“我知道啊。”溫含玉非但一點不詫異,反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模樣,“所以我這會兒才跟你一塊去啊,我連行李都包好帶上了。”
溫含玉邊說邊伸出手在那兩大包行李上拍了拍。
喬越震驚。
原來方才那“噗噗”兩聲放到馬車上來的東西是她的行李。
可她如何知道他要去做什麽?父皇昨夜才給他下的命令。
她又如何能去他要去的地方!
他絕不能讓她去!
“停車!”喬越急切地沖車外馭手揚聲道。
馬車未停。
“停車!”喬越再喚了一次。
馬車仍是未停。
“……”喬越雙手緊握成拳,“阮阮可知在下要去的是什麽地方?”
“我當然知道。”溫含玉的滿不在乎與喬越的緊張截然相反,“讓你到長寧縣去安撫民心救治百姓祛除疫病本來就是我出的主意。”
“阮阮……說什麽?”喬越不敢相信。
“不這樣的話,你難道要關在天牢裏等死?”就算能有線索證明喬越不是兇手,喬晖也絕不會放過這個能取他性命的大好機會,那就只能用另一種“死法”來把他從天牢裏帶出來。
當然,她怎麽會讓喬越死呢?所以——
“我不跟你去,難道看你去送死?”溫含玉冷哼一聲,疫病于她而言毫無危險可言,不過對喬越這具毒素未清的身體可就不一樣了。
不過,她之所以選擇這個辦法來将喬越從天牢裏救出來,并不只是因為那是誰人都不敢再去的地方,還因為那兒有她想要的東西。
能縮短解喬越體內的毒所花時間的寶貝。
她忽然想到原書中提過的。
萬年縣的疫病書中本是喬陌和夏良語來救治,正是因為夏良語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那個寶貝所以救了整個萬年縣,喬陌也是此事之後開始得到喬稷老兒的信任與重用,開始在朝堂上露出他一直斂着的鋒芒。
喬陌與喬晖之間的明争暗鬥也自此開始。
“不可以。”喬越将雙手握得更緊,“阮阮不可以到長寧縣去。”
他不想她因他而将自己置身危險之中,他也不能這麽做。
“你以為你說不可以我就不去了?”她溫含玉決定要做的事情,還從沒有改變主意的道理,“我要去哪兒你管得着?”
她這麽個行走的醫書跟着他他該高興才是,就為了怕她有危險而不讓她去,他自己一人豈不是更危險?
她可以保他的命,他卻不要她跟着,他是不想要命了?
就只為了不想讓她有危險?
在他眼裏,她的安危難道比他的命還重要?不是應該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嗎?
“在下……”喬越低下頭,本是緊握成拳的雙手豁然間松開,聲音低低,“管不着。”
阮阮說得對,她想去哪兒是她的自由,他根本就沒有資格管她。
他也阻攔不了她。
“我不會讓你死的。”溫含玉看着低下頭去的喬越,忽又像他與她初次見面時那般,擡起手在他的頭頂上摸了摸,語氣冷硬卻又是好意道,“我也不會有事的。”
嗯……這個時候是這樣說話的,沒錯吧?
“多謝阮阮。”喬越仍低着頭,低低道了這句話後又陷入了沉默中。
溫含玉皺了皺眉,也沒有再說話。
日央未時,長寧縣已入了視線內。
長寧縣與京城長平相距不過百餘裏,往日裏其熱鬧程度雖不能比肩長平城,卻也是別的縣郡遠比不了的,縣周邊是莊稼連片,官道旁更是茶館酒家放眼可見,孩童在田間路旁嘻笑玩鬧,百姓面上總是挂着友好的笑,在長平縣,不管走到何處都能感受到百姓日子的安泰。
雖時值寒冬,但也是歲首時節,往日裏這般時候官道旁的茶館酒家已然營生,讓趕路的過往商客能夠有一打尖之處,孩子們也穿着新衣在歡笑,吵着鬧着家中父母帶他們到坊市裏玩耍,無一處不透着熱鬧且歡喜的年味。
但眼下——
官道旁的茶館酒家皆閉着門,路旁不見任何人影,更莫說那些歡歡喜喜的孩童,便是土地都似陷入了沉睡,寒風一過,只有蕭索。
縣城裏關門閉戶的人家半數以上,街上行人寥寥可數,唯醫館前擠滿了人,每一個醫館都如是。
大人的哀求聲、老人的哭泣聲、孩童的哭鬧聲此起彼伏,曾經熱鬧的長寧縣如今皆被恐懼籠罩着。
看不見,百姓惶惶不安的聲音在喬越耳裏就愈發清晰。
長寧縣官府門前,太醫署的三十位醫官已在候着,他們是太醫署裏乃至整個姜國醫術最上乘的大夫,接皇上令,他們從今日起要在這長寧縣內聽從平王調遣,救治長寧縣百姓,争取盡早祛除疫病。
然,身為醫官的他們每一人臉上都如同這長寧縣中百姓面上的表情一樣,寫滿了惶惶不安,以及憤怒。
“究竟是誰人向聖上谏言,要我等到這兒來!?”本是死寂般安靜的人群裏忽有人道,那語氣裏帶着的是深深的不安及濃濃的憤怒,乃至憎恨,“我等雖是大夫,可長寧縣這是疫病!”
“敕旨上道得明明白白,我等需聽平王調遣,除了是平王的意思,還能是誰人的意思?”有人低聲附和道,語氣裏亦是深深的怒意。
“疫病是不治之症,史上還從沒有人能夠醫治疫病!平王此舉分明是讓我等送死!”安靜的人群開始騷動。
“平王到底想要做什麽?為何要讓我等來送死!?”
“他是自己活不長了所以要找人給他陪葬!”
“他是要我們和他一起死!”
人心裏的憤怒和恐懼一樣,哪怕是一星火光,也能将其點燃,讓其烈烈燃燒。
此時他們口中的喬越好像成了那最惡毒的人,殘害他們無辜的性命。
正有一名婦人手上牽着一個孩子,懷裏亦抱着一個孩子從官府前不遠處經過,她的面上滿是灰敗之色,眸中寫滿了無助與茫然,緩慢地走着。
許是聽到這些個醫官話裏“大夫”的字眼,只見她猛地轉頭看向那些憤怒的醫官們,而後扯着身側瘦小的孩子朝他們沖過去。
“大夫,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婦人松開孩子的手,着急忙慌地将懷裏的孩子朝醫官們遞去,一邊乞求道,“我的孩子從昨夜開始一直就高熱不退,他可能感染了疫病,求求你們救救他!”
婦人懷裏的孩子四五個月模樣,雙頰紅通通的,正閉着眼哼哼哭着,許是哭了太久,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又微弱,可憐極了的模樣。
然那些醫官一聽得“疫病”二字,當即駭得連連往後退,生怕自己也沾染上這可怕的疫病。
婦人見他們後退,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抓住離她最近的一位醫官的衣袖,誰知卻被那醫官駭然用力拂開!
婦人被這用力一拂拂得雙腳一個站立不穩,當即就跌倒在地,她懷裏的孩子也她跌倒的一瞬間從她懷裏摔了出去——
“我的孩子——!”婦人駭然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