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天晚上陳梧益賴着沈宜一起睡同一張床,絮絮叨叨講了許多他們小時候的事情。其實有很多他只記得一個模糊,但是随着他的回憶,能想起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他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那年過年沒有人來看他們,他們拿了錢買炮仗到剛結冰的湖玩,小沈宜心壞的把點燃的炮仗丢到陳梧益腳邊,随着一聲炮響,小梧益穿着棉鞋和大棉褲子的一條腿陷進了冰冷的湖水裏,小梧益給吓傻了,被小沈宜拉上的時候還是一臉呆滞。小沈宜領着小梧益回家,路上小梧益終于緩過勁來,長着嘴巴開始撕心裂肺的大哭,無論小沈宜怎麽威逼利誘都沒用。回到家小沈宜自然給外婆批了一頓,也因此那天晚上本應該是他吃的雞腿落進了小梧益的肚子。

那時候,外婆還會經常帶着他們去鄉下住一段時間。春天的時候,農民在田裏插秧,他們就坐在田壟上,看藍天,看白雲,看遠處的山,看遠處的水。這裏有着城裏沒有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的新奇。春夏交際的時候,還會有漫山遍野的薔薇莓,兩人就提着籃子漫山遍野的走,邊采邊吃,好不快活。到了夏天,無疑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田裏割完水稻會留下稻草,稻草悶幾天,掀開上面一層稻草會發現長了許多稻草菇,兩個人把家周圍一圈的田都搜刮一遍,就能收獲不少的稻草菇,交給外婆,晚上就可以吃甜滑嫩帶着稻草香的稻草菇。夏秋交際的時候則可以到山上撿板栗,長着絨毛的板栗羞澀的藏在張着硬刺的殼裏,兩人要費盡周折,被紮無數次手才能夠把板栗從殼裏挖出來。到了冬天,他們就藏在大人間,聽他們講遙遠的過去。那時候的生活既簡單又快樂,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也很踏實,可都随着七歲那年發生的事情都成了過去式,只能在午夜夢回時,才能再體驗一把那時的快樂,可醒來內心又是一陣空虛。

這大概就是一去不返吧。

回憶到最後,只剩下濃厚的悲傷。陳梧益再也說不下去,頭靠着沈宜的肩膀,迷迷糊糊睡過去。

也許夢裏會更好,會有那漫山遍野的紅色薔薇莓,散發着芬芳的稻草菇,紮人手的板栗殼,那遙遠的故事,慈祥的外婆,和愛笑愛鬧,天真又無邪的沈宜。

沈宜微微側過身子,抱着陳梧益的腦袋,輕輕在陳梧益的額頭上烙下一吻,炙熱的吻似要烙進靈魂一般。

一夜好夢。

陳梧益第二天醒來是在沈宜的懷中,他沒覺得怪異,心裏莫名的被填滿,滿當當的。

這是他第一次比沈宜起得早。

這一天他們都很默契的沒有去提昨天的事情,反正只是過去了很平常的一天。

這一天傍晚的時候,林安來了,他似乎和沈宜有話說,陳梧益識趣的去了房間。

過了十分鐘,陳梧益口渴的很,就打開門下去,然後他看到一幕令他無法淡定的事。

林安抱着沈宜。

沈宜低着頭,垂着手,任他抱着。

陳梧益覺得腦中有什麽啪的斷了,他冷然開口,“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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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的情緒和熊熊燃燒的怒火幾乎讓他失去了心智。

林安迅速松開沈宜,在他耳邊低語一會兒,回頭深深看了陳梧益,就走了。

林安走後,沈宜擡手撩了撩劉海,看向陳梧益。

陳梧益被他坦然的目光激得失去了最後的理智,他咆哮着,“你滾!我不要看到你!”

沈宜沉默了看着他,卻沒有動作。

陳梧益瘋狂般地把手中的陶瓷杯子砸向沈宜,杯子沒有砸中,但是濺起的碎片将他身上割了好幾道傷:“我讓你滾啊!你聾嗎!”

沈宜動了,神色陡然疲憊,他低聲說,“對不起。”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挺直的脊背是最尖銳的□□,将陳梧益的心髒搗得血肉模糊。

陳梧益跌坐在地上,對着離去的背影大喊,聲音有些殘破,卻偏偏喊得有幾分狠歷的味道,“你滾了就不要再回來!”

離去的背影是那麽的堅決。

沈宜的離去,仿佛帶走房子的氣息,只留下一個冰冷的軀殼,孤零零住着陳梧益一個人,就像沈宜沒來之前一樣。

沈宜突然消失了,正如他突然的出現。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當沈宜的消息再度傳來的時候,陳梧益正在于廷的家裏打游戲,他已經快一周沒回家了。

得到消息的是于廷,于廷告訴陳梧益,沈宜回美國了。

陳梧益冷笑一聲,說,“說他幹嘛,煞興致。”其實心裏難受地快爆炸。

明明是和自己相關的人,可他總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

沈宜什麽時候回的美國,為什麽回美國,陳梧益懶得去想,也不敢想。

期末考成績早就出來了,他考的很好,年段第四名呢,沈宜也突飛猛進地沖進了前十,拿了個第九名。為此他們班主任特地打電話他家誇獎了他們,可惜,再好的成績又能怎樣。

半個月後,他媽打電話來說,他小姨終于和白人離婚了,過幾天就會回國。

陳梧益難得沒有向他媽撒嬌,只是很冷淡的應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小姨回來,也代表着他也會跟着回來吧?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犯賤,竟然會覺得期待。

他又問了他媽媽回來的準确日期,然後找個相同日期的夏令營,報名。他本來想拉着于廷去的,于廷一聽就直搖頭拒絕,說好不容易放假他要好好休息。

他在于廷家的第八天,他遇到了一個熟人,他們的美術老師,那個俊美的年輕男子。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和于廷的父母相談甚歡,而于廷的表情卻是不好的,陳梧益總覺得于廷和那個美術老師有什麽。

後來美術老師終于走了,陳梧益看到于廷的手機亮了起來,一個備注“彥”的人給他發了條消息:我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陳梧益知道他美術老師名字中恰好有個彥字,看消息的內容他也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美術老師。而于廷給他的備注方式也略顯暧昧,再加上于廷每次見到美術老師的反應,陳梧益倒吸了一口氣,他好像…發現了什麽。

他記得高一剛開學的時候,于廷和美術的老師還是很好的,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的關系就像現在這樣了。

他沒繼續想,因為真相已經差不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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