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人搶我窩窩頭!

“借過,借過。”蕭折彥端着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 懷裏還揣着個窩窩頭, 走到一處蹲着準備吃早餐。

今天他第一天上工,昨夜一晚上沒睡好, 大通鋪的呼嚕聲實在太響了,鋪友們的呼嚕聲還各有各的特色:有的呼嚕跟打雷似的響得很;有的很有節奏, 一聲更比一聲高,自己個跟自己比賽;有的跟開水壺響了似的, 可這壺燒不幹, 他一直響。

堪稱呼嚕屆的“創造101”, 還有蚊子們伴奏飛舞。

除了聽覺被摧殘,嗅覺也是糟了大罪, 全是臭腳丫、汗腥味,蕭折彥用袖子捂住口鼻失眠了許久才睡着。

昨天蕭折彥來的時候正是中午, 他就和張子霖、李行就聊那麽幾句話的功夫, 剛想着去吃飯, 得, 飯不飯別說,那盛飯菜的碗碟幾個人抱着輪流咂, 添得比洗得還幹淨,張子霖和李行根本不意外,二人朝蕭折彥擠眉弄眼,努努嘴,原來張子霖早就藏了些飯菜, 誰讓他是做飯的呢,近水樓臺先得月,偷偷給自己開小竈。

還別說,以前的張子霖任誰也想不到他能做出這種事,頂頂正直一個人,文人風骨硬得很,可惜在硬也硬不過二兩飯,餓他三天,吃嘛嘛香。

蕭折彥實在沒胃口,周圍一個個跟難民似的,他撣了撣自己的月白長衫,很是不自在,又覺得自己頭發似乎有點亂,想找個銅鏡愣是沒看到,只好自己用手捯饬一下,他極像誤入野狗群的羊羔,除了“咩~”什麽也不會,而野狗們顯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只把他當作備用糧食放養,可說不準哪一天就拆吃入腹。

李行看得出來蕭折彥的不适應,他嘆了口氣,摟着蕭折彥坐下跟他介紹這裏的情況,“折彥,這裏的人多是地痞流氓,大罪倒是沒有,但是甚至難纏,又最是低俗不堪,你可要小心,我雖然能照看你一時,可我畢竟是夜班,張子霖雖然是白班可還要做飯,你一個人千萬小心,尤其是這裏的頭頭毛大邱,這裏所有人都怕他,你多少還是吃一點,這裏一天就早中有飯吃,不吃幹活可撐不下去。”其實說多了,也就是挨欺負的事兒,被送到這裏的人沒犯什麽大案,多是一些常做欺男霸女,偷雞摸狗,收收保護費的混子。

蕭折彥也知道什麽意思,聽也聽進去了。但他吐了一回,腦袋有些昏沉,張子霖給他吃的他也吃不下,早早回去躺着休息。

今天一大早,蕭折彥也換上統一的粗布馬甲,但他的絲綢內襟還穿着,他将牙白色內襟下擺塞進墨色褲子裏,套上馬甲倒也不難看,自認為別有一番時尚,又努力将所有頭發梳起用發簪挽好。

況且,他的黑色中短靴遠看其實有一點巴黎某家經典襪子鞋的感覺,離完美就差一個運動耐刻腰包。沒錯,蕭折彥即使穿的粗布破衫,也會盡力打扮自己保存一些體面,力求要做不一樣的勞改犯。

換好衣服來跟着大隊去排解,但是随着越靠近臭氣熏天的“廁所”,周圍漢子們一口濃痰啐的到處都是,本來被熏的迷糊的他整個人猶如醍醐灌頂,清醒許多,是了!他的處境何其悲催,今天起就要和一群臭流氓一起做勞改犯!這種時候還矯情什麽,他渾身抖了一下,如同英勇就義般解開了褲子,哆哆嗦嗦的看着白花花的,扭着秧歌的蛆蛆們釋放了。

可是一轉頭他又吐了,又引起周圍糙漢子們好一陣子嘲笑,“喝!這這兩天吐的,有了娃呢是怎麽了?”

“哈哈哈哈哈,誰的啊?”

“俺的!”

“胡說你,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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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自從蕭折彥來了,他的一舉一動都令人新奇。窮鬼發家做老爺多是沒見過世面鬧笑話,看着最多叫人嫉妒讨厭,話一句“土包子”,這些都不如看老爺跌下雲端做乞丐來得讓人過瘾痛快。

面對嘲笑,蕭和彥深呼吸,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走了,他排着隊領了早飯走到一處自己一個人吃飯,這個窩窩頭還是張子霖偷偷塞給他的。

可他剛剛掏出窩窩頭,剛準備吃呢,就被人搶了去!

蕭折彥一看,這人尖嘴猴腮瘦得跟耗子似的,他馱着背猥瑣的很,他奪了窩窩頭倒也沒吃,轉手遞給了蕭折彥對面一個五大三大粗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那漢子就是這裏的頭頭———毛大邱。他先是接過來放在手裏把玩一番,像是好久沒見過似的。窩窩頭本來就小,他一口就咬掉大半,還有最後一口,他整一個塞進嘴裏,又瞥了一眼還在盯着他的蕭折彥又把口裏的沾滿他口水的小半個窩窩頭拿了出來,臉上充斥着嚣張與輕蔑,“不要意思啊,俺該給你留點,還給你吧。”說完就将窩窩頭扔到了蕭折彥腳邊。

簡直欺人太甚!蕭折彥一股腦兒站起來,還沒等他說什麽,之前那個搶他窩窩頭的瘦耗子就撲到他腳邊,一口吞了那小半個窩窩頭,看着可氣又可悲。

蕭折彥目瞪口呆,氣得臉都紅了,“這裏沒人管了是不是!有人搶我窩窩頭!”他左顧右看,愣是沒人出聲,大家喝粥喝的小心翼翼,仿佛不是粥水而是海參湯,根本沒人搭理蕭折彥。

除了勞改的漢子們,還有一些穿差服的監工,這些人手裏拿個鞭子躺在陰涼處的躺椅上,怡然自得悠閑地很,對這些小打小鬧根本不放在心上。蕭折彥很想去告狀,但他忍住了。

算了,一個窩窩頭而已,他什麽沒吃過。雖然這麽說,但是蕭折彥很快後悔了,餓得肚子在打鼓,他的工作是将其他人堆在旁邊的土,鏟到獨輪車上讓人拉走。

他這半天也沒有鏟好一車,無疑拖累的大家的進度,周圍的人越來越不滿,上午那個瘦耗子又過來了。

他馱着背看着又瘦又小,自覺失了氣勢,便站到蕭折彥附近的土堆上雙手叉腰,對着蕭折彥開始罵街:“你偷什麽閑,俺一掌掌死你!”

蕭折彥覺得不能輸了氣勢,他要是服軟,估計這裏是個人都敢來欺負他,不能慫!蕭和彥也跑到土堆山站着,罵街誰不會?

他也學着啐了一口痰,雖然頂多是口水,“呸!你們以為我好惹嗎!”一腳踩上大石塊,雙手抱胸,罵道:

“大爺我踢過寡婦門,刨過絕戶墳!什麽事兒我沒做過,你們知道清風寨嗎?大爺我是三當家,大當家田十八是我幹爹!你們敢欺負我一下試試,追到你姥姥家,把你雀兒掰斷了!”都是些低俗詞彙,老少爺們都懂,他怕罵高深了底下的人聽不懂。

漢子們瞧他小白臉的模樣還這般嚣張,各個躍躍欲試,還有幾個脫了馬甲露出精壯的身型,準備上前教訓蕭折彥。

不妙啊啊啊,蕭折彥心中忐忑得直打鼓,他瞄瞄四周,準備一有不對就三十六計撒丫子跑。

“你說你是清風寨三當家?”毛大邱原本也等着看熱鬧,可聽到清風寨他的表情馬上變得有些嚴肅,他走到蕭折彥面前與他對視。

“是,是呀。”畢竟不是一個重量級,蕭折彥即使站在土堆上,氣勢也不如下面的漢子。

“俺只聽過清風寨大當家、二當家,你莫不是信口胡說。”毛大邱表情狠戾,很是吓人。

難道這人和清風寨有仇?真是失策,但既然話一出口就沒有收回的道理,蕭折彥維持鎮定,“大當家田十八是我幹爹,田甜是我幹妹妹,二當家田野是我妹夫,清風寨可是一個大寨,有很多人。”蕭折彥已經瞄準一個逃跑方向。

這小子知道的還挺多,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毛大邱早前受過清風寨田十八的恩,他因為打架鬥狠拖累老母,仇家卑鄙,故意趁他不在家想欺負他母親親洩恨,還好路過的田十八和田野仗義出手相救,老母才活下來,之後幾人一起喝酒聊天,田十八還說如果他無處可去,可攜母親一起投奔清風寨,可惜老母在筱山縣生活慣了不願離開這裏,如此大恩一直未報,老母去世,他又因為犯了事被發放這裏做苦役。

“這位小兄弟以後由俺毛大邱罩着,你們誰敢欺負他,就是跟俺過不去!”毛大邱說完便繼續幹活,蕭折彥一頭霧水,他就愣愣的站在那兒,他的工作也馬上被別人接手,欺負他的瘦耗子蔫了吧唧走了。

什麽情況啊?蕭折彥想問問那個毛大邱,但人要幹活根本沒空理他。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毛大邱又向他招手,還将在菜裏翻來找去,把為數不多的幾塊肥肉挑給了蕭折彥,底下的人見風使舵,今天起蕭折彥就是這裏的二頭頭,通鋪最最好的“黃金”地段歸了蕭折彥,蕭折彥說一,這些漢子不敢說二 ,早上的粥變稠了,中午的飯他先吃,別說,張子霖還有幾把刷子,回去可以搞個副業。

于是不管幹活多累多苦,必須洗腳!還不許在大棚內随地吐痰,吃飯不許舔碗!睡在蕭折彥旁邊的漢子打呼嚕聲音大了,蕭折彥毫不留情一巴掌拍醒,如此這般,他也算在這裏橫着走了。

這天夜裏,蕭折彥和張子霖、李行聚在一起,秘密磋商。

“我這段時間打聽了許多,重大發現是這裏的監工居然有一些是京城人士,雖然他們都瞞着,從不輕易說起,但是口音這般明顯,他們掩飾不了。”張子霖因為做飯做得不錯,在這裏還挺受歡迎,以往漢子們吃的差,監工也不會自己做飯,所以張子霖一來便透露出自己會做飯,因此很多人願意和他打交道。

“沒錯,食物是從山下運來,我們去運輸的時候,有一段路必須要閉上眼睛,我有一次借着尿急去打探,發現我們這附近有一處山洞,哪裏居然有重兵把守,我猜那處有可能藏着什麽,也許就是官銀。”李行接着火把的光,在地上寫寫畫畫。

“那我們該怎麽辦,直接逃出去派人來搜?”雖然是二頭頭,也沒什麽活幹,但是飯菜不香,住的也是“危房。”衣服也沒得換,每天翻來覆去一個樣,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結束,蕭折彥哀嘆。

“折彥,你和毛大邱變得這般要好,不如跟他打聽打聽,他來了不少時日,對這裏肯定比我們了解。”張子霖真是打心裏佩服蕭折彥,這小子就是一條滑不溜秋的錦鯉,總是能逢兇化吉,聽了蕭折彥上次落難被清風寨所救,這次又是這般巧,真是有福氣的一個人。

“那我找時機和毛大邱打聽一番。”蕭折彥低聲說道。

“喂!那邊幾個人,這麽晚了在幹什麽!”監工靠近。

“沒什麽,就是一起出來上個茅房。”三人散去。

同福客棧。

葉婉清在房裏來回踱步,她心慌不已,怎麽就會跟丢了呢?

那山路好像被有心人故意設計,樹林草木掩飾下,根本看不清方向。

四皇子飛鴿傳書也得到了回信,聖上會親自駕臨筱山縣。

他嘆了口氣,實在頭疼,他估計皇爺爺已經知道他來了,一直沒有舉動是在告訴他不要摻和到這件事情,只要摻和,估計哪怕是他,也會毫不留情教訓一番,畢竟聖上年近四十,皇爺爺也毫不留情親自動手教訓,真是一點臉面也不給。

父子二人一見面,跟點火的爆竹似的。

父皇信上提及,這官銀本就是秘密運往宣城建宮之用,太上皇和當今聖上不和,出走民間消失十餘年,本就是一大醜聞,聖上雖然勤政為民,兢兢業業,但是卻因父子關系不睦遭受許多非議,所以想在宣城建立行宮,建好就對外宣稱為太上皇所建,至于太上皇住或不住,根本不重要。

雖然打得一手好算盤,但是太上皇豈是輕易被拿捏得住的,聖上原先派人押送過一次建宮的官銀卻被太上皇派人所截,建宮又不能直接征用當地官府的銀子,聖上頭疼許久,這件事情又不能大張旗鼓的調查,難道說老子截了兒子的銀錢,這該怎麽查?

又有誰,敢辦聖上的爹?

太上皇所到之處,官員都是戰戰兢兢,給他老人家保密,半個屁都不敢放。

要說父子關系為何這麽差,還是太上皇長壽的緣故,他老人家年富力強,處理政事游刃有餘,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在位很多年。所以當今聖上繼位前太子之位坐了近四十年,也沒等到太上皇禪位,聖上能不着急?聖上為了得到太後的支持,還和皇後計劃生育了,問起就說是不想讓以後的太子也等這麽久,讓人笑話。

太後也覺得太上皇該禪位了,年紀都這般大了,應該順勢禪位享福,将江山社稷交給太子。

父子二人關系着實水火不容,太上皇出走這些年,沒少暗地裏給聖上使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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