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何塞路一號(03)
戈蘭,鵝城。
距離二零一三還有十秒。
中央廣場,有近十萬人來到這個面積六萬平方米的場地參與新年倒計時活動,近十萬人的聲音彙聚在一起:
十、九、八、七……
震耳欲聾的倒計時聲似要沖破城牆,掀翻屋頂。
蘇深雪站在窗前,窗外是中央廣場。
放眼望去,黑壓壓都是人,他們揮舞着熒光棒,廣場正方牆巨大的液晶屏幕上,一個個阿拉伯數字宛如天外飛仙。
人們的口型跟随液晶屏的阿拉伯數字:
三、二、一。
“嘭——”一聲,絢爛的煙花沖向戈蘭夜空。
人們擁抱在一起。
蘇深雪閉上眼睛。
媽媽,生日快樂。
去年這個時候,你在澳大利亞,你的朋友們在滿天繁星的大露臺為你舉辦一個小型生日派對,其實,你心裏不怎麽願意,不知何時開始,你排斥過生日,因為你又老了一歲,你嘴裏說着謝謝,心裏卻數落這些家夥盡是不安好心之輩,甲是“你,心裏樂呵吧,我就愛看喬安娜的臉一年比一年老”;乙則“你,眼裏寫着呢,喬安娜,我飛了十幾個小時就為了見證你老了一歲。”;丙君“還有你,要我怎麽說你呢……”
很遺憾,媽媽,那時,我沒能親自送上生日祝福。
媽媽,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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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也不在你身邊,媽媽你也看到了,我稀裏糊塗得到一個工作崗位,據說這是一個人人羨慕的工作崗位,雖然,皇冠很美麗,但……但,媽媽,它有點重,而且,越來越重了,重得都快要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停,停!
蘇深雪,這是媽媽的生日,你在媽媽生日時和她發牢騷,這像話嗎?
是不像話。
那麽,媽媽,讓我來猜猜,今年你在什麽地方慶祝你來到世界的這天呢?是在那不勒斯嗎?
那不勒斯,那真是好地方。
我小時候和你在那裏吃了一個番茄披薩,現在,我依然記那股濃烈的番茄味,說番茄是剛從園子裏摘來的我都信,那也是媽媽你唯一一次帶我出的遠門。
哦,媽媽,我這不是在抱怨你什麽。
真的不是。
回到我們剛剛的話題吧。
媽媽,我猜你現在正在那不勒斯的某個餐廳裏喝小酒,喝着喝着你就感覺到不對勁,回酒店路上,你和計程車司機埋怨你的朋友都是一群過河拆橋的家夥,這群家夥沒少從你身上撈到好處。
打開酒店房間門,你被忽如其來的狀況給吓了一跳,一堆人,整瓶香槟往你頭上倒“喬安娜,生日快樂。”什麽生日快樂,這群不安好心的家夥又來了,不良少女喬安娜又老一歲了。
不良少女喬安娜,生日快樂。
很可惜,今年我又不能在你身邊,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走不開,雖然,之前我不下十次想過,從這裏溜走坐上時空機,去到你身邊,當一個落跑的女王。
但,那也是想想而已。
媽媽,你知道的,我膽子不大。
所以……我沒能實現那些我特別想幹的事情,一件也沒有。
媽媽,你現在好嗎?深海讓你寂寞了嗎?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蘇深雪睜開眼睛。
窗外,絢爛的煙火把夜空照射得宛如白晝,液晶屏幕正即時播放鵝城的新年燈光秀,四組航拍鏡頭從空中俯瞰,還原了整個城市的面貌。
鵝城,顧名思義,它的輪廓在夜空中宛如一只天鵝。
整個城市被調成戈蘭國旗的紅藍綠三色,一條銀色絲帶把這紅藍綠一分為二,銀色絲帶是聖何塞街。
何塞街是戈蘭最具代表性的街道,它把戈蘭的政治、經濟、歷史集合在了一起。
何塞街最南端是女王的寝宮何塞宮,最北端是首相辦公室何塞路一號,橫在何塞宮和何塞路一號是商場廣場公園博物館。
何塞街南北兩端相隔9.8英裏。
自從女王和首相結婚後,這9.8英裏就成為戈蘭民衆調侃的對象,公共交通工具上,最常聽到地是:“我比我們的首相先生幸福一點點,我鬧鐘剛響,首相先生卻已經在上班路上。”
這話大致是指,假如首相在何塞宮過夜,那麽他就需要比住在何塞街的上班族們早起半個鐘頭。
何塞街是戈蘭交通最繁忙的街道,9.8英裏、算上紅綠燈、外加堵車怎麽也得花上一個半小時時間。
雖然,何塞街設有首相專用車道,但從猶他頌香擔任首相後,很少有人在專用車道上見到首相專車。
是不是首相先生不常在聖何塞宮過夜?
“不,沒有的事情,那家夥還不習慣那一套。”猶他頌香的一位朋友回應。
随着航拍鏡頭逐漸拉近,何塞街商場巨幅廣告标語清晰可見,何塞宮和何塞路一號一南一北遙遙相望。
蘇深雪目光落在何塞街北端建築群上。
那是戈蘭的政治中心,國會挨着市政廳,市政廳挨着國家博物館,和國家博物館隔着一條街就是何塞路一號。
何塞路一號占地一千六百坪,這一千六百坪就數圖書館最占位置。
圖書館身後有一棟獨立式三層複合樓,那是猶他頌香日常居住的地方,碰到他沒出差,她一個月至少有兩晚得住在那裏。
這兩晚是他們婚前協議之一。
彼時,她還對于這樣一個協議感到莫名其妙,他目光在她身上游離,似笑非笑“深雪,男人和女人結婚都逃不了生兒育女。”回過神,背身對他,玫瑰燭臺上,火光明明滅滅,燈影把她和他疊在一起,她一副往他懷裏躲的樣子。
“深雪。”輕柔不乏嚴肅的女性嗓音在距離她一步之遙所在響起。
蘇深雪觸了觸臉頰,目光窗外收回,站直,緩緩回身,她的樣子投遞在落地鏡上。
落地鏡裏的年輕女子從儀态到臉部表情和立于廣場中央的巨幅女性肖像無比吻合。
蘇深雪凝視鏡子裏穿純白色禮服的年輕女子。
那是戈蘭的女王。
戈蘭女王之後,才是蘇深雪。
這個國家人民需要愛護的是,鏡子裏肖像裏的那個蘇深雪。
站在距離她一步之遙處的高個女人叫克裏斯蒂,何塞宮一百零六把鑰匙的掌管者。
克裏斯蒂今年四十八歲,生于戈蘭長在西班牙,她二十歲到三十歲間一直為西班牙王室服務,三十一歲她拒絕西班牙王室的挽留,回到戈蘭,成為何塞宮高級管事之一。
四十五歲時,克裏斯蒂拿到管理何塞宮一百零六把鑰匙的權限。
擁有一百零六把鑰匙的管理權相當于一個大家族的管家,克裏斯丁也是何塞宮一千兩百人中唯一擁有女王投票權。
現在,蘇深雪能冠着戈蘭女王頭銜站在這塊地板上,還得多虧克裏斯蒂扳平的一票,而真正把她推到女王座位的是猶他家族最後的投票。
當天,金色穹頂之下,猶他頌香以微笑注目。
在猶他頌香的微笑中,蘇深雪從主教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無數禮花降落在她頭上。
訝異,也不訝異。
當天,蘇深雪以“戈蘭新任女王”的身份和一雙雙伸至面前的手握在一起,平靜的語氣一遍遍說着謝謝。
最後,來到她面前的是猶他頌香。
“深雪,你做到了,一如我想象中那樣。”他是這麽和她說的,語氣溫柔,眼波脈脈,宛如她和他曾共過甘苦,經歷煉獄。
但不是的,真相是蘇家長女比海瑟家的長女更識大體,更聽話。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話,她更願意當海瑟家的長女,這個意願從開始的迷迷糊糊到現在的逐漸清晰。
為什麽呢,蘇深雪其實也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廣場,樂隊在奏戈蘭國歌。
奏完國歌,就是女王的新年寄語了。
戈蘭國歌長四分十三秒,從這個房間走到女王陽臺需要三分鐘,留給她的時間還有一分鐘左右。
這一分鐘裏,她有一個任務:戴上玫瑰皇冠。
玫瑰皇冠也是女王皇冠。
提起玫瑰皇冠,每個戈蘭人都心懷虔誠,娓娓道來:它誕生于1849,皇冠有二十個縷空拱門,每一個縷空拱門對應一朵用一百顆粉色鑽石打造的玫瑰,戴在頭上随着步伐走動,鑽石光芒在氣流下推動下,二十朵玫瑰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的确,它很美,但它太重了。
它的重量都已經達到可以影響一個人的臉部表情,不僅這樣,她還得提心吊膽它從頭上掉落,即使克裏斯蒂一再保證,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但蘇深雪還是覺得它随時随地會從頭上滑落。
慶幸地是,需要戴上它的時刻也不多。
現在,玫瑰皇冠就放在精美的托盤上,捧托盤的女人叫何晶晶,今年三十歲,之前是她的伴讀,現在是她的私人秘書。
為了何晶晶,蘇深雪和克裏斯蒂翻臉過。
克裏斯蒂不建議她把何晶晶留在身邊,原因是何晶晶資質不夠,她據理力争,無果後,她和克裏斯蒂說“代替轉告,去你的資質不夠。”蘇深雪比誰都清楚,克裏斯蒂将把她的話帶到誰面前。
不久之後,何晶晶搬進何塞宮,何晶晶通過了考核,成為她的私人秘書。
現在,想來想去,讓何晶晶留在身邊是蘇深雪唯一争取堅持的,她太需要一個靜靜呆在自己身邊的人了,即使不能告知其心裏話,但心裏知道這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這就足夠了,就像蘇鈴老師。
老師,我現在已經二十六歲了。
蘇深雪坐在化妝座椅上,審視鏡裏的自己。
那像一張二十六歲的面孔嗎?
每月,她都會在“女王郵箱”活動中抽取一名觀衆到何塞宮來做客。
他們大多數都是年輕人,這些年輕人不乏有口無遮攔者,若幹總是不厭其煩告訴她“女王,你看起來比肖像更年輕,不,你現在就很年輕,我是說,你看起來很小的樣子,老實說,你要是換上T恤牛仔褲到成人商店去,肯定會被要求提供身份證看看你成年了沒有。”
上月,一名塞維利亞來的姑娘還說她看着和她剛上大一的妹妹年紀差不多。這話意思是她不像二十六歲的人。
那麽,二十六歲的人應該要什麽樣的一副樣子呢?
說也奇怪,蘇深雪一直覺得鏡子裏的那張臉似乎還停留在她二十歲時期的模樣。
二十歲時的她一米六|四身高,體重五十二公斤,現在,她的體重下降到四十七公斤。
身體是瘦下來了,但那張臉卻還是二十歲時期,稍一鼓氣,就會讓攝影師皺起眉頭,原因是不上鏡。
“你一鼓氣,呈現給觀衆的印象是戈蘭的女王是一百五十磅的胖妞。”何塞宮首席攝影師大皺其眉。
為什麽臉一直瘦不下來呢?
蘇深雪也覺得很無奈。
正在給她戴玫瑰皇冠地是她的造型指導,克裏斯蒂一張臉和平日無二,化妝室一左一右站着兩名高級助理,也是……撲克牌表情。
一切無趣得很。
蘇深雪目光回到鏡子裏。
不管怎麽樣,鏡子裏的人總歸來到二十六歲,老師,我在變老,老師,你看,我的生活和以前一樣無趣……
“深雪,深雪。”低黯的男性嗓音忽如其來,被送至耳畔。
指尖一抖。
作者有話要說: 大美妞們,明晚那章不能養肥喲~
PS:要是覺得劇情慢的妞可以考慮養肥~巒帼一年寫一本,為了這一年寫一本準備了很多,也不想有遺憾,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節奏寫,所以才開頭說的【存稿箱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