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探病

大約是因為前段時間太過疲勞,往常又不怎麽生過病,這一回病來如山倒,病得格外長久,一直反反複複發燒生病,不能見風。而裴向雀傷了腿,行動不便,兩個人天天窩在別墅二樓的房間,房間裏鋪滿了柔軟的地毯,方便裴向雀移動。雖說只是兩個人,可他們之間想做的事卻做不完。陸郁大多數時間陪着裴向雀養病,打打聯機游戲,練習說話,或者補習功課,難得悠閑了起來。閑暇之餘,陸郁又替裴向雀畫了兩幅肖像畫,有一副是裴向雀打開窗戶,踮着腳伸手夠外面繁密的樹枝,側臉微笑着,眉眼舒展,就像是夏日的綠葉一樣又可愛又生機勃勃,陸郁正巧推開了門,瞧到了這一幕,畫了下來。

裴向雀特別珍惜這幅畫,他像只有收集癖的小麻雀,要麽東西吃到肚子裏才安心,不能吃就藏在一個隐蔽的地方,連陸郁也找不到。

他們這樣過了有一周的時間。陸郁生病了的消息捂得很緊,淮城的人以為他去了寧津,寧津的以為他還在淮城沒有回來,所以沒什麽人來打擾他。不過他和賀原通電話的時候還是順口說了兩句,賀原原來是幸災樂禍地嘲諷了兩句,随後又想到這是一個逃離賀振催婚的好借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打着探望陸郁的名頭,便施施然飛去了寧津,在市區住了一宿,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趕到山腳下準備上山。

賀原是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人,又是孤身一人,沒有別的拖累,在中午午休的時候就到了陸郁新買下來的別墅前頭。

他吊兒郎當地敲了敲正門。

李程光沒提前得知消息,先在前廳接待了他,賀原看起來嬉皮笑臉,“陸郁還真是享受,這裏還挺不錯的,生病了就在這裏躲清靜。”又漫不經心地問了幾句陸郁的現狀,李程光知道和他陸郁的關系着實不錯,一一答了,又飲了杯茶,才領着賀原上樓。

李程光把賀原帶到了樓上,正準備朝陸郁的房間走過去時,忽然電話緊急響了起來。他接起來,可能是一件很要緊的事,面色有些為難。

賀原覺得自己向來很與人為善,笑眯眯地朝他擺了擺手,善解人意地說:“你和我指一下陸郁在哪裏就好了,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了,總不必要你介紹。”

李程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他指了房間的位置,捂着電話在一旁說事情。

賀原朝着那個方向走過去,頓在房門前,先客客氣氣地敲了兩下,沒人回應,才微微用力推開了門,屋內空無一人,并沒有陸郁的蹤影。

賀原眉毛一挑,原打算轉身離開,卻忽然瞧見在床上縮成一團的被子裏傳來聲音。

是一個很清亮的少年聲音,與陸郁的完全不同。

“陸叔叔,你回來了嗎?”

賀原被這聲音驚得微微一愣,呆在原處,只見那團被子展開,首先冒出一個圓圓的腦袋出來,再然後是一段露出的側頸和纖瘦的上半身。那确實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少年,眉眼精致,唇紅齒白,正笑着準備爬下床,有一種說不出的天真爛漫,非常可愛。

只這一會,他便猜出來,這大概就是陸郁那個千嬌萬寵,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裴向雀擡眼,看到來的并不是陸郁,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頓在了原處,單腳已經落在地上,向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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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原向來很擅長和人打好關系,和陸郁不同,笑着向前走了兩步,自以為很溫柔體貼地說:“我是賀原,你的陸叔叔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賀叔叔。”

結果就看到陸郁的小心肝像是更加害怕,又朝後蹦跶了兩下,而且由于單腿不太穩當,搖搖晃晃,差一點朝後跌了過去。

賀原一陣心驚膽戰,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賀原,你怎麽在這裏?”

陸郁方才去了隔壁書房處理一份緊急的公務,聽到隔壁的動靜不太放心便回來了,結果就瞧見裴向雀單腳站在地上,賀原立在門口。

賀原一愣,打着哈哈讪笑,“我這不是看你生病了,一個人多孤單啊,想來探望探望你。”這句話半真半假,他确實是不太放心,可還有一半的原因,自然是不想再待在淮城了,找個緣由開溜。

陸郁朝裴向雀走了過去,輕聲細語地安慰了幾句,又抱起了他,裴向雀的臉貼在陸郁的胸口,雙手摟着他的脖子,看起來再乖巧可憐不過。

賀原忍不住又“啧啧啧”了。

陸郁偏頭,冷冷地向這邊掃了一眼。

賀原感覺全身上下都涼飕飕的,呵呵了兩聲,他和陸郁這麽多年來一起打架喝酒的兄弟情份果然不太值錢,要是剛剛這小孩真摔了,他懷疑陸郁得扒了自己的一層皮。

陸郁低聲同他說了兩句話,賀原離得不近,沒有聽清。

片刻之後,裴向雀擡起臉,對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來,“賀先生好。”

賀原不服,“怎麽你就是陸叔叔,我就是賀先生啊。雖然叫叔叔也有點老吧,不過叫先生更像老頭了吧!”

陸郁瞥了瞥他,摸着裴向雀柔軟細密的短發,輕聲同他說:“我先出去和他有事要說,過一會再回來,好不好?”

他緩慢地重複說了兩遍,要是剛剛賀原只是隐隐覺得有些不對,那現在這個孩子的不同尋常就非常明顯了,都是這樣的年紀了,怎麽可能連話都聽不懂。

陸郁推開門,先讓賀原進了書房。書房的布置也和往常大不相同,不再是黑白冷色,而是布滿了溫暖繁雜的色調。

賀原打趣他,“你這是怎麽了,剛剛卧室就不是你的風格,這書房也是花花綠綠的。”

陸郁淡淡地回他,“沒怎麽,才買下的,也沒來得及改。”

“你這在蒙我。”賀原比陸家那四個有血緣關系的人加起來都了解他,毫不猶豫地揭穿陸郁的謊言,“以前就是出去玩,遇到訂的酒店裝修不合你心意,大半夜地還要出門再找,現在怎麽就來不及了?”

陸郁看起來很陳懇,“人總是會變的,我現在覺得這個顏色風格不錯。”

賀原面帶不屑,“你可拉倒吧,謊話說的和真的差不多。估計是你懷裏的小朋友喜歡還差不多。”

其實陸郁說的是真話,他以前喜歡黑白冷色,是因為看着舒服。可現在這種裝修風格,又溫暖又舒适,很襯裴向雀。

講到這裏,他的臉色收斂了一些,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你和他怎麽回事?上一回不是說手還沒摸着,現在,這就在一張床了?你的小心肝這個年紀,是不是還是太小了點?”

陸郁微微笑着,撐着頭,不緊不慢地解釋,“沒有的事。他右腿受傷了,進出不太方便,就暫且睡在了一起。”

賀原原來也覺得陸郁舍不得動裴向雀,畢竟他和陸郁差不多是一起長大,卻從來沒見過他這種模樣。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思考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那他,是不是,什麽地方有點問題?”

他問這些是一片好心,若不是親近是不會願意問出口的,只是希望陸郁好罷了,連睡眠障礙都是當初賀原硬壓着他去看的。

陸郁眉目低垂,似乎是想了一會該怎麽描述,他對賀原是沒什麽可隐瞞的。

“他有語言交流障礙,不太聽得懂別人的話,也很難表達自己想說的。”陸郁的表情不變,眼神幽深,“不過,你還記得我的病吧?”

“記得,怎麽了?你最近有沒有去定期看醫生?”

陸郁搖了搖頭,“不用看了,我找到合适的藥了,就是阿裴。”他頓了頓,把裴向雀的事詳細地講述了一遍,裴向雀的歌聲就是他的治病良藥。

聽完了之後,賀原已經目瞪口呆,最後真摯地送上自己的祝福,“你們倆真是天生一對,你以他的歌聲助眠,他也只能和你交流。不過,你好像更變态了。”

陸郁“哦”了一聲,笑着說:“我也覺得。”

也不知道是贊同前一句還是後一句,或許兩句都是。

兩人又聊了會前段時間的投資,收益很好。賀振對賀原不算太好,但也不壞,主要是上頭的幾個哥哥,賀原不是做生意的料,又不夠心狠,陸郁難免多幫他一些。

三個人在一起吃完了晚飯,賀原坐不住,閑得無聊找了兩個人陪他出門在山上轉了轉。陸郁怕晚上吃的多,裴向雀不消食難受,就拉着他在院子裏晃悠。

山上的風景總是和寧津市區裏不一樣的。天幕低垂,下弦月在天空隐隐約約,只有黯淡的光,餘下的滿是星子閃爍。

腳下踩着松軟的泥土,裴向雀心裏有點發愁,揪着陸郁胳膊的手多用了幾分力,陸郁總是能夠體察到裴向雀細微而直白的情緒變化,問:“阿裴不開心嗎?”

裴向雀右腿差不多快好了,可還是單只腳蹦蹦跳跳,一半身體的分量放在了陸郁身上,小小的嘆了口氣,“也沒有,就是感覺今天見賀先生的時候,是不是讓他對我的印象太差了?”

陸郁挑了挑眉,“不會的,他今天和我說你很好,就是有點膽小。不過,你在乎他做什麽?”

裴向雀眨了眨圓圓的眼睛,他的确不怎麽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印象,可賀原不一樣,“他是陸叔叔的好朋友,我希望在陸叔叔的好朋友面前有個好印象啊。”

如果不是存着長久在一起的打算,是不會有這樣的念頭的。

陸郁扶額,想到了另一個方向,終于還是沒忍住,“阿裴,你把這句話裏的陸叔叔換成男朋友就是——‘他是我男朋友的好朋友,我希望在男朋友的好朋友面前有個好印象啊。’”

這一段話說得太快又長,裴向雀沒聽明白,見陸郁笑着,自己也跟着傻乎乎地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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