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梨水

天剛蒙蒙亮,陸郁就醒了,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旁邊的被子裏睡了只團成一團的小麻雀。此時正捂頭捂腦地縮在被子裏,整個人幾乎橫了過來,也幸好這張床足夠大,才能任由他像霸道的螃蟹似的四仰八叉地睡着。

陸郁順着一點縫隙掀開被子,露出裴向雀那張紅撲撲的臉,看起來像熟透了的蘋果,還蒸騰着熱氣。陸郁皺着眉,俯身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裴向雀的,并不燙,應當只是正常睡覺的熱量,才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陸郁起身去了外面的衛生間洗漱,下樓去了廚房,冰箱裏已經放好了今天早晨送過來的食材,有他昨天特意叮囑過的雪梨。他把梨子洗幹淨,不削皮,直接切成小塊,放在砂鍋裏,擱了幾小塊冰糖,用小火慢慢地炖煮。

他從前就常煮雪梨水,重生回來後倒是第一次,但因為有經驗的緣故,還是很熟練的。

裴向雀的身體算得上結實,就是喉嚨特別嬌弱,需要好好保護,受不得冷熱,也耐不住長時間的哭喊。而且一疼起來可能會引起連鎖反應,比如頭疼發燒,聲音沙啞到說不出話。

而陸郁實在是喜歡在床上折騰自己的金絲雀,明知道他嬌嬌弱弱的,喉嚨經不住整夜的哭喊,卻愛聽慢慢地磨着他,聽裴向雀細細的呻吟啜泣聲。陸郁平常總是克制,可偶爾興起壓抑不住,難得的一次是要折騰裴向雀到天亮的。那時裴向雀渾身顫抖,眼角紅的像是染了胭脂,喉嚨沙啞到講不出什麽話來,更不用說是唱歌了。陸郁起床為他炖梨水,一勺一勺地喂給恹恹的金絲雀喝。到了晚上,裴向雀想為他唱歌,陸郁舍不得,也不給他機會,自己硬吞安眠藥,懷抱着溫暖心愛的裴向雀也能入睡。

只是重生過後,陸郁還沒有這個機會。

昨天是陸郁大意了,也是被裴向雀上去唱歌的這件事沖昏了頭腦,任由他喝了酒又唱高音。回來為陸郁唱歌的時候果然聲音就啞了,還有一點低燒,吃了點消炎藥。

将煮梨水的砂鍋放到了火上,陸郁去周圍跑了幾圈,回來的時候裴向雀已經醒了,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餐桌旁邊。一聽到動靜就擡起頭,興高采烈地要說話,卻被卻被陸郁制止了。

“不許說話,仔細你的喉嚨。”

裴向雀難得受了一回教訓,慢吞吞地伏在桌子上,不說話了。

陸郁搖了搖頭,梨水已經煮好了,他盛了一碗推到裴向雀的面前,裴向雀一看到他就裝模作樣地閉着眼,只當做沒看見。陸郁好笑,戳了他軟軟的臉頰好幾下,裴向雀沒辦法,無可奈何地爬起來。看到桌上擺着的糖水又喜滋滋的了。

陸郁問:“怎麽不裝了?氣性還挺大。”

裴向雀用勺子哼哧哼哧地喝雪梨水,舌頭和心上都是甜的。聞言用才睜開沒多久,水汪汪的圓眼睛望着陸郁,似乎在說他冤枉自己。

陸郁還是拿他逗趣,攤着手說:“完了,小麻雀真的啞了,話都說不出了。”

這下甜絲絲的糖水都無法撫慰裴向雀受傷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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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顆心只是假裝受了傷,等陸郁多喊他兩聲,叫他吃早餐,又原地複原,還結實得很。

不過裴向雀的喉嚨出了問題,陸郁在征求了他的意見之後推了後頭的行程,老老實實地在家裏養着嗓子。裴向雀才發現陸叔叔真是厲害,即使他不說話,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陸郁都能猜得到他想要幹什麽。

他不知道陸郁是早有經驗。

兩個人安安生生地待了幾天,裴向雀打打游戲寫作業,陸郁處理積攢下的工作。不過到晚上也有一頓争執,裴向雀這時候年紀還小,固執得很,不懂得退讓,陸郁不讓他為自己唱歌,他就守在床頭,不說話也不睡覺,軟硬不吃,犟到陸郁都沒有辦法,最後只好妥協。

陸郁想了半天,“那,來唱歌小燕子?”那個歌詞簡單且短,而且富有童真童趣。

裴向雀懵了一下,從記憶深處揪出這首耳熟能詳的童謠,咳了兩聲,才慢慢地唱了出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這裏……”

若是平常,他清澈動人的嗓子想必會唱得很可愛。可現在不同,他聲音啞的像公鴨嗓。陸郁忍不住笑,從裴向雀萬分珍惜的玫瑰花束裏抽出來一朵,在唱到“穿花衣”的時候往他的耳朵邊簪一支。最後裴向雀來來回回唱了幾遍,戴了滿頭的花,還傻乎乎地問:“好看不好看?”

陸郁一本正經地回答,“好看,像個小傻子。”

裴向雀只聽明白了前面半句,依舊是笑着的,微微偏過頭,露出一個動人的側臉。

花枝垂墜,纖長濃密的睫毛落下重重影子,讓人心神搖曳,止不住地想要輕慢。

陸郁想起隔壁書房裏還放了一套油畫工具,他已經很久沒碰過這些了,可此時卻很想重新拾起來替他的小麻雀畫上一幅。

或許可以給他一個驚喜,只是暫時不行,沒有時間,畫一幅精細的油畫需要耗費的時間太長。

裴向雀沒樂多久,就被陸郁強摁着摘了花,壓到被子裏睡了。他現在有些憂愁,自家小麻雀似乎審美發生了些異變,以後要是喜歡上戴花……那也是他自己做的孽。

不過幸好,那束玫瑰凋謝完了之後,裴向雀的喉嚨也好了,似乎忘了這件事,專注于游泳了。

陸郁教的用心,又能夠整天泡在水裏,裴向雀學的很快,已經能夠很熟練地使用狗爬式在海水裏游來游去。

裴向雀挺自豪的,還問:“陸叔叔,我游的,好不好?”

他叽叽喳喳地同陸郁說着話,陸郁狀似不經心,其實每句話都聽到了心裏,又一把拽住了裴向雀的腳腕。小麻雀受了驚,卻下意識地沒有掙脫,因為知道身旁的人是陸郁,滿是安全感,便浮了過來,倚在陸郁的身邊。

他滿臉都是水珠,順着臉頰,脖子,最後是肩膀,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陸郁的腹肌上,還是呆頭呆腦的,“抓我,幹什麽……”

陸郁沉思片刻,忽然問:“阿裴,我教了你這麽久游泳,你現在游的這麽好,是不是該回報我一下?”

裴向雀基本不會反駁他的話,擦了擦浸透了海水的頭發,點了點頭。他的生活裏幾乎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是由陸叔叔帶來的,這些事情他都默默地記了下來,一筆一筆都很清楚,永不會忘。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只好将這些藏在心裏頭。

看着裴向雀這麽乖乖地順着自己話裏的圈套走了下去,陸郁的笑意越發溫柔,眼裏卻隐藏了深意,“阿裴一直為我唱歌,可是,總是唱兩只老虎,小燕子這些也并不适合我。我想要聽一些別的歌,你能唱給我聽嗎?”

裴向雀也沒有傻到透頂,結結巴巴地反駁,“可是,可是我一直唱的是,家鄉的曲子。而且……”而且兩只老虎和小燕子之類不是陸叔叔自己要求的嗎?

陸郁不動聲色地打斷他的話,似乎有些委屈,“可是我聽不懂那些曲子的歌詞。難道這麽一點回報,我的小麻雀都不樂意嗎?”

裴向雀立刻将別的疑問抛到了九霄雲外,像是接下了一個重大的任務似的保證,“願意的!陸叔叔,想要聽,聽什麽歌,我都願意,唱,唱給你聽!”

“乖孩子。”

陸郁似笑非笑,指尖滑過裴向雀後頸上的軟肉,心裏一陣嘆息。

即使暫時舍不得把這只小麻雀吃到嘴裏,可是還是能夠讨一些利息的。

陸郁挑選的是一首流行的少女歌曲,原唱非常柔美活潑,講述的是校園戀情的甜蜜與喜悅,感情都暗藏在一句句似是而非的話語裏,只有最後才有一句表白心意的話。

這首歌沒什麽難度,裴向雀聽了幾遍,又背下來歌詞,就能唱的很好了。他并不明白歌曲裏唱了什麽,只是很認真地在陸郁的床頭唱着,直至最後一句歌詞。

他歪着腦袋,懵懵懂懂的,終于唱出了那句,“喜歡你。”

說實話,陸郁自認自制力驚人,差點沒能忍住,把裴向雀摁在自己的被子了,剝幹淨衣服,再慢條斯理,吻遍他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裴向雀唱完了歌,“啪嗒”一聲關了燈,悄悄地在陸郁的耳邊說:“歌都唱完了,陸叔叔,快,快睡覺。”

其實他們原來是睡兩個房間的,可是自從第二個晚上裴向雀就因為喉嚨痛而低燒,陸郁就把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病好了之後,裴向雀也沒提要搬出去,仿佛這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連陸郁都不太清楚,他的小麻雀到底是太過天真,還是喜歡上了自己,所以才對同床共枕沒有絲毫在乎。

誰知道呢?

他們在這呆了一個多星期,終于到了該回去的時候。陸郁的工作繁重,淮城和寧津的事情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能在外面帶這麽久已經非常難得了。陸郁和裴向雀說該回去的時候,裴向雀有點失落,陸郁以為他是因為留戀海灘游泳,還安慰了他一番。

其實不是的。這裏雖然好,可是歸根到底,是因為和陸叔叔在一起才這樣開心。而離開之後,陸郁又要投身于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只能在一起吃一頓飯,見那麽幾個小時。

陸叔叔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而裴向雀想陸叔叔能夠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在自己眼前,能看到,觸碰到,他會說着話,對自己笑

裴向雀在心裏暗暗地想,知道這樣不對,也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還是忍不住。

臨走的那天,裴向雀像是有所感應似的,醒的特別早,外頭的天還沒有亮,屋子裏昏昏暗暗,只有些微的光亮。他擡起頭,眼前是陸郁沉睡着的臉,裴向雀漫無目的地盯着看了好一會,還是忘不掉昨天的接吻,鬼迷心竅似的伸出手,偷偷點了一下陸叔叔的嘴唇,又軟又熱。

裴向雀心驚膽戰,像是觸電一般地縮回來,那一根手指的指尖特別紅,也不敢再看了。

陸郁的睡眠淺,外面的一點動靜都能叫他醒過來。他察覺到動靜,模模糊糊地看到裴向雀端坐在落地窗戶前,呆呆地看向窗外。

他走到裴向雀的身後,平靜道:“阿裴,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吧。”

清晨的海邊溫度很低,海風略帶着鹹腥,吹在身上有些冷。

陸郁拎着相機,環視了一圈,最終選定了一塊靠近海岸的礁石,指着那說:“阿裴,你去那裏站着。我們來這裏,還沒給你拍過照片留紀念。”

裴向雀脫了鞋子,朝那邊走了過去,礁石的表面濕滑,他費了些功夫才站穩,也不曉得怎麽在鏡頭前表現自己,只是看着陸郁的臉,害羞又天真的笑着。

此時太陽在他的背後緩緩升起,海面仿佛鋪滿了一層碎金,烨烨生輝。

陸郁卻看不到這些,他的眼裏只有自己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雀:哇,陸叔叔的嘴唇好軟!親起來是什麽感覺!

大裴:你,你是流氓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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