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六郎
咱們今日話說那崇祯年間,江南之地有一孫姓人家,家中小妾難産生子,那孩兒出生時,漫天仙鶴齊飛,那場面,說是遮天辟地亦不為過。
孫家老爺本覺此乃吉兆,卻經不住夫人挑唆,認定了這孩子克死了母親,說不得還要克死父親,那孫家老爺生性風流,家中妻妾無數,內宅勾心鬥角自不必提的,偏那孫老爺又是個極為怕死的人物,聽夫人這般說,念頭幾轉,終是厭棄了這個兒子,随意取了個名諱兒,喚作孫钰鶴。
如此這在家行六的少爺,便這般似無父無母,過的還不如家生奴才的孩子般長大了。
這孫钰鶴大名兒曉得的人不多,大家都喚他孫六郎,好念些,入口容易些,這孫六郎日日跟着她娘生前的大丫鬟,現如今他奶娘活在後院,平日裏也跟着廚房幹些活計,活似個小厮奴才,得管家的眼,這才能與奶娘吃的好些。
到了這孫六郎十六歲那年,一日,孫家老太君大壽,這孫六郎早早被打發起來幹活兒,心裏老大不願意,卻也沒得法子。
這孫家在這兒江南之地,也算得叫得上名號兒的商賈之家,家中老太君八十大壽,前來恭賀的人自然是絡繹不絕,幾近要踏破了那門檻子去。
今兒後廚也忙得個好歹,廚娘婆子只恨不得自個兒能長了八只手,便是這樣,這舌根也是停不下來的嚼,“聽說今兒大小姐定的姻親也要來哩!”
“呸!哪裏就定下了,還不是咱們那好太太上杆子貼上,人榮家少爺可不要咱們這大小姐哩。”
這孫六郎被打發了燒柴,正望着爐火發呆呢,那奶娘在身邊折菜,聽了這話,好奇問一句,“這是如何說的?”
那說話的婆子見廚房裏人人都望着她,不禁有些衆星捧月起來,得意道,“嗨,我聽我們家翠兒說的,前兒榮家太太辦了個什麽勞什子花會,請了全城的商賈士紳的太太們前去賞花,咱們太太好容易巴着娘家嫂子的身份帶着大小姐去了,本相安無事吧,誰料到……”
“料到如何?哎呀你快說呀,真真急死個人。”
那婆子似那說書先生,放下手中菜刀,圍着衆人轉了幾圈,這才神神秘秘道,“誰料到咱們大小姐‘誤打誤撞’闖了榮家少爺的院子,雖急忙退了出來,可咱們太太哪裏肯放過的,幾經宣揚,這不,全城都知道咱們大小姐說不得,要嫁給榮家少爺了。”
衆人口中說起的榮家少爺,那可真真個不得了,這江南有一句童謠,“江南樓宇五分榮”,說的,便是這榮家家業之巨,再說這榮少爺,名靖安,三歲能作詩,七歲可寫文章,頂頂得神通才子,長得又豐神俊朗,貌似潘安,江南的姐兒們,沒哪個不歡喜他的。
後廚你插一句嘴,我說一句話的,七嘴八舌,那奶娘亦小聲感嘆道,“真是個頂了天風流人物。”
倒是這孫六郎,揉揉鼻子,留一塊污漬,朝奶娘道,“我去外頭洗掃,剛管家吩咐的。”說罷,便拿起身旁掃帚,出了門子。
奶娘‘哎哎’答應幾聲,見小主人這般賴活,又比對那榮家少爺,真個心酸,又怕被人瞅見,只得忍下酸苦,兀自折菜,再不說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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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孫六郎告罪一聲,掃起了院子,他本就生的細皮嫩肉,便是多年來粗重活計幹得多了,也不見發黑發糙的,這到讓奶娘啧啧感嘆個把月。
說那孫六郎正掃着,卻見那大管家心急火燎得跑進來,四下看着,瞅見他,招子一亮,急匆匆道,“就你了就你了,六郎,今兒前頭人太多,咱們人手實在不夠,你換身衣服,去前頭頂頂,不管別的,只端茶送水,切記別沖撞了貴人。”
話說着,手上也不見得停,三兩下拿了衣服遞給六郎,見六郎還支個掃帚愣着,跺腳急道,“哎喲我的祖宗,您可快點兒吧,前頭可等不了了。”
管家選了這六郎,自然不太妥當,若讓人曉得了六郎身份,一個小少爺竟做了伺候人的奴才,這如何說得過去,可事從權宜,那前頭伺候的小厮無一不相貌端正,後院這些,除了六郎,還真真沒個撐門面的。
管家無法,只得叮囑了六郎不能多說話,不可言說自個兒身份,帶人拐了幾道,再走上一小段兒路,這才到了前頭,那六郎只見眼前一片富麗堂皇,高朋滿座,戲班子臺上唱着莺莺燕燕,下頭貴人們轟然叫好,小厮丫鬟們熙來攘往的端茶送水,額角皆出了細汗。
顧不得六郎驚嘆,管家塞了個盤子,上頭放了兩盞青花瓷茶杯,吩咐道,“你便去上茶。”未說完,便被人叫喚走了。
六郎無法,只得深吸口氣兒,往那達官貴人中走去。
如此忙碌了片刻,管茶水的大丫鬟見六郎手腳靈活,雖說年紀尚小,卻十分沉穩,只覺此人妥帖,便放了盞茶水在他盤裏,吩咐道,“你去給頭一排的貴人換茶,就是那個穿青錦繡福紋長衫,手裏拿着一把白玉扇子的少爺,切記莫換錯了。”
六郎答應一聲,顧不得擦汗,急急端了茶水便走,到了那頭一排,這才覺出不對來,這上頭坐的,竟是他家老爺少爺們,女眷們在裏頭,外頭看戲的,自然是他家爹爹,和一群不怎麽見過的受寵的哥哥弟弟們。
這六郎生怕被人發現了他,忙低着頭,眼睛胡亂看着那坐在中間的,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扇子,立馬舒口氣,躬身将茶送了上去,“少爺,小的給您換茶。”
那人身形欣長,就是沒看着臉,亦覺出同身的氣派來,再聽身旁作陪的孫家大少爺口中喊道,“榮兄,這茶乃新出的龍井,你快嘗嘗,可能入口?”
六郎心中暗道,這便是廚娘婆子們說的榮家少爺了。
那人倒未嘗茶水,見六郎要退下,伸出長腿勾了一把,把人吓得夠嗆,更是彎着腰不敢探頭的。
卻聽那榮少爺道,“孫兄這家中人生的細白,倒與我家那些粗笨奴才不大一樣。”
那孫少爺不說是個草包,卻也差不離兒了,偏又跟他那爹爹一脈相承,是個風流鬼,聽了這話,哪裏還覺不出榮家少爺的意思,當即吃吃一笑,“榮兄若喜歡,我便讓他伺候榮兄在我家中午歇片刻,咱們晚上再鬧着。”
說罷,擡手招了管家來,将人帶走,好生漿洗一番。
那孫六郎聽了這話,如遭雷劈,渾渾噩噩,不知如何回的後院。
那管家曉得了,只得嘆息一聲,“罷罷罷,這便是你的命,你快些洗洗,我好送你去。”
奶娘亦是聽了原委,當即跪下大哭,求了管家道,“您可行行好吧,我家少爺怎能做那檔子事,求您回了那榮少爺吧。”
管家一聽,啐了一口,“我回了榮少爺?我哪裏有這通天的本事?你若不願意,自己去回了老爺,你且看老爺如何決斷罷。”說罷,一甩袖子走了。
那孫家老爺怕早已忘了後院還有個六郎,便是曉得了又如何,指不定還得上杆子将人送去。
那孫六郎只覺萬念俱灰,人生亦無所可圖,只扶了奶娘起身,道,“奶娘別哭,我去就是。”
“這……這可如何……哎喲我的天哪,真是冤孽啊。”奶娘再是忍不住,自家小主人從小便吃苦,如今,如今竟還得像個勾欄裏頭的小倌兒,上杆子伺候別人做那事兒,倒不如,倒不如,當日與他那早死的娘一同去了,還清白些。
可事到臨頭,哪裏有六郎轉圜餘地呢。
奶娘亦知道,只得忍着淚,伺候六郎梳洗,穿戴好管家差人送來的衣飾,愈發清俊,活脫脫城外山上的小狐仙,直叫奶娘看得愈發苦悶。
跟着人到了一廂房,那下人眼中止不住鄙夷,輕佻道,“就是這兒了,你自個兒進去罷,大少爺吩咐了,讓你‘伺候’好貴人,如若不然,仔細你身上的皮。”
那六郎早已萬念俱灰,木了張臉擡腳便走了進去。
外頭小厮啐了一口,“呸,什麽東西,木着個死人臉,等會有你好看的!”
那六郎剛進了屋,便被一雙大手攬住,止不住在他身上磨搓,“你可來了,真真要急死我。”
剛才還槁木喪氣的孫六郎,一下紅了一張俊臉,皺了眉頭,狠勁兒在他身上作亂的大手上打了一下,啐道,“你你你,你不要臉面了!”
那榮靖安勾唇一笑,将人抱在膝上,笑得風流肆意,美如冠玉,理直氣壯道,“我去外頭做生意半月,想你想的緊,剛又瞧你挺着臀端茶勾我,我思你成疾,哪裏還忍得住。”
聽他說想自己,那六郎本還有些軟了心,又聽他胡言亂語說些什麽挺了臀勾他,又火了心,罵道,“什麽勾你!哪個小厮倒茶不彎腰作揖的,偏你就看出這些下流玩意來。只是你勾欄逛得多了,見了誰,都這般邪性。”
那榮靖安瞧他又氣又想試探他的模樣,心頭撩的難受,壓了人在懷裏,低聲笑道,“我說了你是不信的,那便來親自檢查檢查,我出去半月,可有去那勾欄快活,還不是存着東西,等着疼你呢。”
欲知那榮家少爺與那孫六郎如何這般相處,且聽咱們下回分解。
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古代
基友說要把讀者當做老婆寵愛才可以
所以我決定追求你們,我寫的文字就是給你們的情書,希望你們可以看一看,可以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