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兔兒神
國初, 禦史某年少科第,巡按福建。有胡天保者愛其貌美,每升輿坐堂,必伺而睨之。
巡按心以為疑,卒不解其故,胥吏亦不敢言。
居無何,巡按巡他邑, 胡竟偕往,陰伏廁所窺其臀。巡按愈疑,召問之。
初猶不言, 加以三木,乃雲:“實見大人美貌,心不能忘,明知天上桂, 豈為凡鳥所集,然神魂飄蕩, 不覺無禮至此。”
巡按大怒,斃其命于枯木之下。
逾月,胡托夢于其裏人曰:“我以非禮之心幹犯貴人,死固當, 然畢竟是一片愛心,一時癡想,與尋常害人者不同。冥間官吏俱笑我、揶揄我,無怒我者。今陰官封我為兔兒神, 專司人間男悅男之事,可為我立廟招香火。”
閩俗原為聘男子為契兄弟之說,聞裏人述夢中語,争醵錢立廟。果靈驗如響,凡偷期密約,有所求而不得者,鹹往禱焉。
此乃子不語·卷十九所著。
這胡天保不過傾慕而已,豈料一朝招惹殺身之禍,實乃緣何故?
且看我從頭道來。
福建妙地,往來商船不計其數,四通八達,人煙茂盛,因着船運渡河皆以此地為中轉,船舶往來繁多,貿易發達,朝廷衙門,自視而重之。
當今聖上聞福建衙門知府,上賄戶部天官,下克船隊百姓,按下朝廷所得之稅銀七八,魚肉鄉裏,無惡不作。
聖上雷霆大怒,因此知府盤根朝廷,大小關系無不複雜,不好明辦,便喚禦史賜巡撫一職,暗訪證據,必要時,可便宜行事。
這禦史乃當今內閣丞相之子,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姓江,名上千下樹,千樹二字,代指梅花,寓意傲骨,不屈不撓者。
這江禦史實打實對得起祖宗取這名諱兒,為人一身傲骨,最是不好相與的,看不得官場腌臜玩意兒,每每與人相争,出言必較,半點不予旁人退路,朝堂之上竟是豎敵無數,偏他出身高貴,性子又得聖上喜愛。
同僚中,有咬牙切齒恨之者,亦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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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探者上報,聖上惱怒之際,亦定下人選,前往福建一帶巡視,勘查百官,便是這江禦史。
帝曰,“巡按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朕予爾為巡按禦史,凡政事得失,軍民利病,皆得直言無避,然,禦史犯罪,加三等,爾可清明?”
江千樹聞之,當即答曰,“臣定不負聖命。”
聖上心悅,看堂下禦史,身姿如松,明眸皓齒,薄唇挺鼻,一張玉面端于朝廷百官之中,盡失了顏色,這百官之中,有與他較量者,才知此人長得一副絕頂皮相,內裏卻如刀似劍,真真個玉面閻羅哩。
且說這江千樹得皇命,自不敢懈怠,當即喬裝打扮一番,扮作尋常商賈少爺,帶一支衛兵百十人,佯做商隊跑商,往那福建而去。
他一行人披星戴月,不過半月,便已到福建邊郊一鎮上,這江禦史思忖片刻,只道,“未免打草驚蛇,今日暫歇此處,待明日打進城打探一二再論。”
下人領命而去。
有小厮上前牽馬,躬身請江千樹入客棧,稍作歇息。
這鎮上寒酸,只一處客棧還算得整潔,江千樹剛要舉步,卻聽客棧內有人喧嘩叫器,不免皺眉不悅。
“李家小娘子那般潑辣,虧得你歡喜。”
“我就喜歡她那副辣椒子模樣,就是聽她逮着我罵上兩句,我這一天可舒舒坦坦。”
“哈哈哈,瞧你這幅無賴模樣,真該讓李家娘子好好看看。”
小厮打眼兒看了,正要上前頭呵斥,卻被他按下,只道不必多事,兩句話間,打客棧裏頭出來個年輕人,粗看腰間倒是條順,只是滿口髒話,作一副潑皮模樣。
這江千樹平生最是不喜此市井作風,若在京城,他定好好教訓這潑皮,只因現下公務加身,實在不好多管閑事,只得暗自蹙眉,側身要走。
那青年朝裏頭揮過手去,笑言改日再喝上二壺,罷了轉身,巧與江千樹正對正打個照面兒,看來人俊美如畫,黑亮眸子冷然,卻又帶一絲風情,紅唇更是水潤,叫人恁想一親芳澤,嘗嘗那味道滋味兒,當下便雙眼發直,呆愣原地的。
他擋着門,又是僵直不動,江千樹只得出聲道,“勞煩尊駕讓讓。”
這青年才回過了神去,江千樹聲音低沉悅耳,那青年不知怎的,竟紅了耳根子,連忙側身讓了。瞧江千樹打門兒進去,便往樓上客房走沒了身影,還不住望客棧裏頭瞧呢。
有客棧夥計出來安置馬匹貨物,瞧他愣在門口不動彈,奇道,“胡天保,你弄甚呆在這兒的。”
胡天保讨好笑笑,朝夥計打聽,“方才那人竟是眼生的很。”
夥計嗤笑一聲,這胡天保家中不寒不酸,比不得士紳老爺,倒也不愁吃穿的,只是這人恁不愛學好,讀書讀個不成,三天倆頭氣得先生仰倒,種地也種個不成,不過田上待個一兩日,百畝良田能讓他牽個牛糟踐個完全。
家裏頭沒奈何,只得任他每日與些個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不思進取的。
小鎮貧寒,亦沒個得趣所在,這胡天保便見天兒與那些個酒肉朋友坐與客棧裏頭往來商賈高談闊論,自然瞧着客棧裏頭人生熟。
再說這家少爺聲勢恁大,商隊便不下百十人,個頂個健壯漢子,小鎮人少,這般打尖兒的,還是頭一個哩。
夥計自得道,“聽說是京城裏頭來的,可豪哩,出手便是金豆子,我家掌櫃的,臉恁要笑爛。”
旁人聽了定要細問錢財富貴的,那胡天保卻是不管,伸手戳了戳夥計肋下,急道,“誰問你這個,我說那人,剛才那人呢。”
“那人?”夥計摸摸頭,作了副疑惑樣子,“約莫聽着,像是這商隊少爺的,人家大業大,萬事自有管家料理,我們這些個哪裏說得上話的。”
說罷,夥計着急安頓的,忙推了胡天保打門急急出了去。
留胡天保一人獨站與門口,心中想的,竟是那少爺俏模樣,總是他活這個十七八年,恁沒見過這般出塵絕色公子,若能與這人說上一二句話,那可真真是他祖上冒了青煙兒保佑了。
若這胡家祖宗曉得自個兒後人想他青煙保佑得了個男子言語,恁要壓不住自個兒棺材板喽。
再說這禦史江千樹上了樓,一人獨占三樓天字房,與其衆人自有管事安排,這小鎮雖無繁盛,倒也勝在清淨,瞧他模樣尊貴,早有醒神夥計上前頭洗掃一番,這房內倒也幹淨。
江千樹暗暗噓一口氣,他生性不喜髒亂,出門在外多有不便,若能得個幹淨房間歇息,倒也算得舒适。
有夥計進來倒茶,又機靈打了窗,笑嘻嘻道,“官人別看我們這兒地小,可對面一座楓葉山倒也算得出名兒,這房正正好兒對着山,官人可賞它一二,只當這楓葉山的福分了。”
他說話靈巧利落,只是摸錯了脾性,江千樹最是不喜旁人油嘴滑舌,吹牛拍馬,當即冷了臉,只道,“出去罷,不必伺候。”
夥計正說得興頭,一瞧那頂好看少爺已然冷了臉,看着竟有些官老爺威壓派頭,當下額角生了汗,惴惴答應一聲,悄悄退了出去,關上門才敢拍拍胸脯,長長唏噓一聲,“哎喲喂,可吓死人,瞧着那般好看,竟像個閻羅王似的。”
江千樹卻是不知夥計如何評論了他,瞧房中窗戶被夥計打了開去,随意走過去打眼兒望望,卻見剛才碰着那人還直愣愣站在那客棧門口未曾動彈的。
他劍眉一皺,細瞧那人面皮白淨,長相清秀,隐隐有一番風流容姿,只是滿口輕佻着實讓人厭惡,此番瞧他呆滞原地,閉口不言模樣,倒也有幾分可愛。
正想着,下頭那人便如心有靈犀般擡了頭來,正巧打個照面,江千樹一頓,瞧那人眼珠子靈動,雙目對視,竟如貓兒抓撓了心般刺癢,不自覺當下便關了窗。
他在房間靜坐片刻,抛了心中怪異,朝外頭吩咐一聲,“備些水來,我要沐浴。”
他身份貴重,門外自然有人把守,聽得裏頭禦史吩咐,外頭自然答應,忙去吩咐掌櫃,正好被胡天保聽了個巧兒。
胡天保咽了口口水,那人……要洗澡啊。
客棧掌櫃原與胡家有舊,打八輩兒算了還能落得個親戚關系,現下客棧忒忙,夥計後廚都上前頭安排商隊,哪裏有得人手備水的。
掌櫃正着了急,轉身便瞧見胡天保,當下大喜,連忙吩咐道,“快快快,去幫官人備水去。”
那胡天保平日裏最是懶憊的,任誰來喊,不願意做的,八頭牛都拉不去,這會子到一臉驚喜,中氣十足的。
“哎!”
作者有話要說: 前頭一段出自袁枚的子不語·卷十九,兔兒神。皇上說的那一段話,大部分出自明史,我百度來的。麽麽叽
沒錯兔子寶寶偷窺過禦史大大屁股23333 我一定要把這段寫出來 寫香噴噴一點
哈哈哈哈
老婆們麽麽叽!!!整天都想親老婆抱老婆這是什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