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漯城至柳家新宅
一路趕來大半天的馬車,柳老夫人年紀大了,把她迎進了綴錦院,馮媽媽忙前忙後陪着,衆人也就沒有多留,李氏還要帶着二房的人前去他們的院子。
二房這邊人多,光是姨娘就有五個,二房主院含芳院旁邊還辟了幾間小院子用來安置這幾個姨娘。
跟着去過了含芳院,柳青蕪後被帶到了嫱妩閣,沒有外牆所隔,這是花園小徑繞過來,旁邊辟了個亭落,亭落旁一座不大的假山,貼着栽種了十幾株的竹子後就是她的住所,兩層所立的閣樓,旁邊兩間小廂房,後頭還有幾間雜屋。
閣樓外是個不大的花壇,一直繞到假山竹林那邊,兩頭相連,廂房邊的矮牆上這季節還有墨綠的藤繞了半牆,十分別致。
“我娘心心念念着想要個女兒,如今有了三個兒子,她說那就疼侄女多一些。”柳思祺在她旁邊笑着說道,“這院子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你可喜歡?”
“喜歡。”柳青蕪很喜歡這閣樓和屋外的景致,笑眯眯的看着柳思祺,“也謝謝大哥。”
“你喜歡就好。”柳思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來了漯城相互都有照應。”
“大哥說話如今是越來越有官範兒了。”柳青蕪眨了眨眼,走入堂屋,這裏的桌椅都已經添置好了,還簡單的放了對襟的花瓶和案花,左側是寝屋,右側的書房沒有安門,只用了一道屏風相隔,後面是镂空的木雕花裝飾門邊。
“還有最後一場。”春秋各一場,入了秋這場過後就出最後的成績,過了的入宮面聖,之後是留在這兒還是外任都會有公文下來。
“大哥必定能過的。”柳青蕪從內屋折身出來肯定道,繼而望着窗臺上一盞琉璃燈盞有些發愣,傍晚的天色還有些餘光照進屋內,尚未點燈的琉璃燈面上折射出漂亮的燈花,頂上四角墜着小的琉璃珠,也閃閃的發着光。
“可喜歡。”柳思祺跟着進了內屋,見她望着燈盞,含笑問她。
“多謝大哥!”柳青蕪對這琉璃燈有些愛不釋手,“外面可都買不到這麽漂亮的。”琉璃燈的好壞除了工藝還要看琉璃的品質,這樣一盞小的要比大盞的琉璃燈更廢功夫,女孩子都喜歡漂亮的東西,柳青蕪也不例外。
“你知道是我送的?”柳思祺替她打開頂上的小蓋子,那個凹槽處恰好能放兩到三塊小的熏香,柳青蕪這才發現那蓋子四周都有出煙的空隙,只要燈內點了燭火,熱氣上來剛好能融着熏香。
“燒起來的快,這般的幾小塊都能熏上一夜。”柳思祺示意給她看,柳青蕪微俏紅着臉頰聽的十分認真,末了,擡頭看他,“大哥,這可不是在漯城買的吧。”工藝可趕不上這個。
“西邊來的商隊帶來的,湊巧得了一個,那兒的人擅長做這個。”柳思祺大致的說了幾句,此刻外面的天漸暗,桑媽媽和張媽媽已經帶人把箱籠都擡到了嫱妩閣,前院那邊,李氏派了人過來請她們過去。
柳尚榮也才剛剛回來,忽然有事拖了些時辰,前廳旁的小閣樓中擺了兩桌,李氏和許氏扶着柳老夫人坐下,等着長輩們上了坐,小輩們才紛紛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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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兩個兒子外任回來第一次吃團圓飯,一晃過去這麽些年,長孫出生的時候柳老夫人還記憶猶新,如今長孫都到了要說親的年紀。
盡管少了三房,這一頓飯還是吃的很和樂,兩個兒子都在,孫子孫女們也都在,柳老夫人還稍微喝了兩杯酒,笑呵呵着臉色微紅,有了些醉意。
這邊兩歲大的磊哥兒就像小時候的柳思煜一樣,坐不住,跑到了主桌子這邊,柳老夫人往他嘴裏送了一口酒,後者皺着眉頭啧着味道,啧了一會兒吐着舌頭趕緊伸手扇扇着自己,“辣,辣死我了。”
媽媽端過來一杯水替他漱口,磊哥兒咕嚕的喝了兩口,噗一下吐在了地上,沒一會兒時間,臉竟開始泛紅,睜着眼睛看着祖母,又看看爹和娘,忽然靠在了柳老夫人懷裏,“啊,我醉了。”
他的行徑逗樂了兩桌的人,過去柳思煜還是孩童時也是如此,只是如今他看七弟這樣不免覺得他傻乎乎,不過坐在柳思衡旁邊的柳思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尤其是磊哥兒在那兒逗着大家,他頗為怨氣的看着自己碗碟中的青菜,扭頭看給他夾菜的丫鬟,“我不要吃這個。”
丫鬟有些為難,她是奉了二老爺的話,今日晚飯時讓五少爺少吃些肉,多吃些菜,可五少爺把她夾的菜統統都給挑揀出來了,不斷的要讓她夾肉。
“吃魚吧,二哥給你拿。”柳思衡看着他的肉臉,确實該克制些,笑着替他夾了一筷魚肉到他碗裏,柳思霖依舊是一臉的嫌棄,指了指就在柳思衡前面些的炖蹄子,“我要吃這個。”
柳思霖胖不是沒有道理的,小的時候就生了那麽一回病之後許氏就對他的身子緊張的不得了,想吃什麽要吃什麽都給他,吃的東西也都是好的,不愛吃菜那就不吃,喜歡吃肉就多吃,餓了就喂,飽了就睡。
本來就壯實的小身板,怎麽能不胖呢,到如今養成了偏食的壞習慣,本來就擰的脾氣,他說了什麽就是什麽,別人說了都不肯聽。
“夜裏吃多了容易積食,還是吃些容易消化的東西好。”柳思衡勸着他,就是他自己夜裏都不會吃這麽多的肉,五歲大的孩子更不能多吃。
“不 行,我就要吃這個,別的我都不要吃。”柳思霖盯上那肉了,丫鬟猶豫着想要不夾一些給五少爺,否則等會兒肯定是要鬧的,正要伸着筷子過去,這邊柳思煜手長一 些,把大的那塊直接夾到了自己碗裏,張口啃了一下,吃了滿嘴的油,朝着柳思霖這邊看了一眼,也沒說話,就用行動表明了意思,再來一口,好吃。
柳思霖激不得的性子,明知三哥是估計氣着自己,撒手就要摔筷子,柳思衡擋的快,忙從那盤子裏給他夾了炖蹄子肉到他碗裏,柳思霖這才氣鼓鼓的停歇。
這邊主桌上柳老夫人喝過幾杯微醉醺,馮媽媽過來扶着她回綴錦院,柳老夫人擺了擺手,“都沒收拾妥當,讓青蕪今夜來我這兒睡。”
這邊柳尚義起來扶她,“娘,我扶您回去。”
“你與你大哥好好聊聊,不必送我過去。”柳老夫人推她坐着,這邊秋霜過去和柳青蕪身邊伺候的翠玲說了聲,回來扶起柳老夫人,先離了席位。
一樣是孫女,柳老夫人就沒有提到平姐兒,許氏眼神閃了閃,一旁柳尚義拍了拍她的手,“等會兒我和大哥去書房裏,你早些回去休息,孩子們也累了。”
許氏點點頭,斂了心思柔聲勸,“別太晚了,明天不是還有要事。”
“我省的。”柳尚義應了下來,端着酒杯喝了餘下的酒,起身出了小閣,往後頭的小書房走去,過了一會兒,柳尚榮也起來了...
柳青蕪到綴錦院的時候柳老夫人剛剛洗漱畢,靠在新鋪的錦繡團子上,馮媽媽正往香爐裏添安神香。
“來。”柳老夫人招了招手讓柳青蕪過去,柳青蕪靠在她身上,柳老夫人這般環抱着她,祖孫倆很久沒有這麽靠着了。
“慕家那兒你小舅舅在這邊,等這兒事情忙過了,你想去的話就去走走。”柳老夫人摸摸她的頭發,養三年,又兩年,一晃十歲,再過幾年就到了議親的年紀了。
“今天一路過來思煜說到處都是好玩的,下回要讓祖母帶着我們出去呢。”柳青蕪擡起身替她捶腿,把白天來的時候弟弟說的話挑着有趣的說給柳老夫人聽。
“可不止帶你們去外頭玩。”柳老夫人笑了,“到了這兒,還能帶你去那裏。”柳老夫人擡了擡頭,入宮也不是只為了做妃子去的,但凡能入宮參加宮宴的身份上都說過去,“趁着祖母這老骨頭還能走動,多帶你出去走走。”也是時候多帶孫女出去走動走動。
柳老夫人大約是能想到孫女的婚事兒媳婦不會很上心,如今走動個幾年,到了十四五歲就該好好呆在閨中等着如意的上門說親,選選看看,就要出嫁。
馮媽媽端了解酒茶進來,柳老夫人喝了幾口,柳青蕪前去洗漱。
等祖孫倆躺下,時候已經不早,內屋中的熏香點的十分宜人,大床榻這邊分了兩床被子,底下墊着薄薄的軟席,秋霜進來把屋子裏兩個冰盆撤去了一個,還有一個挪了外面些以免着涼。
祖孫倆又說了一會兒夜話,安神香點的人很快有了睡意,大半天的路途,祖孫倆很快睡去了。
前院這邊,柳尚榮柳尚義兄弟倆還在書房內夜談,柳尚義神情微凝,柳尚榮則是一臉的嚴肅,半響柳尚義敲着桌子也有些疑惑,“大哥,難不成聖上真不打算立後了。”
鄭皇後去世有一年多了,這一年兩年不立後還能說,長此以往肯定不行,後宮蠢蠢欲動也就罷了,這朝堂之上多少人暗地裏得較勁,想去做那太子養母,想去坐皇後的位子。
“聖上的心思何以是我們能揣測的。”柳尚榮看了他一眼,“這次調任是許家人幫的忙,你心中也要有數,許家如今與沈家走的近。”
“按着如此,不論是資歷還是身份,沈貴妃是如今宮中最有資格坐那位置的妃子。”柳尚義自然清楚大哥警告的意思,有資格不代表最後能坐上,沈家這些年活動些什麽許多人也看得清楚。
“明年宮中選秀,鄭家肯定還會送人進去。”柳尚榮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太子殿下年幼,如今還無人撫養,獨自在太子宮中,沈貴妃想要養他,聖上沒答應,聖上心思捉摸不定,柳家亦不是朝堂之上夠分量的,凡事你自己掂量些。”
他柳尚義的這調任說是托了許家的幫忙,實際上其中還是沈家暗中幫的忙,但柳家立場一直很鮮明,千絲萬縷的關系他也就更得掂量清楚,聽大哥如此告誡,柳尚義點點頭,“大哥放心,這事兒我絕不糊塗!”...
夜月星輝,盛夏的夜空很漂亮,無雲晴朗的夜空中泛着星星點點,很快東方一抹白露出現,黎明駕着馬車從那段把黑夜的紗揭開,夜的空漸漸灰白,很快那邊有紅色滾滾的從地平線升起,伴随着不知誰家的一聲雞鳴,第二天的清晨到來了。
這一番搬遷收拾了兩日才妥當,二房這邊進進出出的人多,光是幾個姨娘的安排就要耗費不少,也是二房這邊最為熱鬧,還沒外任時也就胡姨娘和王姨娘兩個人,年紀大,人又老實,根本不會鬧。
如今外任回來帶了三個年輕貌美的,其中一個童姨娘如今還懷着身孕,懷着也就罷了,嬌滴滴的總是說着身子不舒服要柳尚義過去看,來了才兩天就去了三躺。
許氏懷兩個孩子的時候都沒嬌滴滴成這樣過,可這童姨娘長的就是江南女子婉約動人的模樣,個兒小巧,看人都是水靈靈的,這不舒服起來是真招人心疼。
許氏氣歸氣,好湯好藥的送過去,明面上這主母和姨娘之間相處的還融洽,暗地裏不知早就錘了幾回牆了。
等上下都通點清楚了,柳老夫人這兒也有話要說,把兩個兒媳婦叫到綴錦院裏來,還讓李氏帶上了這宅子的地契房契。
“這宅子是大郎他們拿自己的銀子買的,并不從公中出,既然着都搬來了,那也不能單讓你們出了這銀子,二郎媳婦,你說是不是。”
柳 老夫人把這房契上最後買賣的銀兩給許氏看,“儀都的國公府那是老國公留下的,自然不與這一塊兒論說,如今可這麽辦,公中出了銀子給大郎他們,這宅子也就算 是公中的,大郎媳婦掌着中饋,以後各院的月銀照例着發,或者也不從公中出,既然都住了,銀子各出一些,我這兒出一份,二郎家出一份,算是一齊置辦的宅子, 将來分了家也算得清楚。”
左右是不能讓大房吃了這虧,白住了。
許氏剛剛看的仔細,房契上寫着的這宅子可值不少銀子,若是和老夫人一塊兒攤着付怎麽也得出了三百兩,許氏也不是拿不出這三百兩銀子,就是覺得心裏怪不舒坦,當初也沒要求一塊兒住,二房完全能自己在外置辦宅子,可柳尚義說還沒分家得住一起。
住一起就住一起罷了,大房買宅子的時候沒和二房商量,如今搬過來了這銀子要一塊兒出,許氏聽着就別扭的很。
“娘,都是親兄弟也不提這個,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您和弟妹都不必出這銀子。”李氏笑着拒絕,“老爺是大哥照顧弟弟也是應當,孝敬娘更是應當,怎麽還能讓您出這銀子,萬萬不可,這即便是不搬過來,将來思祺他們娶妻生子,這宅子也得住人不是。”
“那 就從這公中支銀子給你,到時候分家時你再把這銀子回上,既然住一塊兒現在也沒道理全讓你們出,大郎到漯城不過才半年,哪裏不需要銀子。”這官當的越大,花 銷就越大,光是李氏和那些夫人們來回打點的都不是小數目,很多官員最初的時候都還買不起宅子,只能是租的,還租不大,小小的四合小院,漯城西邊兒的有很多 這樣的宅子。
有些租了宅子最後還當不起這官,一來當不順,自身平庸的永遠在一個位子上,而來俸祿太低,沒有點家底,升遷又慢的,根本供不起這逢年過節的送禮打點。
盡管兒子和兒媳婦什麽都沒說,柳老夫人也知道置辦了這宅子後大房那邊銀子吃緊了不少,更何況長孫這邊最後一場考試過後很快要面臨的就是任職和說親,這裏面哪一樣不需要銀子,且不論當官打點,就是柳家長孫成親這一樣,肯定得最好的操辦,否則底下的弟弟妹妹們怎麽辦。
說是一家人,這一家人也是要一塊兒付出的才叫一家人,柳老夫人怎麽都不能讓二房那邊就空坐,當起這甩手掌櫃,說起來二房那兒的人才是最多。
許氏思來想去,最後同意了從公中出,讓她如今私出這銀子,以後拿不拿的回來還不知道呢,這就像是付了租金似的,三百兩住些年。
她也算的清明,從公衆出的,将來分了家,大房要這宅子也得如數還回去,于是她笑看着李氏,“娘說的是,來了漯城這邊哪裏不需要花銷,大嫂要打點的地方也多,就按娘說的,從公中出。”
“若是從公中出了,過些時候府裏還要宴客,這半年的用度可能需要弟妹你擔待些了,到時這宴會也得弟妹一塊兒幫忙。”李氏算了算,和氣着說道。
“都是一家人,這是自然。”許氏笑着再點頭,這一副和樂的模樣,仿佛剛剛她心裏那些小九九都是夢罷了...
六月末,這邊柳家準備着新落戶後的第一場邀客宴會,柳家收到了來自塗家的宴客邀請,帖子上請的是柳老夫人和柳家的兩位夫人,邀請着一塊兒去塗家在漯城外的山莊裏賞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