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霍靖祁負傷歸來

關采菱到了塗府後先去見過了塗夫人,送了她親手做的糕點,而後才問塗夫人表哥在哪裏。

塗夫人一直是期許着能夠和娘家結親,從小也是對這個外甥女疼愛有加,所以也樂的見外甥女與兒子關系好,盡管婆婆那邊一直沒有對關家的事有所松口,對外甥女也是不鹹不淡,但是塗夫人知道,老夫人和太夫人都是疼兒子的,只要兒子喜歡,那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你表哥在書房,我讓人帶你過去。”塗夫人摸了摸她的頭,“前些日子你說喜歡你表哥手上的簪花,他不肯給你,姨母另外替你備了一份。”

說着有丫鬟上來,把錦盒拿了過來,一樣是珍寶閣那兒買來的,關采菱笑着謝過塗夫人,并沒有要戴上的意思,而是交給了随身的丫鬟。

“好了,去書房吧。”塗夫人看她神情心思都不是留在自己這裏,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派人送她去兒子的院子。

往表哥的書房走去,關采菱雀躍的很,領路的人帶到了院子門口就離開了,關采菱對這兒也是熟門熟路,時常來的,自己走向塗乾昊的書房那邊。

透過開着的窗戶能看到書房內的情景,關采菱見表哥認真看着書,不由的伸手整了整衣服,正準備過了窗戶進屋去,屋子裏的塗乾昊放下了書,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只錦盒。

關采菱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了塗乾昊的手上,他從盒子裏拿出了一支簪花,關采菱神情一變,屋子裏的人還是沒有注意到窗邊站着一個人,他是有多專注。

她能十分清楚的看到表哥臉上的神情變化,有些糾結,有些疑惑,可他就是沒放下手中的簪花,一個男子,如此拿着女人家用的東西竟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關采菱生生拔開了腳步,轉頭看身後的丫鬟,示意她打開姨母送給自己的錦盒,讓丫鬟拿出其中的簪花,目光朝着屋子內瞥了一眼,拔下頭上的釵要青兒替自己戴上。

末了,臉上一抹從容淡定,推開門走了進去,滿是笑靥,“表哥!”

塗乾昊像是被驚到了,手一抖,簪花掉落了下來,摔在了桌子上。

眉頭一皺,塗乾昊拿起簪花放回盒子裏,沒來得及蓋上蓋子關采菱就走到他身邊了,“表哥你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塗乾昊手一壓,盒子合上了,他轉頭看她,“你進來怎麽也不敲門。”

“我見你看的認真就直接進來了,屋子裏又沒別人。”關采菱嘟着嘴,視線定在這個錦盒上,“表哥你認識這簪花的主人麽,明明是大哥撿到的你還讨了過來。”

“你問這麽多做什麽。”塗乾昊并不理會她的問話,對于她突如其來的到訪有些微詞,“下回你來了記得派人先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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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些天游船,我認識了柳家大姑娘,以前在山莊時也見過幾面的,今天我邀請她來家裏聚會,瞧見她頭上也戴着這樣的簪花呢,我險些以為大哥是撿到了她掉的東西, 是她的話還能還給她,後來一問,她沒丢呢,也不知道大哥撿到的是誰家小姐的東西。”關采菱語氣裏透露着些意思,還讓他瞧見着自己頭上戴着的,這簪花不是什 麽稀罕物,許多人都有,禦錦廟裏的人這麽多,誰知是誰丢的呢。

塗乾昊聽她提到柳家小姐時眉宇微微一動,這東西确實是他從采菱的哥哥那裏讨來的,緣由也是聽他說起過是在禦錦廟裏撿到的,好像是柳家小姐丢的。

禦錦廟裏人确實多,誰丢的也不确定,只是那簪花地步刻了個妩字,關采菱不清楚,塗乾昊卻知道那雖不是柳家小姐的名字,卻是她所住的院子的名字,嫱妩閣,取其妩字,與她名字中的蕪相應。

當然這些都不過是塗乾昊自己的猜想罷了,不論是柳青蕪住的院子叫什麽,還是和她名字的關聯,都是因為關采菱的大哥撿到那簪花後說的那句話:那天碰巧遇到柳家姑娘來祈福,她走過的路上撿到了這簪花,似乎是她丢的,不過瞧不見人怕是已經走了,也來不及去問。

如今再聽表妹這一番話,塗乾昊亦是覺得也許表哥撿錯了,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偏偏會是她呢。

塗乾昊走神片刻,關采菱已經把糕點拿出來了,“表哥,這是我今天做的,還得了第一呢,你快嘗嘗。”

熟知關采菱是什麽性子,塗乾昊看了一眼那做的還精致的糕點,“她們讓着你的吧。”

“怎麽會。”關采菱嬌俏着撅嘴,“大家都是付了全力的。”

“放着吧,我過會兒就嘗。”塗乾昊沒有伸手去拿,關采菱怎麽能依,“表哥你就嘗嘗看啊,我好不容易做的,你可別費了我一番心意。”

從小與自己一塊兒長大,塗乾昊多多少少還是縱容些她的,無奈拿起其中的糕點送入口中,點了點頭,“不錯。”關采菱這才罷休,把食盒都留了下來,“這些都是給你的。”

“我哪裏吃的完這麽多。”塗乾昊失笑,關采菱的視線在那盒子上流連了幾次,忽然開口,“表哥,都不知這簪花是誰的,不如你送給我吧,我融了做一對金釵。”

“你這麽多的首飾還卻這一個,別鬧了。”塗乾昊搖頭,關采菱神情一悶,轉眸又撒嬌,非要他把這個送給自己不可。

塗乾昊至若惘然,直接拿起錦盒放進了抽屜中,站了起來,神情肅然的看着她,“不要耍脾氣。”

“表 哥你都不知道是誰的東西還當寶貝一樣,我都求了你多少次了,你難道因為大哥的一句話就認定了不成。”關采菱到底是年紀小,忍功不夠,不能适時的收斂着想 法,她現在就是認定了表哥是對別的姑娘有意,大哥說東西也許是柳家姑娘丢的表哥就讨來這麽寶貝,即便是柳家姑娘沒丢,表哥這樣的行為還是讓她打心眼裏的不 舒服。

“誰規定你要我就得把東西給你了。”塗乾昊見她又無理取鬧便有些不耐煩,甩開她的手走到書房門口,“我要看書了,你走吧。”

關采菱被塗乾昊氣哭了,掉着眼淚看着他,“表哥你太過分了。”

“你別哭了,到時候我娘看到又以為我欺負你。”塗乾昊也是怕女孩子哭,關采菱淚眼汪汪的看着他,委屈的很,“你就是欺負我了,以前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現在就這麽一個簪花,你留着也沒用,竟然舍不得給我。”

“我哪有舍不得。”塗乾昊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無奈道。

“那你給我。”關采菱吸着氣看他。

“你要就拿去吧。”塗乾昊走去書桌,把錦盒拿了出來,放在了她手裏,關采菱這才破涕為笑。

關采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塗乾昊站在門口目送她離開,心思還落在給她的錦盒上,末了搖了搖頭,沒有這麽巧的是,這些日子是他自己想多了。

這邊關采菱走出了院子,直接打開了錦盒把裏面的簪花拿了出來握在手中,用力一捏,那簪花上的花簇直接被她捏成了團,金子質軟,關采菱雙手從中折斷,這簪花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樣子。

扔回錦盒中,關采菱臉上一抹得意,不論表哥中意誰,喜歡誰,她都要将它扼殺幹淨...

柳青蕪自然是不會料到自己不小心丢了的簪花還能引出這樣的事情來,去過關家這一次,沒與關小姐關系好起來,倒是讓她和連尚書家的小姐熟識了不少,還認識了韋太公家的三小姐,收獲也不俗。

轉眼四五月過去,春末夏至,天氣漸漸熱了,春季的踏青才剛剛過去,初夏時節的賞荷又要開始。

身在漯城中女眷們的出游相聚永遠不會少,沒能受邀出去的人,一來丈夫官職不夠,沒這資格,二來是人品太差,混的不好,別人不想邀請。

李氏又受邀的,能帶的都會帶柳青蕪出去走動走動,夫人圈裏的消息傳遞也十分快,若是能有交好自然不錯,哪天到了官場上丈夫有什麽要走動打點的,有時還得借助于夫人們之間的關系。

出去的那幾回柳青蕪都有遇到關采菱,也許是因着性格,兩個人熟不起來,關采菱習慣了耀眼頭籌,柳青蕪習慣了低調。

到 了七月中後,漯城迎來了最熱的時候,大中午時在屋檐下呆一會兒都易出汗,柳青蕪便沒再出去走動了,二房這邊多了幾樁事,柳尚義受任去儀都那邊監督通渠的進 度,一去要好幾個月,但是童姨娘剛剛有了身孕想去也沒得去,胡姨娘要照顧柳思城,去了儀都就是得要個能照顧生活起居的,柳尚義讓樂娘陪同前去。

柳青蕪替父親收拾了東西,幾個月得住上好一段日子,國公府那兒都有人照應,就怕住不了國公府,監督通渠得留在當地。

八月初柳尚義出發前去儀都,大半年沒有消息的漠地那兒忽然發來了急報,狼族的人聯合外族忽然進攻,我軍殊死抵擋,防了下來,但是傷亡慘重,還折損了幾名将領,副将霍靖祁殺死狼族一個領使,自己也受了重傷。

其實漠地那邊三五不時的都在打,狼族的人經常派人來刺探,幾十人,上百人,小打大仗,多年前霍老将軍那一仗把狼族逼退後狼族安歇了幾年,最近幾年是狼族的王換了,就像朝代更替一樣,不一樣的君主,不一樣的政策。

狼族多年來盯着的也就是漠地這一塊地方,漠地西北,每到十月底就開始步入了酷寒,十一月時下雪,漯城這邊堪堪開始下雪時,那邊已經是大雪彌漫了整個世界。

都 是為了更好的存活下去而已,狼族不斷的進犯,退而修生養息,再進,就是為了漠地這邊,朝廷曾近想要降服,就像南蠻有些族一樣,和平共處,大業庇佑他們,少 了戰争百姓更加能安居樂業,但那是一個好戰且兇殘的民族,他們不屈受降,只一味要打,輸了就退,看準機會再進,聰明狡猾,所以漠地那一帶常年都是處在這樣 的不安中。

這次霍靖祁殺了他們一個領使,能安歇一陣子,但我軍傷亡也很大,霍靖祁不能再守,要回來養傷,朝廷這邊收到急報,得再派人過去鎮守。

戰争就是如此,一旦一個将領在戰場上殺出名聲了,敵方也會怕,我方則會增加士氣,皇上好不容易得了這麽一個年輕有為,發展前途不小的将領,也不舍得讓霍靖祁再留在漠地,下旨派人前去接替,到了九月底,霍靖祁回來了。

霍靖祁回來後進宮面聖,這是自去年年末今年年初打勝那一場後第一次回來面聖,他傷勢未痊愈,皇上也沒有多留他,霍靖祁面聖回霍家後沒多久宮中的賞賜就下來了,他既然帶兵殺了個領使,再者又打贏了,皇上自然要賞賜,官職是不升了,東西賞了不少。

霍家人齊家領賞,近些年來能得皇上這樣賞賜的人并不多,霍靖祁這次回來,也算是出了名了。

外人都覺得這回可沒人再笑話這霍家,也沒人笑話新婚之夜被跑下的霍家少夫人了,皇上沒有給霍副将升官,那是怕年初剛升了,再升要引起議論,太顯眼,最後要升也是早晚的事,霍家少夫人等了一年,可算是要熬出頭了啊。

但霍家的氣氛也不如外頭猜測的那麽好,因為霍靖祁這一次回來并不是一個人,他還帶了一個孩子,其實就是個四個多月的男嬰,霍靖祁說要收他為義子,要養他。

自己的孩子都還沒有,要收養一個別人的孩子做義子,霍老爺怎麽會同意,但霍靖祁堅持要收養這個孩子,他這條命都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換來的。

一 個多月前,就是那一戰狼族突襲,霍靖祁之前手已經受了傷,對戰時不敵,眼看着那長刀下來,要直取他性命,這個下屬替他擋了一刀,刀子穿透了他的心髒,下屬 當場死亡,而霍靖祁的傷是那刀子穿透了下屬身子後又沒入了他的右胸,狼族的将領以蠻力為名,霍靖祁拼死殺了他,自己也受了重傷。

然而這個救他一命的人不止是他的下屬,還是他在漠地出生入死的兄弟。

“沒 有他兒子早已不在這世上了,這孩子的母親生他時難産,生下孩子沒多少日子就過世了,他們夫妻二人皆是孤苦伶仃之人,颠沛流離到漠地,有幸結為夫妻,也尋不 到家人。”霍靖祁去漠地時候就認識了那麽幾個關系好的朋友,出生入死,如今好友為救他而死,他怎麽能不好好照顧他們留下的孩子。

“就算是要報答這救命之恩,你也無需自己收養了他。”霍老爺一頓,他也沒說要讓兒子變成薄情寡義的人,但凡事都有個折中,“将來你們有了孩子,那這義子的身份可就尴尬了。”

“我的孩子即是我的孩子,義子便是義子,兩者之間并無尴尬之處。”親生的孩子繼承他的家業,認作義子是為了好好照顧他,養大他,讓他有出息不愧對他的父親,交給別人養,可會如此盡心?

“你這麽想,別人可不這麽認為,素來流言蜚語難擋,靖祁啊,你要收養這個孩子,說不定別人還會說這孩子是你私生的。”坐在霍老爺旁邊的霍夫人和聲勸道。

霍靖祁神情一淩,她又敘敘着,“就算是你不在意,你也得為向彤想想,她等了你一年了,回來你說要收養一個義子,外面風言風語的,你讓她作何感想,找個好人家收養了這個孩子也不是不行,你們夫妻二人如今成親才不過一年時間,如此收養一個孩子,怕是心裏不好受。”

“漠 地打的是性命仗,誰有這閑情逸致,我霍靖祁收養了下屬的孩子還能被人說成是私生子,這恐怕不是什麽流言,是有心人故意捏造的事。”呆在漠地五六年,霍靖祁 見慣了生死也殺了不少狼族的兵,早沒有當年離開時的青稚,臉色暗沉下來渾身就散着一股兇狠,霍夫人一愣,眼底閃過一抹不喜,嘴上确實越加柔聲的勸說,“話 是這麽說沒有錯,可就是抵不過這捏造二字。”

“你娘說的沒有錯,如今你的一舉一動多的是人說,你又帶了這麽一個孩子回來,別人會 怎麽說,這件事你聽爹的,不可收養這孩子,他對你有恩,你送一戶好的人家養着,也是還報。”不是自己的孫子,那就是無關緊要的人,即便是那人救過自己兒 子,在會影響霍家名聲的前提下,霍老爺也不會去考慮別人收養了到底會不會對這個孩子好。

“若是你堅持要養,還是先和向彤說一聲, 你們夫妻二人商量好了,我們做長輩的,自然也是會為你們護着。”霍夫人忽然又開口說了這一句,伸手壓了壓霍老爺的手,輕拍着勸,“縱使我們這般考慮沒有 錯,那人畢竟是救了靖祁的性命,否則我們何能再見孩子好好的站在我們面前,還是讓孩子們自己好好想想。”

剛剛還說着流言蜚語要害死人,霍夫人一轉口又替霍靖祁說上話了...

霍靖祁回了自己院子,他傷未痊愈,一路趕回來到了漯城就先進宮面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好好休息,所以這臉色顯得不甚好。

但在秦向彤眼中,這不好的臉色就是針對她的,她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一是身子不舒服,二是聽聞他抱了個孩子回來,說要收養為義子。

成親都一年了,兩個人和陌生人差不多,成親當日沒講過話,過去也沒有什麽交集,所以霍靖祁進屋後沉寂了好久,兩個人都沒做聲。

秦向彤拉不下這個臉好聲好氣貼着他噓寒問暖。

“若是我不答應你養這個孩子呢。”秦向彤忽然開口,霍靖祁就站在她對面的櫃子旁,擡頭看她,語氣淡淡的,“這孩子并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威脅。”

“這不是威脅不威脅的問題,而是你根本不應該收養這個孩子,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等這件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麽說,不清楚這孩子的來歷,別人會以為你去了漠地一年,帶回來一個自己的孩子。”秦向彤并非口不擇言,說的也是事實罷了。

“等傷好了,我回漠地會把這個孩子也帶走。”霍靖祁本想着讓孩子有更好地生活留在漯城這邊,不過才回來半天的功夫他就改主意了。

“你還要回去?”秦向彤沒在意他後半句,而是聽進了他前半句話,倏地擡頭看他,“你不是回來了嗎?”

“那邊還未太平,傷好了回去。”霍靖祁站的累,右胸的傷微微發疼,他靠在了櫃子上支撐,秦向彤沒那心思去關注他傷勢如何,而是追問他,“你走了,我怎麽辦。”

霍靖祁皺了下眉,“你若是願意,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若是我不去呢。”秦向彤冷笑。

“你可以留在這裏。”霍靖祁說着,臉色越來越差,胸口越漸疼,刀傷深,傷及了肺腑,若不是避讓的及時,刺在左邊的話他也跟着沒命了,若非傷的重他也無需回來養傷,在宮中他撐着,回家見父母還撐着,到現在有些撐不住了。

但是秦向彤現在關注不到這些,她早就被滿滿的怨氣侵占了思緒,她嫁給他是為了什麽,受了這麽多委屈,如今他回來了還有更大的委屈等着她。

她秦向彤也不圖他什麽,何以要讓自己到這地步。

“你既然不想結這親,為何要答應娶我。”秦向彤眼眶微紅,瞪着他,霍靖祁怔了怔,他被逼回來成親,确實是不想娶她。

但被逼這樣的話太傷人,霍靖祁和她又沒什麽仇怨過節,這婚事他不願,她在霍家這一年未必過的舒心,于是他沉默了。

“若是你不願意,現在後悔也還來得及。”秦向彤說出這句話,門口那兒忽然一聲驚呼,霍冬靈跑了過來扶住了霍靖祁,擔憂道,“大哥你怎麽樣了。”

轉而指責秦向彤,“大嫂,你不知道大哥受了多重的傷麽,你還在這兒和他說這些,凡事都得分個輕重緩急。”說着要扶霍靖祁出去,差人趕緊去請大夫過來,此時秦向彤才注意到霍靖祁那比自己還要蒼白的臉色。

他身子的一部分都靠在了霍冬靈身上,秦向彤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秦家上下無人參軍更別說受這樣的傷了,秦向彤站了起來,霍冬靈已經把人扶出去了,她透過窗戶看着,卻沒再動作,而是又坐了回去,神情變幻。

“小姐,您這又是何苦。”一個媽媽走了進來,看到她坐在那兒,嘆了一聲,“您和姑爺雖說成親已經一年,可也還是新夫妻,那孩子再如何都不是您和姑爺生的,就算是姑爺肯,霍家也不肯讓他今後占了什麽,姑爺重情重義,您若好好養着那孩子,他感激您都來不及。”

“奶 娘,我是不可能跟着他去漠地的,那地方我怎麽可能跟着他一起去,可我若是繼續留在這兒,我像什麽呢,這婚事本來就不對,爹和娘不該答應的,既不情不願,又 何須繼續。”秦向彤心中已經冒出了想法,這個想法伴随着霍靖祁的消息起起落落,直到他回來,剛剛那一幕,秦向彤堅定了這想法。

她和他不一樣,她也習慣不了他那樣的生活,他們做不成這夫妻...

霍冬靈直接把大哥扶到了自己院子,在她眼中,這個大嫂進門後只有就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體弱多病,永遠是那一副柳絮折腰,病弱游絲的樣子,一個月中有半個月的時間面色蒼白,她怎麽能把大哥交給她來照顧。

“大哥你躺着。”霍冬靈親手扶着,也不要人幫忙,把他到屋子裏躺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有些發熱了。”

霍靖祁是真的累了,眼底看着妹妹進出忙乎,他沒說什麽,直到霍冬靈找了大夫進來,看過了傷勢重新換藥寫了方子,她坐在他身邊,紅着眼眶看着他,“大哥,等你好了你帶我去漠地吧,我照顧你。”

“傻丫頭,這兒過的好好的,為何要去漠地。”霍靖祁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驀然發現那已經不是五六年前的小丫頭了,她長大了。

不過很快他就釋懷過來,柳家那丫頭都已經長大了,自己家的妹妹怎麽可能還是個孩子呢。

“這 兒不好,一點都不好,你帶我去漠地,這樣我就能夠照顧你了。”霍冬靈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家中,她趴在霍靖祁的手上,嘟囔道,“你不知道,當時聽說你受傷的消 息我有多怕,這個家裏就只有你對我好,大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不是收養了一個孩子,爹肯定不會同意,我可以幫你照顧他。”

“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怎麽能照顧孩子,惹了非議你以後還怎麽嫁人。”霍靖祁無奈的拍了一下她的頭,力道很輕,只像是撫摸。

“那大哥不也收養了麽,爹他那麽生氣大哥你都堅持要養。”

“冬靈,這不一樣,大哥這條命是他換回來的。”不是他怎麽能感受呢,從他第一年去漠地時他們就認識了,當時他們幾個年紀都不大,在一塊兒訓練,又是一塊兒上的戰場,他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即便今天不是為了救他,他戰死了,托付自己的孩子給他霍靖祁都會照顧,更何況是這般情況。

“那大哥等你回去,大嫂會跟你走麽。”霍冬靈仰起頭,霍靖祁搖了搖頭,“她那身子骨并不合适去,不過她若是想跟去也可以。”

“她怎麽可能願意去,這一年來她回娘家的次數都快趕得上住在這兒了,母親那裏根本不管,我看她根本就不想嫁給大哥你的。”霍冬靈看不慣這個嫂子的病弱,自然是向着自家大哥,更何況她和這個嫂子之間的關系并不好。

“好了,我休息一會兒。”霍靖祁擺了擺手。

“那我去看看孩子。”霍冬靈吩咐人好好照看着,起身出了屋子,去往秦向彤的院子裏看孩子...

霍靖祁回來後過了幾天,柳思祺上門探望。

在家養傷比在漠地要好的多了,大夫好不說,至少在漯城可沒有三五不時的軍響聲提醒狼族來犯,沒有緊張的氣氛,人松散下來自然恢複的快。

“我說讓你留着命回來,你還真只留了命回來。”柳思祺拍了拍他的肩膀,霍靖祁笑了,“是啊,留的也不容易。”

“養好了還得回去?”

霍靖祁點點頭,“還沒有結束。”

要打退狼族,其實沒有止盡,多年前霍老将軍也打退過,可休養生息後別人照樣再度來犯,而且一次比一次兇險。

所以只能打降他們。

可打降談何容易。

“霍老将軍泉下有知,也欣慰了。”柳思祺半響開口道,“其實你在漠地也有好處,這漯城并不比漠地好多少,你可知,沈貴妃又傳喜訊了。”

沈貴妃自從四年前生下二公主後再度有了身孕,本來朝中的局勢就夠微妙的了,如今更是不知怎麽走,太子殿下已經五歲,在這宮中也不是活的十分安全,鄭家人幾番努力想要把太子養到德妃膝下都無果,朝中暗中的動向紛亂得很。

霍靖祁這幾年來知道的一些事大都是柳思祺書信告訴他的,霍家其實對宮中的事比較敏感,一來是因為霍夫人的關系,二來是霍家過去在宮中也有些淵源。

“太子既然能安然度過這五年,皇上必能護得住他。”霍靖祁緩緩道,“這幾年我對漯城的事也不太了解,聽聞因着沈家,你家也不甚太平。”

“也不是因為沈家。”柳思祺搖搖頭,“都是二叔的一些事。”

牽扯到家事,霍靖祁也不便多問,兩個人聊了些其他的,柳思祺也是怕打擾他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柳 思祺去過這趟霍家後過去了半月,已經是十月中後,漯城的天漸漸有些冷,霍靖祁回來大半個月,關于他的事漸漸的淡下去了,但到了十月底時,忽然有流言傳出他 回漯城時還帶回了一個孩子,四五個月大,還是個男孩,聽聞霍家少爺已經認作他為義子,說是戰死的下屬之子,但到底是與不是,說得清誰又是仔細在聽的呢。

大多數人關注的不是霍家少爺是不是重情重義,而是這孩子是不是就是他以下屬之子為幌子帶回來的私生子,從來都不缺這樣的人,以最險惡的方式去度人。

流言蜚語通常難解釋清楚,別人本來就是懷着惡意而傳,霍靖祁更清楚的是大半個月以來安安靜靜的,忽然就傳出去了,自是有心人不想讓他好過。

霍老爺要求他把這個孩子送人,用的是霍家霍老将軍的名聲,霍夫人好言想勸,用的也是霍家的名聲,這霍家的名聲有用時大過天,例如逼他回來成親,這名聲有時也毫無用處,例如霍老爺當年盛況娶第三任妻,例如霍将軍去世,霍家鬧的争家産的事。

霍家前廳內,霍靖祁說完之後,氣氛一下沉寂了下來,霍老爺怒瞪着他,“你就是寧願損了家裏的名聲也要留下這個孩子,就算是又再大的恩,你不愧對了好好找一戶人家養着就是,何必自己養他,如今鬧的秦家人面前也沒說法。”

“就是一個孩子,将來長大了也不會争奪霍家的東西,你們都容不下他。”霍靖祁聽厭了,用來用去都是霍家這個名聲,他擡頭看着霍老爺,“祖父的名聲我會替他掙着,過去霍家的名聲在祖父去世後早就沒了。”

“靖 祁,我有一點不明白,孩子為何一定要你養着,認作義子,其實送給無子的人家,家境富庶的,這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料,如此又能保全你自己的名聲,秦家那兒也 好交代。”霍夫人看了一眼坐在那兒的秦向彤,手握着杯盞,輕輕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說的十分無意,“我去看過那孩子幾回,也許是真的和靖祁有父子緣,生 的倒是和靖祁有幾分相像呢。”

此話一出,不僅是秦向彤,霍老爺的臉色都變了。

“母親,您又何必說這種引 人誤解的話,若是這話傳了出去,不知道別人得怎麽說大哥呢。”霍冬靈氣不過,站出來跪在了霍老爺面前,“父親,您說要顧着霍家的名聲,可名聲這東西是自己 給自己長臉,自己給自己面的,大哥有情義收養別人的孩子,到了你們口中卻是千般不容,萬般不許,今日是您的好友托付孩子給您,您是不是也會好好照顧,不會 将他轉交給別人撫養,外面傳着這些,您非但不替大哥說話,反倒還回來責問大哥,您究竟是信大哥還是信有些人胡說八道。”

“胡鬧!”

霍老爺猛的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說的什麽胡話!”

霍冬靈倔強的抿着嘴,她哪有說錯,若不是某些人在爹面前說了什麽,爹能這麽對大哥,能非要大哥送走那個孩子,能如此容不下?

她就是見不得大哥好吧,非要鬧的大哥不如意了,她就開心了。

霍夫人勸着霍老爺,不斷的說着是孩子不懂事,說着無心的話,讓他不要放心上,還勸着霍冬靈給霍老爺道歉。

秦向彤一直坐在那兒,就當是看了一場戲,從頭到尾沒有說話,低頭喝茶,擡頭聽霍老爺呵斥他口中的不孝子。

等到了最後不歡而散,什麽結果都沒有讨論出來...

也就是這天夜裏,秦向彤忽然派人去書房那裏找霍靖祁過來,把一封書信推到他的面前,語氣淡的像是根本不相識,“你看我寫的可對,若是無措,明日就把這個送去官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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