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這之前,宋雲其實已經從很多人那裏聽說過方岳真了。

舒九懷是這麽說的:“我那個發小啊……哎,他就是一朵大奇葩啊!不僅思維方式和大家不一樣,就是他在意的點也和大家不一樣,從小就特別容易被騙。我們小時候,有一次我騙他,我跟他說,兩個人只要親親就能生小寶寶了。他信以為真。有一天,他親了我們家的狗。再有一天,那狗下崽了。”

宋雲:“……”

“你知道當他一臉鄭重地告訴我他當爸爸了時,我受到了多大的驚吓嗎?那會兒我們五歲。”舒九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像他這樣的小智障……我這一輩子都得替他操着點心。”

然後就是宋爸爸了。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當宋雲給家裏人打電話時,宋爸爸總是要說起話費。宋爸爸對話費的評價非常高,雖然話費這人缺乏生活常識,雖然他總做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但這個年輕人講禮貌、具有責任感、懂得感恩。這樣的人是很适合當朋友的,因為他總是會特別珍惜每一份感情并且勇于付出。

而最叫宋雲熟悉的則是微博上的“彩虹下的小真”了,他對這人恨得咬牙切齒。

宋雲以為奇葩、話費和小真是不同的三個人,然而事實卻告訴他,他們其實是同一個人。宋雲心裏頓時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作為情商在線的正常人,別說他已經隐隐察覺到了很多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就算方岳真真的是個猥瑣癡漢,此刻當着舒九懷的面,他也不能立刻和他撕破臉。

宋雲小聲地說:“我該去拍戲了。”他原本是來喝水的,不能在化妝間裏耽誤太久。

“快去吧。”方岳真很欣賞宋雲這種努力工作的不偷懶的态度。

甜點和飲料都到齊了,趁着導演下次喊“卡”時,舒九懷趕緊出現在人前,端着小歌王的氣場,叫助理把甜點分給大家。他是打着給景玉啄探班的名義來的劇組,自然要在人前和景玉啄來一個好朋友的擁抱。舒九懷小聲地在景玉啄耳邊問:“你晚上有空嗎?有空就大家一起吃個飯,叫上宋雲一起。”

景玉啄在心裏算了算,今天的陸念先應該是工作狂狀态,就說:“好啊。”

舒天王的探班雖然打斷了劇組的拍攝進程,但導演卻沒生氣。因為,這是一次很好的宣傳。業內人士都知道,有景玉啄在的劇組,是不能炒作緋聞和醜聞的,那炒作友情總沒問題了吧?舒天王是一個行走的頭條制造機,他來《風雲錄》劇組探班,一旦這個消息被送出去,立刻又能上一次頭條了。

陽光蛋糕屋送來的甜點有很多種,大家都去挑了自己愛吃的。劇組裏有兩個女演員,明明一直叫着要減肥,從來不碰這種高熱量的東西,但就因為這是舒天王送來的,她們還是讓助理去取了一份。如此一來,她們就有了向舒天王道謝的機會,說不定能在舒天王面前混個臉熟呢?宋雲沒有助理,他見分發甜點的地方圍着很多人,只好走到另一邊去休息了。他穿着一身戲服,真不願意去人群裏擠。

忽然,有人走到了宋雲面前,是景玉啄的助理。

助理把一份香蕉奶和一份香蕉船遞給宋雲,說:“宋老師,這是特意為您準備的。”

宋雲在圈子裏沒什麽紮實的基礎,助理能恭敬叫他一聲“宋老師”,顯然是很給他面子了。宋雲平時和景玉啄接觸不多,此刻見他的助理特意給自己送吃的來,有些茫然地說:“謝謝!真謝謝你了。”

助理笑着說:“不用謝……其實,這些也不是我們準備的,我就負責送而已。”

宋雲看向了正和景玉啄站在一起聊天的舒九懷。

助理又說:“舒天王特意囑咐我,要親自送到您的手上。舒天王說,這是他朋友特意為您準備的,因為得知您最愛吃香蕉,而陽光蛋糕屋裏沒有香蕉飲料,于是您這一份是他們換了一家店單點的。”

助理之所以能說得這麽詳細,是因為舒九懷特意囑咐過了。而舒九懷之所以特意強調了這些話,是因為他想讓宋雲知道方岳真的心意。方岳真的情商太迷,有些人對他不夠了解,就會誤解他的很多舉動。舒九懷打小和方岳真一起長大,當然知道方岳真的內心極其溫柔,于是他就經常背着方岳真幫他做一些宣傳。好比說這一次,要是舒九懷不幫方岳真,宋雲永遠不會知道香蕉奶是方岳真準備的。

按照舒九懷的邏輯,雖然香蕉奶什麽的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等到宋雲知道了方岳真竟然如此細心地照顧到了他的口味,那麽宋雲的心裏多少會有些感動。這樣一來,宋雲就會反過來對方岳真好了。

舒爸爸簡直為方阿崽操碎了心吶!

可惜的是,舒九懷這回失算了。

方岳真的邏輯一直很迷。宋雲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香蕉奶和香蕉船,那一點點隐秘的感動還沒來得及升起就被巨大的疑惑給壓下去了。宋雲更茫然了,他什麽時候愛吃香蕉的?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因為有舒天王的面子,今天的拍攝任務到了下午五點就結束了,導演并沒有趕夜場的打算。宋雲卸了妝,趁着洗澡的功夫,抽時間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把一些沒弄清楚的事情都抓緊時間弄清楚了。挂了電話後,宋雲已經尴尬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好在,只有他一人尴尬,別人什麽都不知道。

“既然他以為我是他的小迷弟,那我就扮演他的小迷弟吧。”宋雲對自己說。

為了不叫人知道他曾把方岳真當成過是猥瑣癡漢男,宋雲決定要化身為方岳真的小迷弟,好歹把眼前的事情都先糊弄過去。作為一個敬業的演員,演個小迷弟還不容……容易個屁!宋雲搜了方岳真的名字,在網上得到了大量的關于方岳真的畫作賞析論文,宋雲集中精神看了一會兒,全都看不懂。

什麽明暗啊、色彩啊、透視啊,這種專業的分析,宋雲看不懂。

什麽寓意啊、主旨啊、暗示啊,為什麽一幅畫裏要看出那麽多的內涵來,宋雲更不懂了。

把手機塞回兜裏,宋雲絕望地嘆了一口氣。

舒九懷已經在城裏訂好了吃飯的地方,那是一家靠着老饕口碑宣傳的私房菜館。舒九懷開車,景玉啄坐副駕駛位上。宋雲和方岳真坐在後面。白天在化妝間裏睡了半個下午的方岳真一點都不困了。

“我們來聊天吧。”方岳真說。

宋雲破罐子破摔地說:“其實我完全不懂繪畫。”

“那你為什麽會喜歡我的畫呢?”方岳真問。

宋雲不假思索地說:“好看吧。”這是真心話。雖然他不久前搜索方岳真的名字時,才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把方岳真已經公開的作品都匆忙欣賞了一遍,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些畫都是很好看的畫。

在方岳真的作品裏,感情像色彩一樣飽滿。

方岳真微笑着說:“繪畫是一種藝術。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欣賞藝術的。”

瞧吧,果然把事情搞砸了,我為什麽要想不開要跟着他們一起去吃這個飯呢,要是我當時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他們應該不會勉強我同行吧……宋雲在心裏對自己說。他抓了抓頭發:“事實上我……”

“那些所謂的鑒賞家們,盡管他們能說得頭頭是道,但我并不覺得他們就抓住了藝術的真谛。”方岳真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藝術源于心靈。它是美的。當你被這種美征服了,你就感知到了藝術。”

“額……”宋雲覺得這些話太抽象了。

方岳真看向自己的小迷弟,說:“我不想在畫裏表達什麽太過複雜的感情,我只想展現我所看到的美,這美源于風景,也源于人心。你看到了這種美,是嗎?那麽,你就被我征服了,你感知到了我。”

宋雲:“……”你知不知道,這話太暧昧了啊!要不是我已經從舒天王那裏知道了你情商低,我差點以為你這是在調戲我了!還有,原來坦白承認自己不懂繪畫才是攻略你這位大畫家的正确方式嗎?

有時候,說得越多就越顯得內心的淺薄。

千言萬語不及一句,你的畫真好看,我雖然不懂藝術,但我能看到你畫裏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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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誤會他了,他根本不是猥瑣癡漢?”雪裏溫柔問。

雪裏溫柔是宋雲的網友。宋雲不知道網線對面的人是高是矮,雪裏溫柔也不知道網線這邊的人是最近人氣暴漲的娛樂圈新星。但是,這不妨礙他們成為朋友,共同的性向使得他們有了些共同語言。

“我快尴尬死了。”宋雲說。

“你不是說,他都摸到你三次元的家裏去了嗎?”雪裏溫柔問。

“那是我爸邀請的。他有工作需要要下鄉,我爸就竭力把他往我家裏帶了。”宋雲說。

“可是,他還給你畫了很多畫,有些甚至有色情暗示,不是嗎?”雪裏溫柔又問。

“也是我爸的鍋。色情什麽的,是我誤會他了,他只是單純作畫而已。”宋雲說。他不會把自己的事說得太細,那樣容易掉馬甲,因此他就沒有直說,方岳真是被他爸爸慫恿了才在微博上關注他的。

“額……他還在公衆平臺上說你很可愛?”雪裏溫柔又問。

“怪我爸……我爸給他看了我小時候的照片。”宋雲無力地解釋。

雪裏溫柔沉默了好一會兒。宋雲差點以為他下線了。

“你确定你的家人不知道你的性向嗎?”雪裏溫柔隔着網線問,“我怎麽覺得你爸在為你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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