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次面試

唐元也算是個金牌經紀人了,除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而帶的楚辭外,手頭還曾帶過兩個大紅的組合,因此在圈內倒也廣為人知,坐那裏不久便有人笑吟吟湊上來打招呼:“唐哥,按照您如今這地位,怎麽還用得着帶新人?”

說話的人一頭寸頭梳的規規矩矩,笑的憨厚又老實,眼神卻像是浸透了油,滑不溜秋的。他身後站着的那個青年長了一張娃娃臉,皮膚白皙五官清秀,棕栗色的頭發軟軟地搭在額頭上,就像是鼓着腮幫子的松鼠,令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掐一把。

唐元站起身來,笑着與對方寒暄兩句。那經紀人趕忙将後頭的一直不聲不響乖巧站着的藝人拽過來:“林木,還不過來打個招呼!”

叫林木的藝人擡起眼來,眸子裏都是一片澄澈的水光,看起來倒有些怯生生的,低聲問了好,倒真有幾分不谙世事的單純。

林木的經紀人上下看了楚辭一眼,眼中的精光掩也掩飾不住,若有所思地停留了好一會兒。随即才笑道:“果然是個好料子,生的好模樣,身段也好,難怪能勞動唐哥這尊大佛來親自出馬呢。看來,這就是今年LC的黑馬了?”

“黑馬算不上,”唐元圓圓的臉上都是熱朗的笑,“怎麽能和你手下的人比。不過是新入公司,我也沒事,順便帶帶。”

他三兩句便将這話題掩了過去,林木的經紀人也不好再提,只得悻悻拉了人又向另一邊走了。唐元冷眼看着他越行越遠,轉過頭來時,臉上的笑意早已蒸發的一絲也不剩。

“以後看見他,躲遠點兒走,”他見四周并無旁人注意,便壓低了聲音,低低地囑咐楚辭,“這人的手段不太幹淨。”

即便是他不說,人的眼睛也是可以說明一切的。楚辭乖巧地應了,因為此處人多眼雜,也不去問究竟與對方有何糾葛,只默不作聲低頭,于腦中又重演了一遍書中的劇情。

試鏡的人數不少,可氣質符合的卻是寥寥無幾。王導以葛優癱的姿勢倒在椅子上,看的心煩意亂,幾欲砸劇本。

可眼下正試鏡的演員卻毫無所覺,仍無辜地瞪大了一雙眼,含着淚念臺詞:“就因為我只是個小小的花妖,我就理應代替別人去死嗎?我就不配活在這世上嗎?”

導演本就是個暴烈脾氣,這時終于忍無可忍了,騰地一聲坐起身來:“沒錯,你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演員:......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徹底将他砸懵了。

“你怎麽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導演手中的劇本摔得震天響,“別告訴我,身為一個演員,你就只能靠瞪眼和咬嘴唇來表現你的情緒!連那個誰......小孫......”

一旁的副導登時瞪大了眼,有點不太理解這把火怎麽會燒到自己身上。

他只是個副導啊,不需要親身上陣和演員相比的吧?

“小孫他家的狗都還會吐吐舌頭扮無辜呢,你除了哭,就沒有別的了?”

他的面相本來就生的不太和善,胡子濃烈,又是一雙三角眼。這樣瞪着眼睛罵人時,與混社會的人也沒什麽區別了,演員被吓得一縮,總覺得下一秒他便能從身上掏出一根棍子來将自己暴打一頓。

“您......您......”

“你什麽你!”王導瞪着眼,“你再敢來我片場,看老子不削死你!”

副導:......

他只得幹咳一聲,出面來做和事佬和稀泥:“小鄧是吧?你雖然演的不錯,但還是需要再次磨練,回去等消息吧。”

待到人走了,他才将手中的筆一撂,哭笑不得道:“王導,按照您這個架勢,咱們劇組就別想再招一個新人進來了。”

“誰讓那個蘇宴之突然受傷了?”王導橫鼻子豎眼,“老子找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才找出來一個稍微符合點兒的。這下子可好,還得在這一堆矮子裏硬生生拔個高個兒出來!”

副導不禁有些頭疼,低聲勸道:“差不多就算——”

“不能差不多。”

另一個女聲突然輕柔地插了進來。

副導扭頭看過去,便看見姑娘将口罩向下拉了拉,黑而長的發絲自兩頰邊垂下來,清秀的眉眼中全是堅定。

“要是沒有合适的人選,那便将這個人物删了。我決不能接受一個形象氣質不符合的人來出演我兒子。”

副導深吸一口氣,登時覺得自己更頭疼了。

直到林木走進來怯怯地鞠了一個躬,王導的眼睛才略略亮了一亮——這孩子生的幹淨,身形略略單弱,看起來倒果真有幾分書中小花妖的韻味。

與楚辭這種半路踏上演藝圈的半桶水全然不同,林木是踏踏實實讀了好幾年科班,從無數的競争者之中生生踏出來一條血路的。他站在那裏兩秒,眼睛裏便悄無聲息地蓄了淚,自長長的睫毛下滾珠似的掉落,其神情形态,當真如暴雨梨花般楚楚可憐。

王導的手指不自覺抵上了下巴,來回摩挲着,沉思許久。待林木獨自将一長段獨白演完之後,方才揮揮手:“還不錯,回去等消息吧。”

副導終究是按捺不住,湊過身子來:“王導,若是這個您還不滿意,咱們這人......”

“形象是有了,但是這感覺不大對頭,”導演不耐煩地沖他連連揮手,三角眼一瞪,兇悍的很,連副導也不禁縮了縮腦袋,“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這麽多話!”

他在圈子中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生起氣來,連投資方都敢劈頭蓋臉罵一頓的,副導立時噤若寒蟬,不敢多言了。只是心下不免暗暗思索着,只怕今天這人是找不到了,有這時間在此處浪費,還不如聯系編劇快些改劇本——

正想着,思路卻突然被另一道清透的少年聲打斷了。這聲音恍若風送浮冰,清棱棱的,他下意識便擡起眼,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入目是個身形纖瘦的少年,與先前來試鏡的人各色時尚而引人注目的打扮全然不同,他只簡簡單單套了件米白色的毛衣、穿了條淺藍色的牛仔褲,可也因着這沒有一點多餘之處的打扮,他整個人的氣息都像是融入了周遭兒一灘溫潤的春水裏,柔柔地綿延起伏着,尋不出一絲侵略性。

原本坐在桌旁不聲不響的姑娘登時雙眼發亮,王導猛地一下坐直了身,終于徹底來了興趣。

“你也是來試鏡這個花妖的角色的?”他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站着的人,瞧見對方溫和而妥帖的微笑之後,微微點了點頭。

“劇本就在你面前,從那些标紅線的段落裏選出一段吧。”

楚辭不動聲色,快速掃了劇本一眼,随即十分欣慰地發現這劇本與原書并無太大的差別,改動幅度極小。他先前已經仔仔細細研究了原書兩日,将其中的每一個句子都反反複複讀了個透徹,因此如今也不覺得如何困難,尋出一段,張口便來。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空無一物的地方,目光逐漸有了一個着落點,像是在專注地看一個透明人。随即,他琥珀色的瞳孔震顫了幾下,如同一汪被攪動了的蜂蜜,從那明暗的色澤中一縷縷地浸透了沉甸甸的失望。

“阿夭......”他輕輕地嘆道,更像是在輕柔地詢問自己。

“阿夭,便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王導渾身一震,立時便知曉了他這演的究竟是哪一幕——在費盡了心力才傷痕累累逃出了九重天之後,小花妖回到了他當年待了幾百年的山谷,那是他唯一剩下的地方了。

他四面楚歌,只得将自己嚴嚴實實地掩藏起來,只敢對自己身邊的最後一個朋友吐露自己的心跡。

可偏偏,與他交好的那個人參精,幾百年以來,都在癡癡地仰望着天上那個高不可攀的仙子。他左搖右擺,終于在仰慕之人與朋友之間選擇了前者,當着小花妖的面,亮出了自己手中閃着寒光的尖刀。

對面那個不存在的人像是說了什麽,楚辭驀地仰頭大笑起來。他笑的不能自已,連眼角都潮濕了一片,才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只是個不值一提的花妖,我就理應代替別人去死麽?我就不配活在這世上麽?”

“只是因為我只是個小小的花妖,我就連選擇自己生死的權利都沒有麽?”

“沒錯,她是隕落的高高在上的仙子,是你們所有人的心頭寶,而我,只是沒有人關心的卑賤的存在——”

他的聲音驀地戛然而止,眼圈卻一點點紅了。

“可是,我也是活着的啊。”他輕輕道。

“我也是活着的,我也有生命,我也想好好的生活下去,想看過很多個晨夕旦暮,想見過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想走遍這世間的山川——”

“我是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可以随意拿來利用的工具啊。”

他的眼淚于琥珀色的瞳眸中打着轉,蒙上了一層水色,卻又緊緊地抿着唇,強行一點點将它們全都逼了回去。他看着空氣中的那一點,輕不可聞地說了最後一句:“倘若她是為了剝奪才給予了我生命,那麽,我寧肯我從未來過。”

整個片場鴉雀無聲。

楚辭閉上了眼,将酸澀的感覺勉強咽了下去,這才重新睜開眸子,看向坐在他面前的導演。

這一看,他自己倒先是被吓了一跳:“導演?導演,您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王導黑着一張臉站起身來,他身形高大,再加上胡子拉碴面相兇狠,吓得楚辭不自覺往後蹭了蹭,幾乎有些想要喊人。

......該不會是因為演的太差,所以他要打自己吧?

他腦海中瞬間掠過了無數念頭。

#論怎樣才能從黑社會手中逃生#

#媽媽我好害怕怎麽破#

#現在報警還來得及嗎#

以及......

#阿拉伯官方女子防身術#

誰知,王導卻三兩步從桌邊跨過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的小妖精啊,你怎麽才來啊!”

楚辭:......

作者有話要說: 楚辭:......解釋一下,什麽叫做阿拉伯官方女子防身術?

作者君:......

扛起鍋蓋,就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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