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指引
程毓見到關悅時，關悅表現出來的開心不像僞裝出來的，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人告訴關悅方鶴鳴還活着，二是有人能複活方鶴鳴。今夜關悅的傷心應該是她得知唯一希望已毀，難以接受所致。
程毓不想關悅沉淪于過去的悲痛，方鶴鳴已死，人死不能複生，而關悅還活着，這一輩子的路還長。關悅一時想不開，不表示一輩子想不開，時間是一劑良藥，會使人慢慢淡忘過去。哪怕關悅一輩子忘不了方鶴鳴，決定終生不再嫁，也好過死，活着比死了強。
“我爹請了道家仙長為鶴鳴推算運程，那道長說鶴鳴命中有一生死劫，如他所料不錯，鶴鳴因已應劫。按理說，人死生機斷，鶴鳴卻因孤魂奪舍，反将他的一縷生機留在人間。生魂擇北方歸位，我要尋人，需持施了術法的鶴鳴平日佩戴的昆山玉北上。”
“所以你一路北上進京，到了同康坊。說實話，關伯伯是不是不同意你出來，否則你身邊不會沒有随從。”
關悅的本事不錯，可一山還比一山高，從江南到京城有千裏之遙，在方鶴鳴出事後，關雲山怎會放心關悅獨自上京。
“不，我爹知道留不住我，親自送我到渡口，還叮囑我到京城以後一定要上同康坊找程叔父，可惜程叔父早已過世。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能笑得沒心沒肺吧，可是不笑又能怎樣。”
笑着好好生活，關悅還能欺騙自己，方鶴鳴沒事，她來京城是為了找回方鶴鳴。她不能在找到方鶴鳴以前，就将自己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今天沒有遇到那個和方鶴鳴長相相似的人，她不會失态。不過說出來也好，至少在京城，她不用一個人守着這個秘密，茫然地等那道人說的機緣。
不是關悅突然失态，程毓絕對看不出關悅心中藏着這樣一件大事。程毓突然不知從何問起，唯恐一個不慎，就觸到關悅的傷心處。她是重活一回的人不錯，可要她幫關悅尋找方鶴鳴，程毓自問沒有那個本事。不過有一個人倒是可以幫忙，但是今天晚上不能再提。關悅的情緒幾經起伏，睡一覺才好。
“好了，再不睡，天都該亮了。尋人的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見成果的。”
關悅許是哭累了，心神耗損不小，靠着大迎枕，在羅漢床上倒頭就睡。程毓知關悅不想動，也不勉強她，抱了一床被子給關悅蓋上後歇下了。
翌日，程毓醒來時，關悅還在睡，等她梳洗過後，準備用早飯時，關悅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程毓覺得不對了。關悅是習武之人，一向警醒，屋子裏有一點響動她都睡不着，今天睡得太深，有些反常。
程毓走近了連喚關悅兩聲，睡着的關悅沒有半點動靜，程毓伸手一探，關悅的額頭果然燙的厲害。關悅病了，人都迷糊了，程毓怎麽叫也叫不醒。那個連走路帶風的女子就這樣沒征兆地倒下，叫程毓慌了心神。她不确定關悅的病是因為晚歸着涼誘發的，還是信念崩塌所致。前者藥石可醫，後者就危險了，她上哪裏找一個方鶴鳴給關悅解開心結。
“翠竹，快去請福伯過來，就說關小姐病了。”
“小姐，方才七巧來送花，說福伯一大早就出門了，要到晚上才回來。”
程毓差點忘了，福伯每個月都會開爐煉藥，有時候藥材少了，就會親自去山上采藥。算算時辰，福伯已經走遠了，這會兒要追也來不及。
“翠竹，你速去外面請個可靠的大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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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毓這邊為了找大夫急得上火，昏睡中的關悅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人就飛到了空中。山河大地盡在腳下，天地萬物在她眼中一點點變小。這一切是多麽新奇，可關悅沒有半分欣賞的意思。因為突然出現的方鶴鳴帶走了她全部心神。
關悅從前覺得那句‘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中描述的女人不包括她，直到今日見了方鶴鳴才明白，原來她也是其中之一。沒有誰知道，自從方鶴鳴重傷被擡回家後，關悅就再沒有夢到過他，即便是她親手結束方鶴鳴生命的那一天，她瘋狂逼迫自己入睡，想在夢裏見一見曾經的方鶴鳴，卻沒能如願。
今次突然見到方鶴鳴，還是記憶裏的模樣，關悅未語淚先流，撲到方鶴鳴懷中痛哭。
“鶴鳴，你是來接我一起走的嗎？”
“對不起，悅悅。讓你一個人傷心這麽久，都是我的錯。”
“不要說對不起，你回來了，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你知道嗎，我現在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是方家人了。你別看我還梳着少女發髻，我是在等你親手為我挽發。我一直記得你說的話，你說等我們成親後要每天為我描眉挽發，那時我總笑你無聊，其實我心裏高興着。你都不知道，爹爹帶我回來前，我知道家裏有一個未婚夫等着，在路上偷跑了好幾回，都被爹爹逮着帶回家。等到了家裏，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你說奇不奇怪。還好我沒跑成功，不然怎會遇見你。”
關悅說着眼中積攢的淚水一滑，流出眼眶，面上卻滿布笑容。
“悅悅，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貪心害了你。我已經死了，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方鶴鳴的聲音深而沉，帶着滿腔無力與悲傷。他不想告訴關悅實情，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你不是好好活着，你看，我都能抱着你。”關悅不肯放開方鶴鳴，就怕她一松手，眼前人就不見了蹤影。
“悅悅，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不過是寄居在昆山玉中的一縷魂，要不是你這回病得重了，我們根本不會有見面的機會。”
“你在騙我，對不對。道長說了，你還有一線生機在人間，屆時會魂歸北方。”關悅心中明白，方鶴鳴所說的一切可能是真的，可是她就是無法接受眼前人與她再無相聚的時候。
“如果騙你能讓我們永遠在一起，我願意用一輩子來編織一個謊言。但是悅悅，老天給我的時間太短，即便我活了兩世，也沒能改變再次早殇的命運。”
“活了兩世？什麽意思。”關悅聽得迷糊，擡頭看着方鶴鳴，淚眼朦胧。
“悅悅，我活了兩世。第一世，我死在十八歲這年，再醒來我發現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确定我真的活過來以後，我就想着改變前世早殇的命運，并将你提前娶進門。在我的有意改變下，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甚至我以為我不會再和前世一樣早早離世，因為這一世你我有了夫妻之實。那時我真開心，出門前我還在想，等我回來一定要請求岳父大人提前将你嫁給我。”
“我嫁給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嫁給你。”關悅着急表明心意，沒發現方鶴鳴的身影漸漸淡去。
“來不及了，悅悅。我多想和你生兒育女，攜手白頭。對不起，我食言了，不能為你日日描眉挽發。悅悅，答應我，不要傷心，好好活下去。不要，不要嫁給別人，我”
關悅雙手揮舞着從夢中驚醒，方鶴鳴的叮囑仿佛還在耳邊，四周卻再也找不到方鶴鳴的影子。
‘咔嚓’一聲輕響，關悅佩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碎裂成兩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含韻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7-19 08:53:18
程毓：不靠譜啊不靠譜，到現在才有機會出來透氣。
陸源：渣了一天的書。
作者：還能有點小隐私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