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桃花
林信與顧淵深夜出行。
夜晚的枕水村,安靜寧和。村頭柳樹下一盞小燈,與天上銀河遙相呼應。
林信攏着手,與顧淵一同,踏過河岸邊的軟泥。
他不說話,顧淵很難得地先開了口:“那日沈家辦喜事,你其實看見老道士灑在宋娘子裙角上的符水冒鬼氣了。我想上前,你為什麽攔我?
“那天下午,你拉着我在沈家待了一天,也是為了看着她,為什麽不直接動手?還為了宋娘子,不惜現出真身,與老道士打賭。
“你為什麽那麽信她?”
“我……”林信偏過頭,思考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我們枕水村的男人,眼光都很好吧。”
原是說玩笑話,他自己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林信再想了想,正色道:“不是我信她,是她夫君信她。明知道她是鬼,還是要娶她過門。生怕什麽東西沖撞了她,道長來的時候,還把人護在身後。
“再加上,那時候宋娘子說:‘一日夫妻,已然足夠’。我這顆破石頭心,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感觸。
“我雖然是個石頭心,但還是很相信人間有真情的。”
顧淵轉頭看去,林信還披着村子裏老人家送他的那件大氅。
這件大氅,用的是兔毛鑲邊,林信穿回去時,把何皎氣得半死。他卻忽然覺得,有點好看。
這時他們正巧經過沈家門前,林信轉頭看了一眼,大紅的燈籠挂在宅門前,光影流轉,濃淡深淺,照在他面上。
他随口道:“就是老道長的事情有點兒麻煩。”
“如何?”
Advertisement
“老道長陽壽将盡。他只差一份功德就能飛升,但是他忽然又不願意成仙了。”林信頓了頓,“我是不是不應該跟他打賭?應該換一種法子的?”
顧淵卻道:“他太固執。”
“是啊。我估摸着,人間不寧,他不成仙;地獄不空,他也不成仙。”
林信繼續道:“他原本還想着找個地方躲起來,剩下這些日子,就給被他誤會的宋娘子供長生牌位了。他與柴全,師徒二人久別重逢。柴全大概不懂得人的壽數不長,道長要是在他面前去了,他得多難受啊。”
“各有天數,倘若強行讓他成仙長生,他心中也不願意。他要尋死,也很容易。”
“也對。”林信點頭,“要是道長真不願意,我也沒法子。”
他二人踏過石橋,又回到了水南邊。
林信在一戶人家的牆角停下,撿起一粒小小的山楂丹。
“還有十來日,這山楂丹就沒用了。我們在這兒過了年節再回去吧?”
“好。”
林信忽然想起什麽,問道:“你有朋友一起過年嗎?”
“沒有。”顧淵搖頭,“我沒有別的朋友。”
“噢。”
顧淵定定道:“只有你一個。”
林信顯然會錯了意,擡手摸摸他的腦袋:“小可憐。”
接下來幾日,老道士給宋娘子做了塊長生牌位,早晚都在長生牌位前敬香念經,希望能給她積攢一些功德作為彌補。
除了這塊長生牌位,宋娘子好像也給林仙君做了一塊,早晚供奉。
于是林信早晚都被煙雲缭繞,有的時候發着呆,天上還會掉下來一捧鮮花,這也是宋娘子奉在他牌位前的。
林信重新過上地租公的日子,但他最近看一個人很不對勁。
——秦蒼。
他在天山被打下山崖,後來失憶了,整天黏着何皎喊“爹”。
但林信是心思何等缜密的一個仙君啊,他覺得秦蒼最近有點不對。
他不喊何皎“爹爹”了,直接喊他“皎皎”,最最重要的是——
他最近也不喊林信“爺爺”了。
所以林信合理懷疑,秦蒼已經全好了,出于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他假裝失憶。
這日陽光正好,林信與顧淵在桃花樹下學打毛衣;秦蒼光着膀子,舉着斧頭,在院子裏劈柴;何皎在廚房煎藥。
歲月靜好。
秦蒼劈好柴,放下斧頭,匆匆套上衣裳。整頭狼都熱烘烘的,就湊到廚房何皎那邊去。
桃花樹下,林信放下打了拆、拆了打的毛衣,眯起眼睛:“啧啧啧。”
顧淵坐在他面前,問道:“怎麽了?”
林信一把按住他的肩:“你別回頭,不要打草驚蛇。掩護我觀察一下。”
“嗯。”
顧淵應了一聲,坐得端正。
透過廚房的小窗戶,正好能看見裏邊的情形。林信皺着眉,看得很認真,原本按在顧淵肩上的雙手,不自覺就攀到了他的脖子上。
林信的破石頭心反應遲鈍,顧淵不曾經歷過情愛的“少男魚心”倒很是敏感。
樹下起風,吹起林信沒有束起的頭發,一個勁兒地往顧淵的脖子上飛,撥弦似的撩撥他。
顧淵轉頭看他,他倒是沒什麽反應,還是專心地看廚房裏邊。
“啧,他那個狼爪都抓住何皎的脖子了,何皎怎麽沒點安全意識?”
“嗨呀,那個臉都貼過去了,安全距離,安全距離啊!”
林信氣得拍了他一下:“氣死我了。”
打我做什麽?也氣死我了。顧淵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臉。
默默地轉開了腦袋。
一別開臉,正對上的是林信的衣襟。
他今日穿了件青竹顏色的舊衣裳,洗得發白,還起了點毛邊兒。
順着衣襟向上,便看見他說話時,上下滑動的喉結。
顧淵磨了磨後槽牙。冬日裏,忽然有些口幹舌燥的。
作者有話要說: 胖胖生知道大家都想看什麽的,不就是想看顧仙君——
學打毛衣嘛
我又把時間設定錯了(因為放存稿的時候是淩晨,就放到第二天去了,胖胖生的腦子壞了(跪)對不起大家(哭哭)
我下次再這樣,我就給大家加更(跪)
感謝陛下、是東風的1個地雷!
感謝八千裏路雲和月的8瓶營養液!感謝龍舟的5瓶營養液!感謝莫問塵世的1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