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個死神(6)
又是一個殘陽似血的傍晚,越前被一陣從店鋪裏傳來的喧鬧聲吵醒了,悶悶坐在床上心情不好。畢竟這些天,總會有人半夜來定制棺材,而某位無良老板根本沒什麽公德心,陰陽怪氣的笑聲經常把他從夢中吓醒,然後要輾轉很久才能睡去。
坐了一會兒,好像分辨出交談聲裏有夏爾的聲音,越前想了想還是揉着困意十足的眼走向前廳,準備去打個招呼。等他出來的時候,他也徹底醒了,更準确的說是被吓醒的。因爲,他看見葬儀屋被埋在一個裝滿鹽的大罐子裏,只有一個頭還露在外面,而殺死紅夫人的那位死神也在旁邊,還穿着葬儀屋的黑袍子。
稍微定了定神,看着葬儀屋一臉無所謂還很享受的樣子,說着什麽“水分一點一點從皮膚裏滲出的感覺,真讓人興奮啊”之類的混帳話,越前徹底不想理他了,轉身自顧自的去給夏爾泡了茶,然後道:“總拜托這個廢材,他真能幫上什麽忙嗎?”
夏爾原本想說話,不想塞巴斯蒂安先一步開口,問的卻是紅發的死神:“話說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是被威爾派出來的啦,因爲最近發現死神圖書館的死亡劇場被偷了,所以要我來查一查。”象是被塞巴斯蒂安詢問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紅發死神對着他擠眉弄眼的,半點都不隐瞞。
“死亡劇場?那是什麽?”
問問題的是夏爾,可越前卻敏銳的察覺到被埋在鹽罐子裏的葬儀屋唇角抽動了一下,回頭狐疑的看了一眼。接着,他聽見塞巴斯蒂安盡職的替夏爾解釋:“也就是走馬燈之類的東西,記錄着人的一生,死神從死亡預定者中抽出,播放後判斷其生死。”說到此處,黑衣執事也有些疑惑,轉頭問:“那東西是那麽容易被偷的嗎?”
被問得也象是很無奈一樣,死神點點頭道:“是啊,反正不用的時候就被塞在圖書館裏,以書的形式。”
“也就是說,類似Doomsday Book之類的東西吧。”
聽完死神的解釋,夏爾暫時陷入沉思,反倒是越前猛的轉過頭動也不動的緊盯葬儀屋,目光裏充滿了懷疑。這一刻,他想到的是房間裏那一大櫃子裝幀都一模一樣的書,而且他們之前交談的時候,葬儀屋也提到過Doomsday Book什麽的。
不會……是這家夥偷了死神劇場吧?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竟然偷到死神圖書館去了?!越想就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成立,越前有些心虛的看了眼站在旁邊的死神,幸好對方注意力都在塞巴斯蒂安身上,這才稍微覺得安心一點。
關于Doomsday Book的話題到此就結束了,夏爾擡頭看向葬儀屋,道:“我有事情拜托你。”
“好啊,那就按照老規矩,給小生一個極品的笑話吧。”依舊說着語調古怪的話,直到聽到越前在旁邊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葬儀屋連忙改口:“算了,今天就不聽了。”
夏爾拜托的事其實很簡單,就是要葬儀屋借送棺材的機會幫他們偷偷潛入一家位于倫敦郊外已廢棄多年的修道院,據說那裏最近住滿了異教徒,很難進入。這是一件舉手之勞的事,葬儀屋聽完就起身從鹽罐子裏站了起來,轉進後面去換了套衣服。出來的時候,看越前正在困倦的揉着眼,他伸手摸了摸柔軟的墨發,笑道:“小生要出去了,小龍馬繼續去睡覺吧,乖乖看屋哦。”
這詭異的破屋子就算送人也沒人要吧。腹诽了一句,越前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等一行人出門之後,開始收拾店鋪裏亂七八糟的雜物。收拾好了,正準備回屋繼續補眠,不想還真有人上門了。
來人穿着一身很正式的黑色西服,戴着黑色寬邊眼睛,一雙黃綠色的眼眸在鏡片後面閃動着銳利的光芒,不茍言笑。看到越前,他先是微顯驚訝的擡頭看了看店鋪的牌子,然後問:“這裏的老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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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修?”側臉好奇的看了這個黑衣男人好一會兒,越前道:“他出去送棺材了,要等會兒再回來,你是要在這裏等他還是晚點再來?”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心裏嘀咕:走吧走吧,走了他就好回去睡覺了。
“你竟敢直呼大人的名諱?你知道他是誰嗎?”男人冷酷帥氣的面孔上出現一絲驚愕,甚至還有些不忿,沉聲問道。
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越前轉身正視男人,看着那雙黃綠色的眼,他突然想起剛才那位紅發死神和葬儀屋的瞳色好像都差不多,再一想到被他們提及的Doomsday Book,越前怔了怔,随即背轉過身去,故意用輕松的語氣道:“不就是個廢材死神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廢……廢材死神……你盡然敢這麽評價修大人!”聽了越前的評價,男人似乎有點激動,上前一步用微怒的語氣道:“他可是曾經狩獵過羅賓漢靈魂,幷把瑪麗·安托瓦內特投入地獄的傳說中的頂級死神,你一個人類竟然對他不敬!”
“啊,是嗎?那你就好好在這裏等候你偉大的偶像吧,順便幫我看下店,我去睡覺了。”淡淡的應了一句,越前掀開厚重的布簾走了進去。他眉心緊鎖,嘴唇抿得緊緊的,全因剛才套出的關于葬儀屋的身份。原來那家夥要隐瞞的就是這個,他就這麽不可信嗎?
原以爲自己會因爲氣惱而睡不着,可當真正躺在床上之後,越前很快就睡過去了。不過這一覺,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中途好像聽葬儀屋進來過,還在床頭坐了一會兒才離開。等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揉着有些生疼的胃走進前廳,當看到葬儀屋和夏爾等正坐在棺材上低聲交談時,越前心中的氣惱再次湧了上來,靠着墻壁上冷冷勾起唇角,道:“喲,回來啦,死神劇場小偷,頂級死神修大人。”
聽了這一連串不客氣的稱呼,葬儀屋原本高高揚起的唇角僵了一下,轉頭看看越前,又看看站在身邊前一天出現過的男人,無奈的道:“嘴還真是不牢啊,威廉·T·史皮爾斯。”
“抱歉,大人。我原本只是向來詢問一下您借走的那些死神劇場什麽時候歸還,我以爲……”威廉真的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人類小孩擺了一道,臉色有些不好。
“算了,算了,小生也沒打算怪你。”揮揮手打斷威廉的話,葬儀屋看着夏爾,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說起來,在小生借走的死神劇場裏,也有凡多姆海恩夫婦的,是未經篡改過的喲。如果伯爵你想看的話,小生也是可以借給你的。”
寶石般的藍眸猛然瞪大,夏爾盯着葬儀屋看了許久,最終慢慢垂下眼,道:“不用了。”
随着夏爾和塞巴斯蒂安的離去,兩位死神也走了,光線昏暗的店鋪裏只剩下越前和葬儀屋。依舊斜倚着墻壁,越前漠然望着一個黑暗的角落,語氣冷淡:“你知道嗎,你有時候挺殘忍的。”
“嗯?因爲我隐瞞了自己?”反正身份已經被識破了,葬儀屋也懶得僞裝,将黑色禮帽摘下來往棺材上一放,随手撥了撥長長的劉海,起身一步步朝越前走去。
“不,那是你的自由,誰也不能說什麽。”見葬儀屋已走到面前,越前仰起頭面無表情的望着那雙金綠色的瞳,繼續道:“我是說你對伯爵。你明知道父母的死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傷痛,活着就是爲了追查真兇,你這樣對他說真的好嗎?”
長眉微挑,葬儀屋靜靜的看着越前,伸手在精致的面孔上慢慢游移。沉默了很久之後,他微微揚起唇角,道:“活在仇恨當中,如果仇恨不在了,他要怎樣?仇恨幷不是前進的動力,不是嗎?”見白晰的臉頰在一番撫摸之後越來越紅,他湊近一些低低笑道:“龍馬,你這麽在乎伯爵,我稍微有點吃醋了。”
美麗的瞳近在咫尺,讓越前不由自主想到幾天前彼此之間的那個親吻,呼吸漸漸急促。擡手想要阻擋越來越放肆的手指,卻被葬儀屋抓在手中緊扣在身後堅硬的墻壁上,他有些慌了,輕顫着道:“幹什麽,放開我。”
“不放……”緩緩靠近因緊張而抿起的唇,在即将貼合上的一瞬間,葬儀屋用微微暗啞的嗓音道:“別忘了,小東西,是你給了我答案。”
仿佛在身份被表明之後,葬儀屋壓抑在心中的情緒都被釋放出來了,讓這一吻幷不如之前那樣輕如點水。将越前死死抵在墻上,他肆意舔咬着誘人的唇瓣,舌尖探入溫熱的口腔靈巧翻攪,等心滿意足之後,越前的唇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忍不住再次湊上去厮磨一番,他深深看入迷蒙的貓眼,輕笑道:“拜你所賜,我終于還是下了決心了。”
“什……什麽?”思緒明顯是混亂的,越前楞楞的回望金綠色的瞳,其間顯而易見的柔和笑意讓他不由自主的反問道。
“遵從自己的心啊,小東西……”輕嘆一聲,憐愛的吻烙在微蹙的眉心,葬儀屋微微笑着,道:“即使你不能陪伴我很久,我也認了。”曾經的他,患得患失,錯過了好幾個想要得到的人,因爲不想去承受得到又眼睜睜失去的痛苦絕望。但面前這個連靈魂都不完整的孩子,卻給了他一個不一樣的答案,讓他下決心去嘗試着接受。
回神之後,越前終于意識到葬儀屋說的是什麽了,輕擰的眉心漸漸松開,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指尖碰觸那道猙獰的傷疤,再碰觸美麗得無與倫比的眼眸,他得意的輕哼:“是不是因爲這樣,我才覺得一定要找到你?”
“也許吧,除了你,好像沒人能接受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愛好了。”捉住越前頑皮的手指,在指尖印下一吻,葬儀屋收緊雙臂把他抱在懷中,用有些感慨的語氣嘆道:“我好歹 是活了幾百年的死神,怎麽會栽在你這麽個小孩手裏?”
聽這麽一說,越前可不樂意了,用力在結實的臂彎中掙紮了一下,憤憤的道:“我十六歲了,已經不小了!伯爵才十三歲呢!”
低笑一聲,垂頭望着氣哄哄抿起的嘴唇,葬儀屋的眼神變得深沉了一些,唇角的那絲笑意也帶上了一點邪氣,咬着越前小巧可愛的耳垂啞聲呢喃:“是啊,不小了,可以做點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