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莊生蝶

唐不苦紅着耳朵,埋頭吭呲吭呲走,忽然好像想起什麽,嗖地一轉身,幸好顧行臻反應快,及時剎車,沒有撞上去,但很快他就後悔了——那張英氣勃勃,白玉無瑕的臉就在眼前,他為什麽不‘撞’上去呢?

“我想提醒你,你這樣特殊的體質是一把雙刃劍,如果你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會很危險,你應該慶幸這些年都沒有心術不正的修士發現你。”唐不苦神色嚴肅。

“明白。”顧行臻點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等處理完這次的事,你最好跟我回去一趟,弄明白其中緣由,當然最好的方法是你修仙,這樣才有能力保護自己。”

顧行臻想起唐不苦經常提的天一修仙技術學院,說實話,他真沒想到,在現代社會還會有修仙學校的存在,這些修仙的人也挺與時俱進。

“天一修仙技術學院是修真界最好的修仙學校,我可以邀請你入學。”唐不苦連個‘之一’都沒用,可見他打心底感到自豪。

“其實修真界還有其他修仙學院,你有意向的話,我可以簡單向你介紹。”話是這麽說,但他肯定還是希望顧行臻選擇天一。

顧行臻瞅着他寫在臉上的糾結的表情,忍俊不禁:“不用了,我進天一。”

“我信你。”顧行臻笑着說。

聞言,唐不苦高興得心花怒放:“你放心,天一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過家裏和公司都有一些事我需要交代清楚,恐怕不能這麽快跟你走。”公司的事,其實顧行臻不擔心,整個管理層在沒有他的情況下也能正常運作,他反而更擔心家裏。

“沒問題,等你都處理好了,我再帶你回去。”唐不苦表示理解,每個初涉修仙的人,都要經歷解決塵緣牽挂這一步。

兩人商量好後,唐不苦拿出手機給妖怪拍照。

顧行臻好奇問:“你這是做什麽?”

“這是我新發現的妖怪,發照片回去,讓他們印在教科書上,更新教材。”

“新妖怪?”顧行臻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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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還有權利幫它命名。”

不知為何,顧行臻對‘我們’這個詞很受用。

這妖怪如此愛吃,唐不苦根據它的屬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叫食妖,可它的級別還未到妖,退一步就是食/精,然後他百度了一下自己取的名字——他取的名字怎麽也要獨一分才行,而且妖怪的名字必須嚴謹,最好不要重複,每個經歷過妖怪種類考試的修士都會認同這點。

唐不苦百度之後,答案讓他臉色都變了,‘取名廢’唐不苦裝作若無其事的收起手機,問:“你覺得叫什麽名字好?”

顧行臻低頭看了看可憐巴巴蜷縮成一團的黑影,它好像已經醒了,睜着紅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和唐不苦。

“黑牙大豬精?”同樣是取名廢的顧行臻随口開玩笑,他以為唐不苦會拒絕這麽傻的名字,誰知唐不苦想都沒想,就點頭說好。

???我只是随口說說。

“簡單好記還貼切。”唐不苦很滿意這個名字。

聽到自己新名字的黑牙大豬精又昏了過去,我不要面子啊!?

在不久的将來,修真界改掉了誰發現誰起名的規定,畢竟,無論是為了修真界的逼格,還是妖怪們的身心健康,太LOW的名字實在有礙瞻仰!

名字敲定,顧行臻又好奇的問:“這新妖怪是怎麽形成的?”

既然唐不苦要把這妖怪送進教材裏,自然要弄清楚這妖怪的來歷,他念道:“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吾行一令,諸神有請,左右,目清。”

唐不苦的雙瞳中,兩輪發光的符陣旋轉,黑牙大豬精的妖生就像一場電影,呈現在他的腦海中,大約十幾秒後,符陣的光漸漸淡下去,随之黯淡的,還有他的臉色。

顧行臻看出唐不苦臉色的凝重:“怎麽,這妖怪有危險?”

“還記得我們在珍味館遇到的母女嗎?”

“是因為她倆?”顧行臻對那對奇怪的母女印象很深。

唐不苦沉默地點頭,随即收了結界,與顧行臻一起往珍味館的方向走,遠遠地,他們見到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口,看熱鬧的人圍成一圈,但在病人上了救護車後,大家還是自動的讓開路。

遠遠地,他們見到一輛救護車停在珍味館門口,看熱鬧的人圍了裏三圈,外三圈,直到救護車準備離開時,大家才自動的讓開路。

在救護車關上門的剎那,唐不苦看到車裏坐着滿臉淚痕的中年婦女,而戴着氧氣面罩的女孩身上蹲着一團極淡的黑影,一只新的黑牙大豬精很快就要形成。

救護車呼嘯而過,顧行臻拉住想要追車的唐不苦:“坐我的車去。”

兩人跟着救護車來到醫院,女孩被送進急救室,女孩母親守在手術室外,眼眶中的淚水接連不斷滲出,砸在冰涼的地板上,女人駝着背,仿佛一下蒼老了幾十歲,她的手指死死捂住嘴巴,卻還是有嗚咽聲從指縫中漏出來。她克制着哭泣,仿佛害怕哭聲驚擾到手術中的女兒。

隐忍的女人背脊越弓越低,雙腿似乎已經支撐不住她身體的沉重,搖搖欲墜倒向牆壁。

這時,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走到女人身邊,居高臨下地踢了踢蹲在地上的女人。

“喂,人死了沒。”男人眼裏全是不不耐煩。

聞言,女人擡起頭,噙着淚水的眼睛裏迸發出恨意。

“女兒還在手術,什麽死不死的,你積點德!”

“又手術?!那不是要花很多錢。”男人很嫌棄地說:“都要死的人了還浪費什麽錢!”

“你你你……”女人哆嗦着幹裂蒼白的嘴唇,身體氣得發抖:“你這混賬還有沒有良心,那可是你親女兒啊!囡囡還在裏面搶救,你卻只知道錢錢錢!”

“少啰嗦!把銀行卡拿出來。”

“這錢是女兒和我掙得,輪不到你拿!”女人死死捂住口袋,這不僅是錢,還是女兒治療的希望。

“我生了她她賺的錢就是我的!而且我看她那模樣快要斷氣了吧,她死了這錢就是遺産,我是她爸,我就有份兒!死八婆,把錢給我!”男人伸手去奪,全然不顧手術室還亮着急救燈,女兒在裏面生死未蔔。

“你這個殺千刀的!你不管女兒死活就想着拿錢去喝酒玩女人!你不是人!”女人捂着口袋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的地步,方才眼底還滿是絕望,可現在為了保住女兒的救命錢,她宛如一名戰士反抗着男人的搶奪。

夫妻倆的争吵引來很多人的圍觀,雖沒人敢上前勸阻,但已經有人去叫着保安。

搶不過拼了命的女人,男人怒火中燒,高高舉起手掌就要打人,圍觀人群發生驚呼,就在此時,男人的手腕被人鉗住,然後一個反手扭到背後,嗷的慘叫一聲後被人一把甩飛出去。

“媽/逼的誰打老子!”男人爬了起來,扶着摔得暈頭轉向的腦袋,回過身,揮舞拳頭信誓旦旦的要算賬。

顧行臻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裝腔作勢的垃圾,嘴角浮起冰冷的嘲諷,眼瞅着對方拳頭軟綿無力地打過來,顧行臻甚至不需要什麽力氣就再次把人推了出去。

男人摔在地上耍起了無賴,嚷嚷着沒天理,并要顧行臻賠醫藥費,還信口雌黃自己老婆雇人打他,圍觀群衆不傻,當然沒人搭理他。這時保安來了,幾個人合力把幹擾醫院秩序的男人給拽走了,末了,那男人還罵罵咧咧的。

男人被趕走後,女人哀泣着臉跟顧行臻道謝,然後又縮回去倚在牆壁上。

顧行臻嘆了口氣:“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出了醫院,那男人估計還會找上這對母女。”對親人漠不關心的人有,但這般自私自利到在女兒病危時趁火打劫的人,顧行臻從未見過。

唐不苦聽了他的嘆息,說:“那男人作惡太多導致陽氣衰弱,氣運衰敗,很容易被邪祟入侵,他已經被自己女兒的怨念纏上,估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倒大黴。”

唐不苦低着眉眼,剛才在男人搶錢時,他看見一縷殘魂從手術室中飄出,跟上了男人,殘魂飄出,證明那女孩已經沒救了。

顧行臻聽到怨念一詞,又見唐不苦垂着眼簾,一動不動,顯然是不打算出手相助,他并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反而會心一笑,道:“活該。”

見顧行臻支持他的行為,唐不苦漂亮的眼睫顫了顫,顯然是有些詫異。

顧行臻又問:“這對母女與那妖怪到底有什麽關系?”

唐不苦長籲一口氣,一段唏噓的故事娓娓展開。

剛才撒潑的男人是女人的老公,他是個爛酒鬼,喝醉後常打人,女人想過離婚,但男人威脅她敢離婚就拉着她和女兒陪葬,女人害怕了,她賭不起,她死不要緊,可女兒聰明伶俐,前途光明,她不能讓女兒受到傷害,于是女人忍氣吞聲,一天做着兩份工,供着家裏的開銷和男人花天酒地的錢。

好在女孩争氣,不僅考上名牌大學還拿到了大公司的offer,她在大城市裏住着地下室,拼了命的工作,拼了命的攢錢,就是為了将母親從老家接來,從男人的魔掌中逃離,有着這份信念,她再苦再累都咬牙堅持下去。

幾年後,女孩的工資高了,工作也更忙了,每天伴着晨光出門,踏着月光回出租屋。即使在工作和生活裏受了委屈,但在長途電話中,卻依然笑着安慰母親,說自己一切都很好;挂了電話,眼淚才抑制不住的往外湧,一個人坐在冷冰冰的出租屋裏吃着外賣。

當經濟狀況漸漸改善,女孩有能力接母親到大城市一起生活時,命運卻開了一個無情的玩笑,女孩病了。

長時間的加班,高強度的工作和節衣縮食的生活壓垮了女孩的身體,她整個消化系統出了問題,女孩日夜受着病痛的折磨,很快,原本圓潤豐盈的女孩就形容枯槁。

生病的時間裏,別說液态食物,就連水都不能喝,只能靠輸營養液生存,那時女孩發現,原來每天能賴上幾分鐘的床,正常吃上三餐飯的生活都是一種幸福。

然而女孩病重時,她的吸血蟲父親仍不放過她,男人擔心女孩治病會花光家裏的存款,擔心女孩死了,女人沒了把柄就不再受他掌控。于是他想一了百了,拿走家裏所有的積蓄去逍遙快活,這才有了來醫院搶錢嚷嚷着要分女兒遺産的一幕。

至于黑牙大豬精,它不僅僅是女孩的執念,也是這醫院裏許許多多被禁食病人對食物的執念,那不僅僅是對吃的欲/望,更是對生的渴望,這份渴望慢慢彙聚,有了形體,成為妖怪。這種妖怪一般情況下不會傷人,只會四處找東西吃,因為那是人活下去的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因為女孩的執念最強,黑牙大豬精身上顯現的最清晰的就是女孩的前塵往事。

這些就是唐不苦開了天眼後看到的。

顧行臻聽完這段故事,眉頭高高皺起,臉色也陰沉沉的,大約是想不到那男的如此厚顏無恥,冷漠無情。

忽而,他耳邊響起細細的輕吟,只見唐不苦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吟唱,又像是念咒。

随着唐不苦的聲音,地上黑漆漆的妖怪全身發光,最後散成無數光點,化成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盤旋在唐不苦周圍,唐不苦擺了擺手,蝴蝶飛向醫院的各個角落,其中一只飛進了手術室。

“莊生蝶,予人一場美夢。”靈力消耗過度的唐不苦臉色發白,人各有天命,他能做的僅僅到此。

施法完的唐不苦身形虛晃了一下,顧行臻立即扶住他。

“我不擅長超度幻化之類的法術,剛才是強行施法。”唐不苦打了個哈欠,又困又餓,忽然他拍拍腦袋,不好意思的瞅瞅顧行臻:“我忘記這妖怪要用去和饕餮換绛露草。”

“你抓到的妖怪,自然你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顧行臻笑着說:“而且我覺得你就算抓着這妖怪去饕餮那,他肯定會嫌棄妖怪有口臭,不好吃。”

“我覺得你還挺了解他。”

顧行臻聳聳肩,表示他并不想了解,他見唐不苦臉色難看,勸道:“以後不要再做勉強的事。”

看着唐不苦眼底的疲憊,顧行臻心裏浮起一絲後悔和歉疚,只是萍水相逢,唐不苦都願意幫上一把,而自己卻神棍騙子的叫着。此時,顧行臻才萌生了真正想修仙的想法,能保護自己是一個原因,也想離唐不苦更近一些,甚至在關鍵時候能幫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當旁觀者。

“我發現靠在你身上很舒服。”唐不苦靠在顧行臻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靈力消耗過度,大腦混沌産生的錯覺,他總覺得與顧行臻的接觸讓他恢複的更快,怪不得青雲劍都想吸顧行臻一口。

前面的曲線球,唐不苦不接,現在倒給顧行臻打了個直線球,顧行臻笑着說:“你喜歡,就多靠一下。”說完,完全不顧來往人詫異的目光,主動攬了攬唐不苦,至于唐不苦,更是一個不懂看人眼光的人。

于是兩人在外人看來很是親密的一起離開醫院,就在他們腳步漸行漸遠時,手術室裏往外湧出了一絲黑氣,這絲黑氣貼着地板游走在醫院裏,其他病房裏也湧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它們慢慢彙聚。

作者有話要說:文改名啦,從修仙技術學院改成我的法器不可能那麽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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