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最矜貴

何濤直到離開也沒搞清楚這迷幻的事情走向。

但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宋清漪卻指着程逸說:“你是男二?”

程逸唇角微勾,點了下頭。

宋清漪回到桌邊,又喝了一杯水,心思才安定了下來。

想到何濤之前的震驚神色,她想了下還是拿過手機給何濤發了條消息:何導,保密。

何濤秒回:我懂。

-但……你和他……怎麽看都不是一路人。

宋清漪回了個尴尬的表情包,何濤沒再回。

房間裏只剩下兩人,沉默半晌後,宋清漪問:“你在哪個房間?”

“1607。”程逸說。

宋清漪住的地方是1402,隔了兩層樓。

“那……回去睡覺吧。”宋清漪捧着一杯水,眼神飄忽不定。

“就這樣?”程逸挑眉問。

宋清漪抿着唇,她心裏确實在計較着什麽。

隔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能不能……不要在劇組公布我們的關系?”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程逸的目光直直的射了過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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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呢?

宋清漪在剛結婚的時候和程逸說過好幾次,但現在越來越熟悉,兩人之間還發生過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後,宋清漪的那些話似乎有些說不出口。

但很多事情越拖越亂。

不如快快刀斬亂麻。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杯子放到桌上,手背在身後略顯緊張的扣着身後的木桌邊沿,聲音卻不疾不徐的,“原因我之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然後呢?”程逸問。

“和當初商量好的一樣,不公開。”宋清漪如釋重負的說道。

“商量?”程逸邁開步子朝她走過來,極具壓迫感的站在她身前,一只手插在褲兜裏,慢條斯理道:“這事兒,姐姐什麽時候和我商量過?”

如果沒有記錯,從一開始她就是在通知他而已。

宋清漪不太敢擡頭看他的眼睛,繼續道:“不管怎樣,不能公開。”

“哦。”程逸不鹹不淡的應,聽起來不太高興。

宋清漪抿唇,想了會兒繼續道:“現在和我扯上關系沒好處。”

“那什麽時候能公開呢?”程逸問。

宋清漪:“……”

她不可能捆綁着程逸的一生。

當初稀裏糊塗的做了這個決定,在程逸身上她找到了鎮定的力量,也找到了久違的溫暖。

只是,她不能這麽自私。

程逸還有大好的人生要走,而她,大概過完這一段艱辛的日子擺脫了陳铎和尚研的陰影,她也能開始新的旅程了吧。

“一輩子都不公開麽?”程逸又問。

宋清漪沉默。

“所以,你到底把我當什麽?”程逸步步逼近,宋清漪退無可退,她只能低着頭。

程逸一字一頓道:“P友?用完就扔?藏在地下見不得光的情人?”

“我沒有。”宋清漪反駁道:“我從沒這樣想。”

她擡起頭,和程逸的臉離得很近,她能看到程逸細膩的皮膚,卷長而翹的睫毛,還有那雙紅了的桃花眼。

他緊緊的盯着她,咬牙切齒,“宋清漪,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什麽嗎?”

宋清漪沒說話,她的心裏忽然開始泛疼。

心髒好似被什麽東西握緊,攥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似乎在一點點流失掉。

“你現在就是在包養一個男大學生。”

“出錢、哄着騙着,但不公開。”程逸眼睛裏亮晶晶的,眼淚搖搖欲墜,“你能一次次不打招呼就離開,不跟我說也可以,因為我無關緊要。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和我商量可以,因為我是你拿錢雇傭來的。”

“好,那我就做個完美的情人。”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該當如何便如何。”

說完之後,毫不留情的轉身,拉過自己的行李箱便要離開。

宋清漪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喊他的名字,“程逸。”

“我沒有那個意思。”

程逸雙手緊握,手背的青筋快要爆出來,“那你什麽意思?”

“我……”

什麽意思?

宋清漪也說不上來。

她時常會面臨詞窮的尴尬境地,但如同此刻一般的尴尬還未體會過。

羞愧、內疚,甚至自責,但內心又有一根弦緊緊地繃着,絕不能越過,不然耽誤的會是程逸的一生。

“宋清漪。”程逸喊她。

“除了情人和小三,再沒有其他的感情見不得光。”

“我沒做小三,那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情人,甚至……算不上。”

“那就這樣,如你所願。”

他伸手掰開了宋清漪拉着他衣袖的手,走的決絕。

堅毅的背影落在宋清漪眼裏,慢慢縮成一個光點,化成淚落了下來。

門被關上,房間裏恢複一派寂靜。

宋清漪跌坐在椅子上,腦子裏嗡嗡作響,程逸的話一句句在她腦海裏打轉,循環了一遍又一遍。

終是換來一句“如你所願”。

她應該是高興的。

但不知怎地,內心愈發沉重起來。

她從抽屜裏摸出一盒還未開封的煙,因着程逸之前把家裏的煙都換成了口香糖,她也很少再去回想陳铎和尚研的事,所以她這些日子幾乎很少抽了。

連點煙這件事都很少發生。

有時程逸真的會在家裏點一炷香,大概是他從慧常寺裏帶出來的。

如今她心緒紛亂,顫着手按下了打火機。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她眼前亮起,一支女士香煙被點燃。

味道有些嗆鼻。

她拿出手機給程逸發消息:抱歉。

程逸沒回。

他們的消息列表裏幾乎都是程逸發給她的,她偶爾會回幾句,通常情況下是想回的,但不知道說什麽,删删減減就發不出去了,最後也就那樣算了。

宋清漪指間的煙燃了三支,房間內已經散滿了煙味。

她打開窗戶,六月的晚風吹進來,帶着些暖意,她倚在窗邊看着下面的萬家燈火,忽然是無邊的孤寂。

腦子裏一片混沌,愈是緊張的時候愈是什麽都想不出來。

在窗邊待了會兒,她去浴室洗了個澡。

坐在床上時間已經不早了,但她看着手機和程逸的聊天記錄,在對話框裏删删改改,最終只發了對不起三個字過去。

程逸那邊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然後等了十幾分鐘,他都沒回消息。

宋清漪躺在床邊,身子蜷縮着,在半夢半醒之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遷宿巷。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地上,她紮着兩個羊角辮,身邊是陳铎,還有好幾個小朋友一起,他們笑着跑着鬧着,笑聲灑落在遷宿巷裏。

一個小男孩孤獨的站在巷子口,他穿着洗到發白的格子衫,灰色短褲,一雙快要破洞的布鞋,羨慕的看着她們。

小小年紀的宋清漪扯了扯陳铎的袖子,“他是誰啊?”

“不知道。”陳铎說:“估計是和家人迷路了吧。”

宋清漪和那個小朋友隔着十幾米,兩人遙遙相望,陳铎拉着她去玩,她卻一路小跑去找那個小朋友。

“你在這裏做什麽啊?”宋清漪半眯着眼問,“你要跟我們一起玩嗎?”

他不說話。

“你的爸爸媽媽呢?”宋清漪又問。

“死了。”那個小朋友面無表情地流淚,然後緩緩蹲了下來。

宋清漪想安慰他,但陳铎跑過來拉她,“阿清,我們去玩,不要理他。”

“他就是個野孩子,沒有爸爸媽媽的。”

“他和你在一起就是圖你的錢和名。”

陽光灑在小朋友的臉上,他紅着眼看過來。

遷宿巷口的水泥電線柱被拆掉,水泥路變成柏油路,四季景物風光變幻。

她站在一側,陳铎帶着別的小朋友用石子打那個小朋友,小朋友卻只是盯着她看,瘦瘦小小的一只蹲在地上,宋清漪想伸手碰他,卻隔着重重光影。

她的手是成年的形狀,她站在光影之外,她看到那個小朋友說:我是程逸,我不是野孩子。

猛地驚醒。

宋清漪一摸額頭,冷汗涔涔。

她下地給自己倒了杯水,距離天亮還早,不知做的是什麽光怪陸離的夢。

她和程逸差了五歲,怎麽可能在小時候遇見呢?

而且,那些都是各個時候拼湊起來的話,和大雜燴似的。

但夢境卻格外真實。

**

宋清漪以為程逸說得“如你所願”只是氣話,未料想程逸在劇組真的視她如無物。

她恢複了和以前一樣的生活,劇組和酒店兩點一線,劇本有誤的時候修改,閑暇下來就曬曬太陽。

程逸作為劇組的男二號,難免會和她産生交際,他克制又疏離,和她保持着适當距離,甚至用上了尊稱。

宋清漪晚上在修改完劇本之後無數次的想,她和程逸大概就這樣了吧。

對程逸來說大概才是最好的。

但她又常會在夢裏醒來,吓出涔涔冷汗,有時和陳铎相關,有時又只夢到程逸。

連着一周,宋清漪已經适應了劇組的生活,也适應了程逸和她之間的狀态。

單純的跟組編劇和劇組的男二號,除了劇本外沒有任何交際。

只是這幾乎零交集的相處中,多了多少較勁的成分,不得而知。

6月7號和8號是高考。

對宋清漪來說這日子沒什麽特別的,只是程逸在8號請了一天假,回了北城。

宋清漪想問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但打開會話框又猶疑了。

晚上回了酒店,糾結了半個多小時,她問:能幫我把狗帶過來嗎?

程逸隔了五分鐘回:打錢。

宋清漪:???

-徐長澤照顧狗的費用,一天一百,去寵物醫院打疫苗和全身檢查花了三千。帶狗回去,人工費三千。

宋清漪:……

她轉了八千過去。

程逸秒收,然後發了個ok的表情。

**

“爸媽!”白甜一把搶過程逸的手機,在空中狂揮,“嫂子給我哥發錢!八千呢!我哥吃軟飯!”

程逸站起來稍一伸手就把手機拿回來,“考好了?”

白甜瞬間蔫了,“二哥,不談這些我們還是兄妹。”

程逸輕飄飄的斜睨了她一眼,白甜弱弱的往自家爸媽那靠攏。

今天是白甜高考的日子,程逸和劇組請假回北城,一是因為太長時間沒回白家,二也順帶看看白甜。

白家有三個孩子,大哥白劍,老二程逸,小妹白甜。

白劍今年28歲,目前在創業,只等日後進入自家公司繼承家業。

程逸不算是嚴格的白家人,只不過父母在他7歲那年雙雙車禍去世,後來被白家收養,成為了白家的第二個孩子。

其實他在白家的地位要比另外兩個孩子要高,但他很少産生歸屬感。

如果他沒有見證那一場車禍的話,或許他能更好的融入這個家。

白甜是大家都寵着的小妹,但她時常抱怨家裏人疼程逸不疼她,小時候還常說些傷人的話,長大後卻比誰都護着程逸。

程逸把手機倒扣放在桌上,“還想當兄妹就考北大。”

“我去!”白甜眨着她那雙卡姿蘭大眼睛,“二哥你瘋了?”

程逸在她額頭上彈了下,賞了她個腦瓜崩,“你不是很厲害麽?探勘八卦的能力比得上007了,考個北大不算什麽吧?”

白甜:“……”

“北城大學。”白甜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扯出一抹假笑,“我要能考上那裏,我爸能在北城辦三天的流水席。”

“呵。”程逸輕笑。

“二哥,你這個笑很有問題啊。”白甜摩挲着下巴,“什麽意思?”

“高看自己了吧,叔叔最多給你擺一天。”程逸說。

白甜開始啊啊啊的尖叫,然後去捶程逸,卻被程逸躲過。

兩人在家裏繞來繞去,白家父母也坐在沙發上笑。

只是白母悄悄揪了揪白父的袖子,頗為擔心道:“南南這孩子心思重,我也不好多問,他這在外面悄無聲息的就結婚了,對方姑娘多大了,做什麽的,長什麽樣兒,咱們什麽都不知道,你要不抽空問問?”

白父看着程逸那和逝去老友長得極像的樣貌,不由嘆氣,“這孩子,淨挑他們家的特點遺傳,這狗脾氣淨像了他爹。”

白母悄聲問:“每年的分紅你給他打到卡上了吧?”

“打了。”白父說:“還有生活費,我都分開打的。分紅一張卡,生活費一張卡,跟給甜甜的一樣多,既然進了咱們家,那就是咱家的孩子,一視同仁。”

白母嘆氣,“那就成。”

白甜和程逸鬧得一會兒,累得不得了,她氣喘籲籲地趴在沙發上,反觀程逸,倒像是個沒事人,坐在那兒還笑。

白甜一個抱枕扔過去,“二哥,你太壞了。”

“甜甜,沒大沒小的。”白母呵斥道:“再欺負你二哥,今晚別吃飯了!”

“媽!”白甜哀嚎道:“我還是不是你親閨女啊?我是充話費送的吧?!”

“不是。”白母瞪她,“垃圾桶裏撿的。”

白甜正要哀嚎,門忽然被打開,管家拎着行李箱,在他身後是一名俊朗的青年,穿着深藍色的高定西服,黑色皮鞋被擦得锃亮,頭發一絲不茍的用發膠固定在腦後,戴着一副金色邊框的眼鏡。

白甜立馬蹦起來,一路小跑着撲過去,直接一個熊抱,“大哥!你終于回來了!”

白劍差點被她撲的摔倒,幸好程逸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一家人都到了,白家這才開飯。

吃飯的時候難免提到程逸結婚的事情,白劍和程逸的關系最好,是故聊起來也沒壓力,“什麽時候把弟妹帶回家來看看?”

程逸動作一頓,笑道:“等我把人騙到手。”

“嗯?”白劍皺眉,“你領了個假的結婚證?”

程逸:“……”

程逸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和宋清漪之間的關系,幹脆三言兩語帶過,然後等吃過飯,白甜悄悄和白劍告狀,說程逸吃軟飯。

晚上臨睡前,白劍敲響了程逸的房門。

帶了兩罐啤酒,扔了一罐給他,一副開誠布公的模樣,“說說吧,怎麽回事兒?”

程逸有些煩悶,灌了一大口啤酒,“還能怎麽回事兒?女人心海底針。”

“甜甜說你吃軟飯是怎麽回事?”白劍說:“你真沒錢了?”

程逸:“……”

“有。”程逸無奈,“挺多的。”

“那是?”

“她就喜歡拿錢打發我,那就讓她給吧。”程逸頗有些自暴自棄,“看她有多少錢能養得起我。”

白劍看着他,忽然笑了。

“叫宋清漪是吧?”白劍問,“她身上好像牽扯挺多的。”

“你查我?”程逸反問。

“沒。”白劍理直氣壯,“上次給你打電話不接,我就給魏嘉打了一個,他說漏嘴了一半,我就猜到了。”

程逸又灌了一大口啤酒,無所謂的聳聳肩,“成吧,反正給你知道也沒什麽。”

“比你大五歲啊。”白劍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我覺得……”

“你覺得什麽覺得。”程逸兀自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會也迂腐的覺着不行吧?那你喜歡蘇朵的時候怎麽不覺得自己比人家大七歲?”

白劍頓時紅了耳朵,“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蘇朵是和程逸一起長大的,比程逸小一歲,同住一片別墅區,同上一個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考到了北城大學,妥妥的青梅竹馬。

“得了吧。”程逸笑道:“以前我看不出來,現在我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了,還能看不出來你那點小心思?”

白劍沉默着把酒喝完,随手捏爆易拉罐扔進垃圾桶裏,“那你就能看出來朵朵喜歡的是你。”

“嗯?”程逸胳膊搭在桌子上,偏頭對着他笑,“哥,都是成年人了,可別再磨磨唧唧,到時候我孩子都打醬油了你還是個單身狗。”

白劍斜睨了他一眼。

白劍離開他房間以後給他發消息:有需要告訴我,白家永遠在你和弟妹身後。

程逸笑着回道:到時候跑不了你的,放心吧。

剛回完就看到了宋清漪的消息:明天你回來,我們談談吧。

不到三秒,就撤回了。

程逸勾着唇笑,在對話框戳了兩個字發過去:晚安。

爾後洗澡睡覺,在千裏之外的宋清漪卻倚在窗邊,一夜未眠。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18號上千字收益榜,所以今天更新了兩章,17號就不更新啦。18號的更新放在晚上十一點,間隔時間較長,所以當天六更奉上(裏面有一章六千字,相當于七更~大家多多支持哈~)

之後更新時間會調整為早六點,日6000,有事文案請假,坑品有保障,多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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