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主勾魂

他身邊的一群家丁們仿佛早已對這種事早已經駕輕馭熟,早早将秋葉白的退路全都堵住了。

只等那流氣的青年突起來的一句“搶回去!”他們迅速地一撸袖子就要沖上去。

看那架勢是要直接搶人就走。

“且慢!”秋葉白忽然來了一句,她聲音清朗,有一種奇特的平定人心的力量,竟讓那些家丁們下意識地頓住了手腳。

便是那一身花團錦簇的年輕人也住了手,看向她。

秋葉白微微一笑:“敢問兄臺這是何意,看您這般英俊潇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如何這般魯莽,竟是要強搶民……呃……民男?”

這年頭,菊花教中人不少,她是知道的,卻不想竟然這般公開到當街強男人的地步了。

那年輕人原以為秋葉白要罵人,卻不想被對方一誇,他心中得意,笑嘻嘻地道:“小兄弟,看你這樣子也尚未及冠,口音也是外鄉人,自然是不知道能被我這襄國公家公子看上是你的造化沒,伺候得本公子舒服,自有你的好處,等你嘗了本公子這胯下的妙處,包管教你樂不思蜀。”

襄國公?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朱雀大街不遠處,随後又看向面前的年輕人,和周圍那些憐憫地看着自己的百姓,心中了然為何衆人對這種情形怒卻不敢言。

襄國公正是襄國公主杜珍瀾的嫡親哥哥,也是當今太後的親侄,面前這個年青人就是襄國公世子的話算起來還和她是親戚,真是巧,出門遇熟人啊。

這位杜世子就是她這個在外地混了那麽多年的人都知道他纨绔好男風,行事嚣張跋扈的惡名。

看來家中有人對她的行蹤真真兒是上心。

“失敬,失敬啊,竟然是杜世子爺。”秋葉白忽然眯起眸子,斂袖掩唇輕笑,向杜世子款步走去。

她原本生得秀逸非常,這般眉目含情之時,更有魅色天成,那杜世子瞬間就春心大動,再見那素衣美少年竟然主動向他而來,立刻心花怒放,只道是美人投懷送抱。

周圍的人原本很是同情秋葉白,卻不想這少年在知道對方身份之後,竟忽然态度大變,原本看起來一身雅致風骨的少年瞬間去對那杜世子投懷送抱起來,立刻皆齊齊對秋葉白投去鄙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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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寧春,她又默默地站遠了一點。

到現在,她也還是不習慣四少那種天下無敵的變臉神功。

“小兄弟果然識趣。”杜世子張開手就等着溫香軟玉抱滿懷,也好趁機先在那少年的俏臉上摸一把,先過過手瘾。

卻不想秋葉白走到他面前,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一頭朝他靠了過去。

“哎呀!”那杜世子只覺得忽然胸前一陣劇痛,随後就覺得眼前一花,便聽得耳邊有風聲呼嘯,然後……

“啊——!”男人的尖叫聲響起。

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人影瞬間飛了出去,然後以倒栽蔥的形态“砰”地一聲落在了遠處。

“唉,世子爺,您這是怎麽了,竟是嫌棄小弟姿色不佳了麽,為何這般棄小弟而去?”秋葉白半蹲在地上,憂傷地望着天空,順帶舉起袖子擦擦眼角,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淚。

“唰!”衆人齊刷刷地離開這少年數步,面色古怪地看着呈現憂郁狀态的秋葉白。

剛才是怎麽回事?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遠處忽然傳來男子憤怒的尖叫:“給老子打……抓……抓住他……!”

但是這尖叫聲到了一半陡然截止,仿佛被什麽東西瞬間咬住了喉嚨一般,引得衆人下意識地回頭一看,這回頭一看,衆人臉色齊齊一變。

不遠處大雪紛飛中,不知何時出現無數戴着面具的白衣銀甲衛士持刀劍而立,紋絲不動,毫無生息,似天生一道道冰雕半立在雪中,宛如雪國陰兵,他們身後五匹純黑色的駿馬猛然揚起腿來厲聲嘶鳴,馬上一身黑衣的駕車人,正奮力扯住缰繩。

馬蹄下正是那好容易從雪堆裏爬出來,又瞬間被突然出現的馬車吓得渾身癱軟的杜世子,不過此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停在了那龐大的馬車上,或者說古樸烏沉檀木車廂上刻着的蓮紋大字上——攝國。

字色殷紅如血,字形狂放而張揚,似一團風雪中狂烈燃燒的火,又似凝着萬千幽魂血魄的紅蓮,熾烈嚣然到要妖異。

原是佛主坐下普渡衆生之蓮華,如今卻成曠世業火。

要燃盡這十丈紅塵,萬丈人間。

攝人心魄。

“攝國公主車架!”

有人嗓子眼裏吐出顫抖的聲音。

“唰。”所有人都齊齊地跪了下去,動作整齊劃一,以額頭觸手背,極盡恭謹。

“恭請公主萬福金安!”

“恭請公主仙壽永昌!”

“公主千歲千千歲!”

十裏長街,肅然無聲,一片死寂,只餘回聲震落雪瑟瑟。

風瑟瑟而過,空氣裏都是冰冷的氣息,仿佛一瞬間,整天長街都凍住了一般,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許久,才聽見一道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起。”

那聲音仿佛利器刮過金屬,極為刺耳。

所有人方才恭謹地起身,迅速地讓開一條路來。

秋葉白看着這一幕,不免微微心驚,同時颦眉,封建王朝,能讓百姓這般跪叩的亦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除卻神靈之外,這個世間的最高統治者。

但是……

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忽然感覺一道勁風瞬間襲來,常年受到的訓練,讓她下意識地就要避過,但是下一刻,她判斷出風聲的來向,電光火石之間,她硬生生地頓住了身形,任由對方一把将她提起,半空中将她扔向車架前方。

瞅着自己落地處露出一角青石,秋葉白半空中不着痕跡地微微側身,然後口裏恰到好處地發出短促地‘慘叫’。

“啊~~~!”

随着她被甩落地,另外一聲慘叫聲也響了起來,不過就比她的慘烈多了。

“啊——嘔!”

秋葉白落地的時候,正巧屁股穩穩地坐在了杜家世子爺的肚子上,然後她迅速地因為‘沖勁過大’而滾落一旁,但是這并不妨礙杜世子瞬間把剛吃下去的酒菜給吐了出來,不過砸他那人是一點都沒有被沾染到,他則幸福地沐浴在自己的嘔吐物裏。

秋葉白聞着空中酸腐的味道,瞬間暗自搖頭,可惜了雲春樓上好的水晶肘子、桂花酒!

“放肆,竟敢以污穢之物玷污公主殿下的車架!”中年太監尖刻難聽的聲音瞬間響起,同時空氣裏閃過破鞭子的空聲。

“啪,啪,啪!”

三鞭子擦着秋葉白的鼻尖過去,狠狠地抽在一邊倒黴地差點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的杜世子身上。

“啊——啊——公主殿下饒命,饒命——小人是襄國公世子——啊——。”

秋葉白一邊做恐懼狀跪在地上,一邊聽着身邊那倒黴蛋的慘烈叫聲,心中卻并無喜色,而是一寒,鞭子是柔軟之物,最難控制,這太監能控着鞭子抽打姓杜的,卻沒有傷到近在咫尺的她一分一毫,必是一等一的內家高手才能做到。

而內監動手抽人,分明聽見了這姓杜的身份,竟然沒有一絲一毫要停手的意思,可見他有恃無恐。

這區區一個公主的威勢竟到了這種地步麽?

她尚未來得及深思,一道幽涼如空谷雪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小甄子。”

那太監立刻住了手,躬身靠近車架:“公主殿下。”

秋葉白悄悄透過睫羽看向車架上。

黑色的織錦簾裏悄無聲息地挑開了一角,露出一抹紅來,那是一角衣袍,千金一匹的上好流雲紗,染了人世間最深的紅,紅到暗沉,卻仿佛流動的血色,帶着一種詭異的生氣,讓人有一種那紅是活的錯覺,随時會奔騰而出,妖異到豔烈。

這般濃稠如暗夜之墨的黑色與最沉的欲色猩紅間,奪人心魄的卻是那一抹白——那是半張臉。

隐沒在深黑濃紅之間的面孔,看不見眸子,只有膚光上一抹似凝了天下雪光一般的白。

冰雕玉勾懸膽鼻,往生河上菱唇豔。

那人只坐在那裏,只露了半分姿容衣袍,便讓人已經有呼吸被掐住的窒息感。

不只為了那勾魂攝魄的逼人豔色,還有那種宛如人偶一般,毫無生息的幽暗陰詭,仿佛那簾子撩開另外一個不屬于生人應當存在的詭谲無垠之地。

而下一刻,秋葉白忽然覺得那人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身上。

雖然看不見對方的眼,可她知道,對方在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冰冷,像某種恐怖而強大的無機質生物在打量着作為食物的蝼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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