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卻秋葉白一臉遲疑無奈,卻獨獨沒有心虛。
秋葉白嘆息了一聲:“那是因為我原本是不想幫這種忙的,她便猜測我懷疑她和六妹妹那擔子事兒有關,但善寧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麽,自然與她無關,所以當然要幫她這個忙,畢竟也是善寧欠了她的。”
有些人說謊也能說得理直氣壯,黑白颠倒,讓人啞口無言,比如秋葉白。
她一向認為砌詞狡辯也是一項藝術,不是人人都能當得一流訟棍的,需得臉皮厚比城牆,膽大心細,才思敏捷。
這一番措辭下來,惟一可能會翻盤的就是——惟一知道真相的秋善京,可是誰都知道秋善京現在……
秋鳳瀾陰晴不定地看着秋葉白,沉聲道:“四弟,你記住今日說的話,若是等四妹好起來,她和你的口供卻不一致,家法便要加罰三倍,你永不得入仕途!”
秋葉白原本跟他們來這一場三堂會審戲,并非真的怕了什麽家法和仕途前程被毀,能遠離是非還是她真心所求,而依照她的武藝,如今也只有她揍人的份,哪裏會怕什麽家法。
只是現如今風氏本來就為秋善寧傷神,她不想風氏更頭疼,又被百裏初盯上,暫時走不脫而已。
她幹脆地應了,一點不心虛地道:“諾,若是三姐姐恢複了身子,所言與我有二,不要說三倍,十倍認罰,為了避嫌,從今日起,我不靠近三姐姐住處一步!”
看着秋葉白那般鎮定從容的樣子,連秋鳳瀾心中都已經信了她三分。
既然審到這裏,一切就等秋善京醒來再做計較了。
好在原本秋鳳瀾堅持事事都必須謹慎,沒有擺開大陣仗,所以這回收場也相當快,便是各自散,再回去管教下人那張嘴就是了。
秋葉白從容地出了議事堂,就見外頭一群等着看熱鬧的仆人都作了鳥獸散,裝作打掃禦風堂外蓮花池的樣子。
寧春已經站在門外等着,見她出來,便立刻迎了上來,輕聲道:“小七已經去了三小姐那裏,保管三小姐會乖巧聽話的。”
秋葉白滿意地點點頭:“嗯,看來昨夜糯米紅棗雞腿和紅燒獅子頭沒白喂了他。”
她是承諾了秋鳳瀾不會去找秋善京,卻沒有答應她的人不會去找秋善京,何況秋善京能不能恢複,也要看她的意願。
Advertisement
兩人慢慢地沿着花園一路往回走,走了沒多久,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并着男子冷笑:“秋葉白。”
秋葉白轉過頭,看着沖過來的秋鳳瀾,勾了勾唇角:“四弟,有何指教?”
秋鳳雛惡狠狠地瞪着她:“你很得意麽,我才不信你那些狡辯,大哥已經派了他的人嚴加看管秋善京,她恢複以後,我等着看你倒大黴!”
秋葉白等着秋葉白放完了狠話,嘆息一聲:“二哥,你看我們站在這湖邊,可是微風徐來,水波不興,陽光明媚?”
秋鳳雛一愣,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跟不上秋葉白跳躍性的思路,便哦了一聲,随後怒道:“那又怎麽樣,你別岔開……”
秋葉白再次打斷了他,淡淡地道:“不怎麽樣,只是這種時候正是作奸犯科,有冤報冤,光明正大黑手的好時機。”
說罷,她忽然飛起一腳,毫不客氣踹在秋鳳雛的肚子上。
一道人影就這麽尖叫着‘噗通’一聲掉進了湖水裏。
秋鳳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怎麽也不敢相信秋葉白居然就這麽再次大剌剌地把他踹下了湖,竟然敢再次犯案!
他嗆了好幾口水,四肢死命地劃動,終于浮上了水面,氣得渾身發抖,恨恨地盯着秋葉白:“你怎麽敢,怎麽敢——!”
秋葉白居高臨下地撣了撣衣襟,輕蔑地道:“二哥,我這是為你好,為人要清醒,別做些自不量力的事,來來來,快去向大哥哭訴我把你踹下了湖,嗯?”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領着寧春一路悠悠地沿着芳草萋萋的湖邊離去。
聽着身後秋鳳雛爆發出近乎哭泣一樣凄厲的叫聲,寧春面無表情,唔,自家主子逼瘋人的本事又見漲了。
秋葉白則滿足地嘆息了一聲,回了上京的日子辛勞又無趣,她真的需要點精神支柱,自娛自樂。
嗯,秋鳳瀾作為樂子這一點上,功德無量。
——老子是功德無量的秋家二少的分界線——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這等美景,佳肴美酒,身着薄衫的豔麗美人,一向是秋葉白最喜歡的。
不過前提是那美人嬌羞,而不是個試圖把你吞噬入腹的半老徐娘。
“葉白,怎地不坐過來些,難不成還怕我吃了你麽?”
杜珍瀾輕笑着,捧着酒壺朝着秋葉白靠了過去。
杜珍瀾的居處有一處天臺,雕欄玉砌,風景極佳,今日她就擺了小宴在這裏宣秋葉白上門秋葉白鍵她今日不如平日裏喜歡盤那些華麗的牡丹髻、堕馬髻,翻荷髻,而是盤了時下少女們時興的雙刀髻,只戴着一套芙蓉水晶頭面,剩下的烏發垂落在身後,倒是顯得比平日看起來還要年輕許多。
身上卻是一件高腰石榴裙,将自己一雙豐盈托得高高的,呼之欲出,肩頭也只批了一件海棠輕紗薄裳,将掩非掩蓋,誘人無比。
秋葉白嘆了一聲,如果她臉上不擦那麽厚的粉,也不要擦那麽濃郁的香露直讓她想打噴嚏,自己倒是還能願意欣賞一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秋葉白取過一只酒杯,讓杜珍瀾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順帶不動聲色地與她隔開一些距離,淡淡一笑:“多謝母親。”
“母親”二字一下子就讓杜珍瀾眼角微抽,随後掩着唇嗔道:“你又不是我生的,就不要拘禮的叫這個了,叫我珍瀾就好。”
那嬌笑聲,硬是讓秋葉白手微微顫了顫,随後又從容地笑道:“禮不可廢,既然如此,還是叫公主罷。”
杜珍瀾伸出塗了豔麗蔻丹的手指輕戳了下秋葉白的肩頭,仿若無奈:“也罷,你若喜歡,便這麽叫着罷。”
秋葉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起身看向遠處的風景,溫聲道:“公主,我想只道你打算拿善寧怎麽辦?”
杜珍瀾原本想着秋葉白難得回來,她有心釀他幾日,也好讓他心焦求自己,卻不想她自己反而成了被釀着的那個,就跟看着一塊肉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卻沒法子取來享用。
這會子好容易等着他來了,她還想着和他溫存片刻,也玩點閨閣欲拒還迎的小戲,卻不想秋葉白竟然如此單刀直入,頓時讓她覺得頗為掃興。
只是她并不知道,秋葉白就是存心讓她掃興而已。
杜珍瀾慵懶地靠在軟枕上,懶懶地把玩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片垂柳:“這般良辰美景,葉白,你一定要提起你那掃興的妹妹麽?”
她頓了頓,複又道:“你如此看重她,她可未必将你當成哥哥呢。”
杜珍瀾語氣裏毫不掩飾的警告和譏諷讓秋葉白眸光微寒,随後望着遠方淡淡道:“不管她是不是當我哥哥,但她是我嫡親妹妹,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杜珍瀾看着秋葉白修挑的背影,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若是平日裏有人這麽頂撞她,她早就讓對方好好地吃苦頭了,就算是綠竹樓的天書公子那般人物,對她不說畢恭畢敬,也是溫柔和意的。
但是,面前這人這般說話,卻讓她莫名地覺得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知道你是個重情的,要不我也不會今日擺了宴,邀你過來。”杜珍瀾站了起來,往秋葉白的杯子裏倒了一杯酒,随後半依偎在欄杆上,悠然道:“我想聽聽你的打算。”
秋葉白看着她那擠在欄杆上,就快要被擠出來的雪胸蹭着自己的手臂,擡手輕咳了一聲,換了一個合适看夕陽的方向踱步而去,一邊走一邊沉吟:“樹欲靜而風不止,移樹比擋風容易,我看着善寧面容很有道緣,聽說大名鼎鼎的青雲觀北天師太雲游到了我們上京,據師太說她此次就是來消災解厄,度化有緣人為徒,随她去雲游四方,師太夜觀星象,那有緣人就在我們府邸之中。”
杜珍瀾聽着秋葉白說得一套一套的,不禁也錯愕,感情這事兒他已經步步籌謀好了,就在這裏等她發話了。
不過……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她沉吟了片刻,随後挑眉道:“葉白,你可知道善寧行事讓宮中震怒,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對我下了什麽懿旨麽?”
秋葉白見她聲音雖然陡然冰冷下去,但是眉眼之間的媚色卻仍在,便從容搖頭:“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不是我能見到的,如何能知道她們的懿旨。”
杜珍瀾見面前之人還算識趣,便譏诮地道:“秋善寧心懷不軌,行止不端,冒犯皇族,宮中的懿旨是讓她‘暴斃’!”
她聲音是上位者慣見了人命生死的冰冷淡漠。
秋葉白垂下眸子,心中暗咐,果然不出她自己所料。
杜珍瀾看着秋葉白的樣子,只以為對方心中生出畏懼來,便含笑地取了一杯酒,慢慢地品:“葉白,我雖然是太後侄女,卻也是秋府主母,總要為阖府考慮,你說我為何要為一個小小庶女,承擔了 得罪了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嗯?”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那麽公主要如何才能保住善寧?”
杜珍瀾含笑不言,只拿着酒杯起了身蓮步輕移,向秋葉白靠了過去。
這一次,秋葉白沒有躲開,任由杜珍瀾靠在了自己身上,看着她面容含嬌,素手執酒送到了自己唇間:“先喝了這杯。”
秋葉白眸光幽幽,扶住她的腰肢,就着她送來的酒喝完了那一杯酒。
杜珍瀾對秋葉白識趣很滿意,懶懶地靠了過去,媚态嬌妍:“葉白,你可喜歡我?”
秋葉白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懷裏。
杜珍瀾等不到回答,眼底寒意微閃,随後卻又嬌笑一聲,輕蔑而傲慢:“沒關系,你們這些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一個個都是這樣子,等你們嘗了本公主味,便如附骨之蛆一般了。”
她頓了頓,歪着頭,指尖扯着秋葉白的衣襟把玩,吐氣如蘭:“嗯,你若是對我好些,乖乖地做了本宮的裙下之臣,任我予取予求,我就向太後和皇後那裏保了秋善寧如何?”
杜珍瀾原本自稱變成了‘你我’以示親昵,如今說多了,便又繼續露出了她高高在上的倨傲态度來,不自覺用了‘本宮’。
秋葉白垂眸看着幾乎整個人都趴到自己身上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好。”
杜珍瀾沒有想到秋葉白竟然這麽快就同意了,心中先是一喜,随後又生出一種莫名其妙地失落感來。
所有的男人,在權勢之下,都會跪下!
不,不管是男或者是女都是如此!
她眼底的溫軟少了幾分,變作了幾分譏诮和傲慢:“抱我進房。”
話音剛落,忽然一道溫軟卻帶着一絲尖利顫抖的聲音響起:“母親!”
杜珍瀾一聽那把聲音,先是一僵,随後只覺是自己的幻覺,但等着她緩緩轉過頭看見那站在樓梯處美麗少女臉上滿滿的不可置信後,頓時呆滞。
“媛兒……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秦大姑姑……秦大姑姑……!”
她慌亂地松開了攀附在秋葉白肩頭的手,胡亂地拉緊自己的衣衫,因為慌張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她明明讓秦大姑姑打發了所有的仆人去外頭,不讓人随意靠近,媛兒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還撞見了自己和秋葉白的事情!
秋善媛看着杜珍瀾的模樣,随後捂住了唇,眼底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顫抖着身子,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憤怒還是怨恨:“母親……母親你怎麽可以這樣子,他們說你私下風流,和青樓小倌有私,和京城風流子弟有私,我只當着不過是些流言,只當着什麽都不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
她伸出手狠狠指着秋葉白,又悲又怒:“他是我的哥哥啊,是你的庶子,你瘋了麽,一旦此事傳出去,你讓我如何自處,你讓五哥如何自處,讓我們阖府上下如何自處!”
如果撞見此事的是秋鳳瀾或者秋鳳雛,甚至秋善京這些人,她都有辦法立刻鎮定下來,處理事情,但是現在她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杜珍瀾從小就疼愛這個女兒,舍不得她落一滴淚水,見她眼眶紅紅,淚如雨下,心中早已沒了主意,慌亂起來,徒勞地想要解釋什麽:“媛兒,你聽我說,不是我……我……是他……”
“是我。”秋葉白忽然淡淡地道:“與大夫人無關,是我勾引大夫人的。”
杜珍瀾原本就下意識地想把這個勾引的名頭推到秋葉白的頭上,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開口就認了,讓她經不住也是一愣,有些複雜地看着秋葉白。
“你……”
秋善媛冷眼看着秋葉白,鄙夷地怒道:“閉嘴,無恥之徒,虧我還覺得你是個機敏明睿之人,竟然做出這種勾引嫡母之事來,你給我滾出去!”
秋葉白也不辯駁,只沉默着掠過秋善媛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肩頭,向外款步而去。
只是誰也不曾留意,她唇角微微彎起一起幽涼淡漠的笑意。
等着出了杜珍瀾的院子,她方才輕吐一口氣,看向一如既往地等着院子外面的寧春,輕笑道:“若是再慢一步,只怕你家四少就要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寧春挑眉,不為所動地道:“主子何必說得如此可憐,就算是奴婢沒有引了七小姐過去,您也有大把能耐脫身。”
秋葉白但笑不語。
寧春卻有些不解:“只是杜珍瀾此事未成,又怎麽會願意聽主子吩咐,保下秋善寧?”
秋葉白邊行邊悠然道:“杜珍瀾不過是想要我臣服她裙下,如今我已經做足了臣服之态,她也沒有什麽好憂心的,如今怎麽安撫秋善媛才是她需要頭疼的問題,至于太後和皇後那頭……”
她看着夕陽,冷笑一聲:“這等醜事秘聞,太後和皇後怎麽可能留下懿旨?也不過是口頭交待罷了,口頭之事怎麽說都是可以的。”
杜珍瀾這麽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更快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罷了。
寧春沉默了半晌,還是道:“雖然主子謀算得當,但奴婢認為秋善寧不值得主子你出賣色相。”
秋葉白頓了頓,有點無奈地一笑:“寧春,直來直往的脾氣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出賣色相?
好罷,她是出賣色相了。
秋葉白想了想,淡淡地道:“秋善寧不值得,但是姨娘必定不願意看她不得善了。”
而這一次,打發了秋善寧跟着北天師太徹底離開,也算是徹底斷了這麽一個挂在秋府的累贅,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沒有了秋善寧,風氏的牽挂就少了一大半。
畢竟風氏這麽多年,當這個娘親還算是當得稱職的,也是幼年時候惟一能讓她感覺到母親溫暖的人。
果然杜珍瀾這段時日沒有再讓人宣秋葉白過去,但是卻也沒有再提起要處置秋善寧的事,也沒有阻止北天師太進府。
默認了秋葉白的處置。
風氏能求得秋善寧保住一命,已經是千恩萬謝,這留了命在,雖然以後不再是世家貴女,但離開上京,隐姓埋名,便又是一番天地,做個尋常女兒,結一門尋常婚事就是極好的。
只覺她得對不住秋葉白,每逢見到秋葉白就頗為傷感,小女兒不懂事,但是大女兒卻是個好的。
但是秋善寧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雖然不用死了,卻要出家為道。
她芳華正艾,怎麽肯将青春抛做了青燈拂塵?
哪怕是風氏說了那只是掩人耳目,會安排她到陪嫁的莊子上去,給個尋常人家小姐的身份,她都不甘心。
世家貴女與尋常百姓女子,一個是明珠,一個是魚眼,沒有了錦衣玉食,她怎麽能受的了!
秋葉白着實鬧了一場,直将風氏都要氣得暈厥,秋葉白一直任由她在風氏面前鬧,直到風氏說了不認這個女兒的狠話,秋葉白方才去了她的杏雨閣,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話:“我說了,幫你收拾爛一次爛攤子,你便要付出一次代價,若是你真的不肯跟着師太離開,那麽我自回了大夫人,讓她給你尋一塊好墓地,讓你日日能看見三皇子府邸的繁華可好?”
秋善寧方才絕望地安靜了下來,但是這種憤怒和絕望壓抑在心底,卻宣洩不出來,于是只能将一切都歸咎到當初戳竄她去爬三皇子的床的秋善京身上,便日日趁着‘照顧’秋善京的時候,對着秋善京下狠手去搓磨,将滿腔的不甘和怨恨都發洩在秋善京身上。
秋鳳瀾他們哪裏知道兩個庶女之間會有這一檔子事,自然只覺得秋善寧和秋善京姐妹情深,這是秋善寧臨別對秋善京的心意,秋善京有苦不能言,終于體會了一把人為刀俎,己為魚肉的感覺。
根據小七的暗中查探,秋善京身上除了露在衣服外頭的地方,竟沒有一絲好肉,秋善寧的的狠毒讓小七都忍不住啧啧嘆息:“這個如花似玉才十五歲的小姑娘,怎麽地下手那麽狠辣,心那麽毒,那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姐妹。”
和秋葉白這個半路冒出來,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哥哥不一樣,秋善京和秋善媛的關系之前可以稱得上是還不錯。
秋葉白知道了之後,淡漠地一笑,秋善寧被她那便宜爹養出嫡女的性子,卻偏生是個庶女的命,心比天高,她心性的扭曲并非是一日兩日而成,只是這一次的事件徹底激發出了她心中扭曲的一面。
秋府的事情到底算是告一段落了,秋葉白就盤算着也該回一趟司禮監衙門了,畢竟她走馬上任也才一個來月,才理順了些頭緒,這一回府邸耽擱上半個月,她不放心,還是把小顏子放回了司禮監,讓他負責看着外圍,寶寶易容成蔣飛舟則看着內部,雖然如此,畢竟自己根基未穩,出來久了,只怕人心浮動,生出事來。
只是這念頭才在她腦海裏一轉,那一頭小顏子就已經急匆匆地上門來了。
秋葉白看着小顏子一臉焦灼地跪下行禮,心中就有了些微妙的預感,她一把拉起了小顏子:“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小顏子哭喪着臉,又‘噗通’一聲給跪下了:“大人,您得回去了,司徒役長被關在了刑堂,咱們看風部好多弟兄都被打得下不了床啊,就等着大人回去給他們做主了!”
秋葉白聽得眉心一擰,随後拍了拍他肩頭,讓小顏子候着,她專身就去找了秋鳳瀾,告知了他自己必須離開。
秋鳳瀾聽說是正事,倒也沒有為難,點了頭讓她速回,只道若是秋善京好了,會着人去喚他。
秋鳳雛自打上次被秋葉白踹下水,又激得哭了出來,只覺得丢臉無比,自然死也不會去找自家大哥告這個丢臉的狀,只日日避着秋葉白這個煞星走,卻不知秋葉白能對他動手,自然是早已将他的反應計較在內,料準了他不會告狀。
如今秋鳳雛聽說煞星要滾蛋,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同時紮了小人,詛咒秋葉白早日變太監,這司禮監千總才算名副其實。
秋葉白匆匆離開秋府回到司禮監,剛踏進司禮監衙門就能感覺到無數似譏似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旁若無人地徑自朝看風而去,直到她七拐八彎地進了看風部那偏遠的院落,才知道為什麽那些廠衛們用那種憐憫又嘲笑的目光看自己。
還沒進門就能聽見裏頭一片哀嚎慘叫之聲。
“啊,疼死了!”
“你慢點,再弄出血來,老子劈了你!”
“操,你有能耐在這裏和老子瞎嚷嚷,怎麽沒有能耐打回去!”
“哎喲喂!”
秋葉白忍不住皺了眉,胯步進了院子,一進院子,她的臉就忍不住綠了綠,迅速地倒退了一步。
方才她是看花了眼吧?
一定是看花了眼!
否則怎麽可能看見滿地——屁股?!
小顏子幹咳幾聲,紅着臉道:“那個……那個……因為受傷的人多,受了仗責的人更多,被遣來的大夫也就兩三個,所以只能……只能集中在院子裏脫了褲子方便大夫治療。”
秋葉白揉了揉額頭,她縱然不是閨閣女兒,還是個混不吝開小倌館的,但是也從來沒有見過滿院遍是光屁股的奇妙風景,而且還是男人的光屁股,這叫她有種拔腿欲走的欲望!
但是看着小顏子焦灼的樣子,她狠了狠心:“去,帶路。”
小顏子遲疑,随後羞澀地絞纏着自己的衣袍角:“大人,這個……人家……”
秋葉白本來就心氣不順,忍不住唾了小顏子滿臉:“滾進去,那些是男人屁股,你害羞個屁,難道你之前不是在院子裏住着的麽!”
該害羞的是她好嗎!
看着秋葉白的神色陰郁,小顏子心頭一抖,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咱家沒有住在這裏……”看着秋葉白神色愈發陰沉,他立刻乖覺地閉了嘴,乖巧地去再次推開那扇門。
“千總大人回來了!”
院子裏已經橫七豎八地鋪滿了席子,這席子原本是看風部的人用來和那些小倌、花娘瞎折騰的,這會子倒是派上了用場,所有受傷的人全部都躺在了上面,人人光着個屁股對着天嚎叫。
秋葉白一咬牙,掀開衣袍,大步跨了進去,原本是想龍行虎步以壯膽,不,以壯氣勢,卻不想步子邁大了點,一腳踩在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上面,然後一滑!
“啊——!”一聲尖叫劃破了寧靜的天際。
“媽的,誰踩了老子的屁股,老子活劈了他!”
“痛啊——痛啊!”
秋葉白沒有想到門邊也有人在晾屁股,又被那非人的尖叫吓到,身形一晃,如果不是小顏子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她兩腿一跨,差點在一堆屁股上劈叉了。
但是被她踢到的那些光屁股的主子明顯就倒黴了,傷上加了傷。
很明顯,這種在差點在一堆軟綿綿滑溜溜的屁股上劈叉的事情感覺非常不好,秋葉白明顯被自己惡心到了,她踉跄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會輕功,立刻縱身輕巧一躍——然後在屁股的海洋中站定。
她的臉又綠了綠,随後就聽見滿院子的寂靜,随後爆發出一陣歡呼來!
“好俊的功夫!”
“好!”
“妙!”
“看賞!”
看風部的纨绔們習慣性地為精彩的表演喝彩,他們一激動,頓時掀起了一陣屁股的白浪,晃得秋葉白一陣眼花缭亂,她閉上眼,這群人簡直是不知所謂到了極點,她痛不欲生地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閉嘴!”
只是因為心緒不寧,她的聲音有些微弱,但是那一頭的小顏子卻是将她的臉色都看在眼裏,心中有點着了慌,立刻扯着他尖細的嗓子死命地吆喝:“閉嘴,閉嘴,大人要說話!”
奈何這群纨绔們雖然因為扯動了傷口而暫時緩下了讨論秋葉白風姿的心,但是看着這位到底算是自家頭兒的人回來了,頓時就覺得委屈起來了。
雖然他們還對這位千總大人處于觀望期,也不那麽待見這個一來就給他們這群人立規矩的千總,甚至暗自祈禱蔣役長趕緊地把這位爺也閹割了,讓這位爺爺早點滾蛋。
但這是沒有遇到事兒的時候,如今真的遇到事了,被外頭人收拾得凄慘不堪,再見到秋葉白的感情就不一樣了,只覺得這就是他們的光芒,是他們的主心骨,跟小孩子打架,一直被別的孩子和別人家大人揍得屁滾尿流,委屈到了極點的時候忽然一扭頭看見自己家大人過來了,頓時就崩潰了。
委屈到了極點,自然就是嚎啕大哭并告狀。
“大人,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大人,你不能就讓外頭人這麽欺負我們啊!”
“嗚哇哇……大人,我們冤枉啊!”
此起彼伏的哭泣、尖叫和七嘴八舌的嚎啕聲瞬間響徹了天際,小顏子那可憐的叫喚自然早已被淹沒其間。
秋葉白臉色越來越青,直到有人嚎出了——
“嗚嗚嗚……大人這不是打咱們的屁股,這是打你的臉啊!”
她終于忍無可忍地河東獅子吼:“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用了五成內力的怒吼聲,帶着龐大的聲波瞬間壓制住了亂七八糟的豬嚎狗吠,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樹外老鴉驚慌地慘嗎叫着飛了出去。
感覺周圍一片寂靜,秋葉白終于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她這輩子已經許多年沒有這麽毫無貴公子形象的時候了!
她擡起眼,看了看周圍想要說什麽,卻最終還是在那一片白花花的肉色中,硬生生地丢下一句:“好好上藥養傷,本大人弄明白了事情原委,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随後,她一提身形,飛身向議事堂而去/
她用的是交代,而不是作主,畢竟如今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能這麽多人被集仗責,絕對不是尋常的尋釁滋事。
但是聽在了這些纨绔們的心理卻是不一樣的,只覺得仿佛終于找到主心骨了一般,心中一片感動,于是連哀嚎也少了。
等到秋葉白終于閃身進了看風部的議事堂之後,立刻讓跟上來的小顏子把簾子放下來,她實在不想看見外頭那一片春光燦爛的白肉,滲得慌。
“去把蔣役長和周役長叫來。”秋葉白沉了沉心思,吩咐小顏子。
小顏子有點遲疑,還是立刻去了。
片刻之後,她便看見簾子被小顏子掀起,蔣飛舟扶着周宇進來了,看着周宇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樣和他慘白的小白臉,秋葉白就明白,周宇這是也被打了。
她心中不免一驚,周宇和太後沾親帶故,如何竟然也被行刑了?
她立刻看向蔣飛舟,見他朝着自己搖搖頭,她方才放下了心,看樣子寶寶倒是沒事。
“給周役長尋個軟墊子來,仔細了傷處。”秋葉白嘆了一聲,淡淡地吩咐。
正所謂雪中送炭難,周宇雖然忌諱着秋葉白,但是對方的體貼還是讓他在這個極為失落而難過的時候很受用的,雖然說不上感激涕零,但是還是顫聲道:“多謝大人關懷。”
秋葉白摸了摸桌上的冷茶,還是給自己到了一杯,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易容成蔣飛舟模樣的寶寶遲疑了片刻,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周宇,周宇卻低下了頭。
小顏子看一時間也沒有人說話,他想了想,便上一邊伺候着周宇艱難地坐下,一邊道:“這幾日是夏日祭,周大人便和咱們衙司裏的人一起約了去喝花酒,在河邊的花船上和人起了争執,便打将了起來,後來才發現是咱們自己司禮監衙門的人,回來一查是竟然是捕風部的人,後來捕風部的人便将咱們的人全部都扭到了他們的大牢了裏。”
秋葉白一愣:“捕風部的人,只是既然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你們好生解釋賠罪一番不就結了?”
小顏子看了看周宇,沒說話,秋葉白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周宇的頭更低了,她颦眉,冷冷道:“說實話!”
小顏子方才繼續道:“因為周役長喝多了,沒注意,拿酒罐子砸暈了看風部的秦役長,到如今秦役長還沒有醒來,而且……”
他遲疑了下,繼續道:“而且捕風部的人說他們是在執行公務,咱們攪渾了他們的任務,秉筆大太監知道了此事,大怒,所以咱們所有的弟兄都被施了刑。”
“那司徒役長怎麽會進了刑房?”秋葉白聽得太陽穴直跳,這群纨绔的惹禍能耐真真是一流!
小顏子頓時哭了起來:“司徒役長為大夥求情,生生受了烙刑法,才讓大家夥能出來,他卻進了刑房……嗚嗚嗚!”
司禮監的大獄,大獄中的刑房!
那刑房從司禮監建立之初就是讓人最毛骨悚然的地方,所有稀奇古怪,殘酷無比的刑罰全部都是從那刑房裏鑽研出來的,進了刑房的人,就等于是拿自己的命試刑,就是個試驗品。
如果不是有上頭人交代過留人或者留命,那就是基本回不來了,什麽殘忍,什麽古怪上什麽!
秋葉白一震,她真的沒有想到司徒寧竟然會能為這些纨绔們做到這個地步!
周宇眼底閃過一絲寒光,咬牙道:“老子去頂了司徒,橫豎就是一身肉,給了他們就是!”
秋葉白看着他眼底的淚光和血絲,冷笑:“你裝什麽大方,如果不是你帶着這群家夥橫沖直撞,會有這個地步麽?”
看着周宇眼中閃過痛苦和悔恨之色,秋葉白繼續冷冷道:“你如今只是挨了一頓扳子,但是司徒卻替你進了刑房,想必也是看在你和看風部那位杜大人的親戚份上吧,呵,你倒是也心安理得,嗯,平日裏雌伏多了,當真忘了自己是個爺們?”
周宇怒目圓睜,渾身顫抖,卻說不出話來,只霍地一聲站了起來,腥紅着眼,一聲不吭就跌跌撞撞地向外沖去。
小顏子心慌意亂地沖過去一把拉住他:“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