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南宮放說着掏出錦帕,仔細擦淨指間的酒水,并對着自己修長潔白的手冷冷自語,“駱文佳,你沒那個命,卻想享這麽大的福,那會折壽的!”
“将人犯帶上堂來!”随着費知府一聲高喝,幾名衙役立刻将駱文佳架進大堂。費士清一拍驚堂木,“跪下!”
“我乃堂堂秀才,見官不跪!”駱文佳話音剛落,就見費士清一聲冷笑,将一紙公函扔下堂來:“學政司已有回函,由于案情重大,為便于本官審案,暫時奪去秀才駱文佳功名!”
話音剛落,左右兩名衙役手起棍落,重重擊在駱文佳膝彎之中。駱文佳一聲痛叫,身不由己跪倒在地。駱文佳正痛得頭暈目眩,又見費士清抓起一根令簽扔下堂來:“先與本官重責四十大板,去去他身上的傲氣。”
衆衙役齊聲答應,手腳熟練地将駱文佳按到在地。左右兩名掌刑的衙役立刻手起棍落,重重擊在駱文佳臀部、大腿上,三兩下便皮開肉綻,血肉橫飛。駱文佳連聲慘叫,沒幾下便昏了過去。悠悠然不知過了多久,又被涼水潑醒,耳邊隐約回響着缥缥缈缈的喝問:“你招也不招?”
“我、我什麽也沒做過,你、你要我招什麽?”駱文佳喃喃道。話音剛落,就聽堂上又是一聲厲喝:“還要嘴硬,夾棍侍侯!”
手被架了起來,駱文佳的意識已有些恍惚,但夾棍壓在手指上,那種鑽心的疼痛還是像針一樣刺入腦海。駱文佳咬牙出血,仰天大叫:“你打死,我也不招。”
“很好!本官還怕你太快招認,少嘗本府許多刑具呢。”費士清說着,又是一根令簽扔将下來,“鞭刑侍侯。”
駱文佳在痛苦與昏迷中來回徘徊,他已不知自己遭受了多少刑罰,更不知這地獄般的經歷要熬到什麽時候。他唯有緊咬牙關,一言不發,始終堅信自己的一身正氣,可以戰勝一切邪惡和黑暗。
蒙冤(4)
當他從一次最漫長的昏迷中醒轉的後,發現自己已躺在昏暗的牢中,身下墊着雜亂的稻草,幹涸的血塊已把稻草和皮肉粘在了一起。耳邊還回響着一個熟悉而悲切的呼喚:“文佳哥,你、你一定要醒過來!”
駱文佳吃力地睜開眼,就見牢門之外,母親與怡兒已哭成淚人一般。他努力想對她們笑笑,卻感到力不從心。拼盡全身力氣,他終于從唇齒間擠出一句安慰親人,也安慰自己的話:“別擔心,那狗官還不敢打死我,不然他的烏紗帽也別想保住了。只要我不招,他就誣陷不了我!”
“文佳哥,你、你醒了!”趙欣怡驚喜地大叫,與駱夫人相擁而泣。可惜三人尚未來得及說上兩句話,獄卒便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起來:“時辰到,探監的家屬快快離開。”
駱夫人與趙欣怡遲遲不願離去,兩個獄卒不由分說,強行将之架出了牢房。駱文佳目送着她們的背影,委屈的淚水不由奪眶而出。
當駱夫人與趙欣怡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南宮放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在運轉,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種随意玩弄他人命運的成就感。不過他并沒有讓心中的得意表現在臉上,反而滿面悲戚地搶着道:“駱夫人!趙姑娘!實在慚愧,由于駱秀才案情涉及重大,短時間內我也無可奈何。不過你們盡可放心,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盡快将他保出來。”
“三公子!”駱夫人“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将地契舉到南宮放面前,哭泣道,“求你盡快将我兒救出大牢,駱家莊的地契盡在于此,我們不敢再要分文,但求我兒平安!”
Advertisement
“夫人這是幹什麽?”南宮放拂然不悅,“你将我南宮放當成了什麽人?”
“求三公子收下地契,不然老身唯有死在公子面前!”駱夫人絕決地道。趙欣怡也跪倒在地,哭拜道:“公子爺!你救救我文佳哥吧!”
“起來起來!你們快快起來!”南宮放手足無措,連連頓足。見駱夫人态度堅決,他只得勉強接過地契,“既然駱夫人如此堅持,我暫時替你們将地契收起來。待你們冷靜下來後,我再交還給你們。唉!現在令郎身陷牢獄,我哪有心情做生意?可惜駱秀才現在信不過在下,不然我到可以去見見他,讓他照我的話去做,定能早早洗去冤屈。”
趙欣怡一聽之下,忙解開衣領,從脖子上取下一枚雨花石做成的項墜,小心翼翼地捧到南宮放面前:“請公子帶上這枚雨花石去見文佳哥,這是他送我的禮物。他只要見到這雨花石,定會相信公子。”
“太好了!”南宮放大喜,接過雨花石道,“你們安心回去,等候我的好消息!”
送二人出門後,南宮放不由仔細打量掌中這枚雨花石,只見它晶瑩剔透,潔白如玉的石體上有一道天然的花紋,極像草書的“心”字。石頭中心穿孔,一根紅繩将之串成一個天然的墜子。雖然這石頭一錢不值,卻也十分罕見。南宮放得意地将它湊到鼻端深嗅了一下,隐隐嗅到一絲淡淡的幽香。他仔細收起雨花石,這才高聲叫道:“來人!”
一名随從應聲而入,只聽南宮放吩咐道:“帶我的口信給費知府,叫他莫讓任何人再去探望駱文佳。”
牢獄中永遠暗無天日,駱文佳只能靠着送飯的次數來計算日子。已經十多天過去,自從上次受刑後再沒有被提審,母親與怡兒也再沒有來看望過自己,好像自己已經被世人徹底遺忘,除了兩個輪流送飯的獄卒,再沒有見過任何人。就是這兩個難得一見的活人,也對駱文佳的任何質問喝罵都充耳不聞,好像當他是即将屠宰的羔羊,這情形令駱文佳幾乎發狂。此刻他寧願受刑,也不願被人遺忘。
蒙冤(5)
身上的傷已結痂,駱文佳已能掙紮着坐起來。這一日,他正數着石壁上計算天日的刻痕打發日子,就聽牢門響動,獄卒提着燈籠開門進來。駱文佳精神一振,現在還不是送飯的時候,而且他還聽出,除了獄卒之外,還有一個從未聽到過的腳步聲,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了新的希望。
一個佝偻着腰身的矮小老者出現在駱文佳眼前,獄卒在他的示意下悄然退了出去。他立在牢門外打量着駱文佳,而駱文佳也滿懷警惕地打量着對方。他一眼就認出,這不起眼的瘦小老者,就是費知府身邊那個不知名的師爺。
“駱秀才,你受苦了。”他在牢門外盤膝坐下來,隔着栅欄對駱文佳柔聲道,“你若早日招認,何須受這般折磨?”
“我清清白白,有什麽可以招認?”駱文佳冷笑道,“我計算着日子,從我被拘押那天算起,到現在已經是第十二天。依照《大明律令》,十五天之內不能定罪,就必須釋放我。哪怕你們酷刑折磨,我也要拼着這條命與那狗官鬥到底,我要上省城告他與南宮放勾結,濫用酷刑,構陷無辜!”
那師爺嘆着氣連連搖頭,惋惜道:“駱公子,你這脾氣遲早要壞了自己性命。如今你人在屋檐下,還想不低頭?就算你拼着忍受皮肉之苦,強熬過這十五天,但若是案情重大,知府大人依舊可以報請提刑按察司,申請将人犯延期釋放。”
駱文佳一怔,心知師爺所言不虛,不過他卻不願示弱,尤堅持道:“那又如何?最多讓我再在牢中苦熬半個月,再大的案子也只能延期一次。那狗官總不能将我永遠關下去,更不敢令我死在公堂之上,不然他那烏紗帽,恐怕就有些危險了。”
師爺輕嘆道:“駱公子,你何苦用自己的性命去跟費大人鬥氣?我看你還是招了吧。其實你的案情并不嚴重,只是盜竊財物而已,雖然數額不小,但幸虧全部找回,你又是初犯,就算招認也不算重罪。運氣好花點錢便沒事,運氣不好最多也就服幾個月的苦役。你我都是讀書人,實在不忍心看你因倔犟而吃苦,所以才指點你一條明路。”
駱文佳一聲冷笑,滿臉不屑:“你會如此好心?”
師爺從懷中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雨花石,悄聲問:“你信不過老朽,難道還信不過它?”
駱文佳一見之下面色大變,忙一把搶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看,擡頭急切地問道:“這是我送給怡兒的禮物,怎麽會在你手裏?她和娘怎麽一直沒來看我?”
師爺一臉惋惜,嘆息道:“你母親因為你的事,早已病倒在床。趙姑娘既要四處求人,又要照顧你母親,哪有閑暇來探望你?她也是求到老朽的名下,老朽同情你也是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