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雲爺,今日感覺好些沒有?”
“好多了!”那人在疤痢頭的攙扶下緩緩下鋪,慢慢來到駱文佳面前,俯身打量他片刻,然後微微颔首道,“原來是你!想不到咱們居然在此重逢!”
依稀有些熟悉的聲音,令幾近昏迷的駱文佳勉強睜開雙眼。他立刻認出眼前這瘦削滄桑的老者,正是半年前在駱家莊負傷而去的神秘人物,那個足智多謀、武功高強、自稱“雲爺”的江湖高人。駱文佳心情一陣激動,剛想起身相認,卻感到頭腦暈眩,兩眼一黑,頓時昏了過去。
幽幽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當駱文佳再次醒轉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簡陋的鋪位上,工棚內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一縷陽光從門縫中透過來,使人隐約感到一絲暖意。
“醒了?”頭頂響起一聲淡淡的問候。聽到這淡漠滄桑的聲音,駱文佳不顧渾身傷痛,掙紮着翻身跪倒,伏拜叩首道:“雲爺!求您老傳我絕世武功,我要報仇!”
“嘁!”只聽雲爺一聲冷笑,“當初你救我一命,老夫現在也還你一命,讓疤痢頭以後都不再難為你,并讓你養好傷再下井。咱們已兩不相欠,你憑什麽還提額外的要求?再說老夫也沒什麽絕世武功可以傳你。”
駱文佳一怔,忙懇切地道:“雲爺!我知道你老是縱橫江湖的武林高手,我駱文佳這條賤命實乃雲爺所救,不敢再提任何要求,只求雲爺能收我為弟子,我願終身事雲爺如父,全心全意孝敬你老,不敢稍有違逆。”
暗獄(5)
雲爺神情似有所動,卻還是搖頭道:“你到了這裏,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能否活下去都成問題,還拿什麽來孝敬老夫?”
駱文佳昂起頭,坦然道:“我駱文佳現在雖然身無分文,手無縛雞之力,但至少還有一顆赤誠之心。”
“赤誠之心?”雲爺臉上露出一絲嘲笑,“我看你是讓聖賢書給迷惑了吧?赤誠之心?值幾個錢?掏出來看看?”
駱文佳一窒,頓時無言以對。卻見雲爺遞過來一枚丹丸,冷冷道:“你先争取活下去再說吧。老夫最瞧不起你這種大言不慚的書呆子,只會空談,百無一用。若非老夫這療傷聖藥,你就算僥幸活下來,只怕也要落個終身殘廢。留着你那赤誠之心爛在肚裏吧,給老夫也沒用。”
駱文佳滿臉羞愧地接過丹丸,默默将之吞入腹中,然後拜道:“雲爺,你老雖然視駱文佳賤如草芥,但在下依舊視雲爺如師如父。待在下傷好,定全心全意侍奉雲爺。”
雲爺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卻在角落盤膝坐下來,雙手擱在膝上,掌心向天,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他那枯萎的臉上蒼白如紙,精神也有些萎靡,顯然還沒從上次的重傷中恢複過來。駱文佳心中有些奇怪,不明白雲爺怎麽會像自己一樣,也落到這般田地。本想要問,卻見對方已盤膝入定,閉目無言。駱文佳只得将疑問放在心底,疲憊地躺下來,他心中不住盤算着,怎樣才能說服雲爺傳自己武功。他已暗下決心,一定要學成絕世武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從這兒逃出去,也才有可能向南宮放等人讨回公道!
雲爺每日一顆的療傷丹丸果有奇效,不過半月功夫,駱文佳的內傷便好了個七七八八。雖然胸口偶爾還隐隐作痛,卻已能行動自如。這期間獄卒沒有給駱文佳分派勞役,以疤痢頭為首的十幾個苦役犯,也沒有再為難駱文佳。不僅如此,衆苦役還将飯菜先讓雲爺和駱文佳吃飽,然後自己才敢吃喝。顯然雲爺才是這兒的主宰,疤痢頭也得看他的臉色行事。
駱文佳自從能勉強下地後,便像對待長輩一般殷勤侍奉雲爺。雲爺對他的侍奉坦然接受,卻對他拜師的懇求置之不理。十天半月下來,駱文佳終于失去了耐性,在一次長跪不起,求拜無果之後,積壓的怨憤終于爆發,第一次對雲爺出言不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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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自己大概是找錯了人,”駱文佳望着一臉漠然的雲爺,冷笑道,“你身陷囹囫,自身尚且難保,哪有本事教我?就算你将一身的本事傳給我,你自己尚且受困于此,我又哪有可能逃出去?就算學得你那一身三腳貓的功夫,也不過是在疤痢頭面前作威作福,終身做個牢頭而已。這等功夫,不學也罷。”
盤膝入定的雲爺第一次睜開了雙眼,淡淡問:“我聽你中氣十足,傷勢似乎已痊愈了?”
駱文佳冷冷道:“多謝雲爺的丹藥,我這身子總算沒落下殘疾。”
“既然如此,你我從此兩不相欠。”雲爺重新閉上雙眼,依舊淡淡道,“明天你也該去礦場了,老夫不能照顧你一輩子。”
駱文佳拱手一拜:“多謝雲爺這一個多月的照顧,在下今後一定加倍報答。”
“大言不慚!”雲爺雖然閉着眼,但臉上依舊露出一絲嘲笑,“到了這裏,你以為自己還有多少‘今後’?”
第一次随着衆苦役下井,駱文佳終于明白“吃陽間飯,幹陰間活”是什麽意思了。只見黑黢黢的礦洞狹窄潮濕,深不見底。衆苦役在三兩盞氣死風燈的映照下,像狗一樣佝偻着身子,從低矮的礦洞魚貫而入,鑽入數十丈深的山腹,然後從山腹中将泥土與礦石挖掘下來,用背簍一點點拖出礦洞,然後再由負責搬運的苦役肩挑背扛,将泥土與礦石送到山下進行篩選。洞口有專門負責記錄的差役,每個苦役犯都有必須完成的采礦量,若不能完成就不能吃飯。駱文佳此刻才知道,每天那難以下咽的食物,必須用汗水甚至性命去掙,難怪有幾個瘦弱的苦役犯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想必他們已被繁重的勞役和饑餓徹底淘汰。
暗獄(6)
礦洞深處暗無天日,通風不暢,空氣異常渾濁,片刻功夫就令人胸悶難忍。幾盞氣死風燈那昏黃的微光,使勞作的苦役們面目模糊,人鬼難分。像眼前這樣的采礦點還有好幾處,疤痢頭就是這一處的工頭,負責分派工具和人手。
第一次拿起鐵鍬和背簍,駱文佳學着旁人的樣子開始幹起來。一鍬下去,隐約有微茫在土石中閃爍,駱文佳好奇地抓起一把泥土,借着昏黃的火光仔細一看,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忙把手中的泥土伸到身旁一個苦役面前,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什麽?”
“金砂而已,”那苦役犯不以為意地掃了一眼,“豌豆大的都時常見到,沒什麽稀奇。”
“這、這是一處金礦?”駱文佳十分驚訝。
“當然是金礦,你以為是什麽?”那苦役一幅見怪不怪的模樣,漠然道,“在這裏金子不值錢,窩頭才能填飽肚子。”
駱文佳呆呆地愣在當場,回想路上見到的情形,他漸漸明白過來。難怪礦場外有大軍鎮守,戒備森嚴,對外卻稱這兒是一處銅礦,那是為防止盜匪觊觎;難怪在這兒幹活的全是苦役犯,凡是送到這兒的囚犯再沒有人活着離開,這顯然是為了保密。駱文佳心中漸漸發冷,突然意識到,要想從這兒活着逃出去,恐怕遠遠比想象的要困難得多。
“快幹活!愣着幹什麽!”疤痢頭向駱文佳揚起了鞭子,不過鞭子最終并沒有落到駱文佳身上,卻打在了跟駱文佳說話的苦役身上。大概他還沒弄明白駱文佳跟雲爺的關系,所以還不敢對他随意打罵,只得殺雞吓猴。
駱文佳趕緊掄開鐵鍬,将岩石和泥土劈将下來,裝入自己的背簍。第一次幹這等重活,他明顯比旁人慢了許多,別人已拖着背簍來回兩三趟,他才剛裝滿第一簍。在朦胧幽暗的礦洞中,隐約可見苦役們拖着沉重的背簍,狗一樣向礦洞外匍匐爬去。駱文佳學着他們的樣子,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列。
幹得沒多久,苦役們漸漸疲憊,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勞作的號子,只聽一人領頭,衆人齊聲應和。嘶啞、悲怆的號子,頓時在礦洞中不住回蕩:
“吃的是陽間飯啊!嗨呀!
幹的是陰間活啊!嗨呀!
做了什麽孽啊?嗨呀!
要受這個罪啊!嗨呀!
走進鬼門關啊!嗨呀!
早死早投生啊!嗨呀!
下輩子不做人啊??????”
“別吵!別吵!”疤痢頭的鞭子不住落在衆犯身上,邊抽邊罵道,“你們他媽瘋了,想震塌洞子将大夥兒全埋在地底下?”
衆犯對疤痢頭的警告渾不在意,繼續着他們的號子。疤痢頭打住這個,那邊又響起,不由東奔西跑,手忙腳亂。
不知勞作了多久,突聽礦洞外傳來一陣銅鑼聲。“開飯了!”衆苦役發一聲喊,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