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壯烈

頭頂一重,宋枟竹偏頭就看到秦傾收回揉她的腦袋的手。輕輕把她擁在懷裏。

秦傾道:“放心吧,一切都交給他。能夠當上儲君,說明他的實力足以震懾衆人。我們去外面走走吧,處理烈士的後事,等小雁醒過來。”

“嗯。”宋枟竹點了點頭,心中的憂慮不減分毫。将軍營內濃郁的血腥味着實讓人心慌,但現在幹等着也沒有任何作用,只能暫時放下對兩個孩子的擔憂。

為宋枟竹整理了一下衣裳,确保沒有冷空氣能夠騷擾到她,秦傾這才扶着宋枟竹走出了将軍營。

二人的身後,宋青蕪握着法杖筆直地站在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的背影,也不知道他站在此處已經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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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了片刻,就看到源源不斷的馬車從南城門駛進來,馬車上堆放了所有蠻荒軍的屍體,每具屍體的樣子都無比慘烈,缺胳膊斷腿的随處可見,有些更是被虐待得面目全非。

每張臉、每個身形都很熟悉,宋枟竹咬住嘴唇,淚水在眼眶內打轉,整張臉已經沒有了血色。

秦傾也是微皺眉頭,緊緊地摟住宋枟竹。

一輛馬車上放了四具屍體,四人的面容殘存,可以看出四人是親兄弟。

宋枟竹向那個方向鞠了一躬,向四人表達自己的敬意,起身時淚水已經滑下了面容。

緊跟着的,是血肉模糊的一車,依稀可以看出是三個人,他們的身上都插滿了鋒利的箭,手上還緊緊握着尖槍,槍刃插入了自己的腳背。

推車的兩名宋軍都是面帶悲壯之色,畢竟這副模樣任誰看起來都不會不難受。

完全能夠想象出三人毫不猶豫地為戰友擋箭的模樣,死前也要讓自己成為一堵堅實的牆,保護身後的人。

宋枟竹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停下。走上前去一支一支地把插在他們身上的長箭拔下來,秦傾見她這樣,也是伸出修長白皙幹淨的手幫忙,二人毫不介意手上沾上鮮血。

地上堆了一摞箭,秦傾撩起自己的衣裳,認真地為宋枟竹擦拭雙手,染了鮮血的紅衣愈發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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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覺得不妥,秦傾微微皺了皺眉,揮了揮手,便有幾名侍從為他取來兩件白衣,一件給宋枟竹穿上,一件給自己穿上。

這是秦傾第一次換下高調的紅衣,白衣加身,絕代風華略減,卻多了幾分飄飄欲仙之感。

二人對着馬車再次鞠了一躬,全程無話。

推馬車的兩名宋軍也是恭敬無比地向馬車和宋枟竹二人行禮。

宋枟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馬車,秦傾站在原地,眼睛随意瞟到了一個方向,瞳孔一縮。

目送馬車遠處,宋枟竹只覺得心裏極其悲怆,而肩頭一緊,被秦傾強行轉了個方向,轉身離開。二人背離的方向,亦是駛來一輛馬車。

秦傾把她帶到了睡房,宋枟竹神情恍惚地躺在了床上,秦傾細心地為她蓋上被子。

“好好休息,我出去幫忙。”秦傾溫柔地在宋枟竹的額頭落下一吻,宋枟竹點點頭,閉上了眼睛,秦傾再次檢查她的被子,确認已經蓋好後轉身出去。

宋枟竹閉着眼睛,眼淚汩汩地流下。

秦傾出了睡房,就回到方才的地方,走到了一輛馬車前。

周志遠躺在馬車上,戰甲滿目瘡痍,身上的血洞還在流血,臉上的皺紋讓他看上去無比蒼老,渾身上下冰冷異常,死氣沉沉,平常銳利的眸子不再顯現,眼皮合上了,而且永遠也不可能打開了。

秦傾看着他,輕輕嘆氣。周志遠跟着宋枟竹也有十幾年,不知道為她提供多少幫助,給了她多少溫暖,宋枟竹待他也不似平常屬下,而是真正把他當作父親。

幸虧方才他提早看到,要是被宋枟竹看到,也不知道那個傻女人會難受成什麽樣,她現在懷着身孕,而且是最危險的時候,情緒不能太過激動。

周志遠周身的死氣尤為別人更甚,秦傾用內力大致探測後便了然。

周志遠臨死前竟硬生生把內丹逼出了丹田,甚至逼出了體外,将內丹給了別人。而這唯二的可能,就是宋榆雁和周和格。

但秦傾猜十有八九是宋榆雁得了這枚內丹,因為周和格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多半是被宋榆雁派出去搬救兵了。

內丹修煉多麽不易,一名武者哪怕死去也不願将自己畢生心血讓別人奪了去,他們寧願內丹随着自己的死亡而消散天地。

但周志遠明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真正的大義凜然。

秦傾恭敬地向他鞠躬,保持着這個動作很久才起身。

蠻荒軍屍橫遍野,血腥味濃郁,而被宋榆雁“趕走”的百姓全部回來了,他們在屍體堆內尋找親人的遺體,幾乎流盡了這一生的淚水。

秦傾看着密密麻麻的屍體,竟覺得這般物是人非。

九年前,第九隊總共五千三百二十六人,如今活下來的,僅有宋榆雁、周和格兩人。

秦傾轉過身去,卻發現宋枟竹捂着嘴站着,身體顫抖,心頭一緊,慌忙跑過去抱着她。

“傻瓜,外面風大,跑出來幹什麽?”

宋枟竹滿臉都是眼淚,心底溫暖之餘卻疼的抽搐:“你沒必要瞞着我,這事……我遲早都會知道……”

“孩子月數還小……”

“沒關系……”宋枟竹摸着肚子,哭腔很重。

還沒有多久呢,周志遠還很高興,說她一定會生下一個文武雙全的寶寶,他做爺爺的教武功,秦傾做爹爹的教文書。

她記得她還不高興呢:“我做娘親也可以教武功!”

秦傾當時也難得回嘴:“我也可以。”

只是這些只存在于回憶之中了,那堅毅的隊長,給她父親般溫暖的人。

秦傾把宋枟竹帶回房中時,他的白衣已經被宋枟竹哭濕了好一大塊。他憂心忡忡地看着宋枟竹蒼白的小臉,她哭得這般可憐,可憐讓他心都快化了。

“竹兒,別哭了。傷身子。”秦傾抹去她的眼淚,把她抱着放在床上。

宋枟竹掙脫他的手,躺在床上,翻個身,背對着他,哽咽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你放心,我知道我還懷着孕。”

秦傾無法,替她蓋好被子,檢查完房間裏沒有漏風的地方後,輕手輕腳地坐到火爐邊坐下,隔着火光,用極致溫柔缱绻的眼神,看着宋枟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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