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家子吃完早飯才六點半,在孩子爸去學校後,徐香娟又攤了四個,給自己爸媽送過去。

她媽刀子嘴豆腐心,她曉得。

他們家四個孩子,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她是家裏老小,爸媽對她可好了,哥姐後來各自離家,都不忘給家裏寄東西,一個月至少能收到一個包裹。

她爸有些大男子主義,小叔家總盯着哥姐們給她爸媽寄的那些東西,她媽雖然強勢,可也不敢和她爸嗆聲,總是有東西被小叔家占着,徐香娟怎麽可能眼睜睜讓她爸把東西往外送。

記得她快生牛牛的時候,姐給她寄了兩罐洋奶粉,這玩意兒多值錢,竟然還被小叔家拿了一罐。

她媽當天和她爸吵了一架,吵完來她家和她講這事,特意說明她和她爸吵過,以前她媽可沒和她爸紅過臉。

這奶粉多精貴,比麥乳精還好,她嬸就不是省油的燈,整天撺掇小叔窩囊廢來家裏要東西,哥姐幾個什麽時候寄東西,小叔家比她們自家記得還清楚。

出嫁前徐香娟就盯着哥姐寄的東西,她還是姑娘的時候,小叔家一點便宜占不到,占到了她也會給搶回來。

等她出嫁後,因為在一個村子裏,依舊和娘家往來,還是守着哥姐寄的東西。

哥姐寄的包裹,她以前默認就是她的,護犢子似的護着,除了爸媽她誰也不給,小叔家上趕着來占便宜,她就能趕走。

出嫁前還是個不懂事,出嫁後就直接被她嬸說是潑婦,家裏男人受不了她,整天吵架。

當時徐香娟沒管這些閑言碎語,現在也不管,只要不搶她東西,随便她說。

奶粉被搶了一罐,她都記得自己是頂着個大肚子,帶着她媽上門搶回來的,還好去得早,不然那罐奶粉就被霍霍了。

她家的東西,她搶回來不尴尬,她爸說送出去的東西怎麽能拿回來,這被老婆孩子搶回來,丢臉。

當時她爸還要說她一頓,被她狠狠罵回去給罵慫了。

爸也就在媽面前逞狗熊,在幾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面前,就是只會咩咩叫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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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媽當時說肚子裏的娃生出來肯定結實,被她這麽大鬧大罵的,居然也沒動靜,除了踢幾下媽媽的肚皮。

她男人去了,辦喪禮、養孩子…都是爸媽拿棺材本接濟她的。

不過直到她出事,爸媽都健康活着,想想她年輕時候也挺不懂事,淨從家裏拿東西,就很少出去的。

牛牛還在睡覺,徐香娟帶着瓜瓜去外婆家了。

這時候農村人起得都早,睡懶覺就是懶漢懶婆娘,要被村裏人說道,名聲不好。

“整天往家裏送,又什麽想問你哥姐要的?”昨晚一碗雞,今早又雞蛋餅。

怕不是想問哥姐拿東西,先從爸媽這裏下手。

剝了顆水果糖喂到小外孫女嘴裏,在吳彩鳳眼裏,女兒就是無利不起早的人。

但現在也就小幺女在她老兩口身邊了,好東西當然緊着這女兒,寧願把東西全搬女兒家,也不想讓弟妹家坑走一塊糖一粒米。

“外婆外公吃,好吃,好媽媽做的。”吃了雞蛋餅,還吃了顆糖,瓜瓜連忙和外公外婆說。

她吃飽了,而且以後天天有得吃,就不搶外公外婆的了。

既然她媽以為她有目的,那就當她有目的,正好,現在自行車還得要票,過個一兩年才不需要,這會兒想買就買,不等那時候了。

雖然說過幾年工資漲了,自行車不稀罕,慢慢便宜下來,但還是趁早買吧,沒必要等好幾年後再買,現在就有用,“我們縣城買自行車不是還得要自行車票,媽,我寫封信和大哥說,讓大哥下次寄東西的時候寄自行車票過來,我要買自行車。”

吳彩鳳一聽要買自行車就不答應,“是他想買的?自行車多貴就要買?甭想!別以為媽不識字就可以自己寫信給你大哥,就算你大哥把票寄過來,媽撕了也不給你,怎麽,那窮小子現在金貴了?走幾步路還不樂意,得用我女兒錢票買一輛?想得美!”

連三轉一響32條腿都沒有,光800娶到她女兒還得了好院子住,真是美的這窮小子了,現在居然還敢想自行車!

其實八十年代出現電器了,彩禮都算電器,更貴,但農村裏再老一輩的人,還是只認三轉一響32條腿。

周程寧實際給了徐香娟一千二,完全夠買三轉一響32條腿,只吳彩鳳不聽,硬生生說就800,剩下400肯定是她要面子騙媽的,而且800元沒上面老一套來得實際。

徐香娟又不可能揣着一千二去給她媽看,以她媽對阿寧的偏見,不得以為這四百是她自己私房湊上去的,懶得說,反正日子也是她自己過,沒較真了。

徐香娟知道輕易無法改變她媽對女婿的看法,上輩子也是她男人行将就木,她媽才松口說,程寧這輩子,的确是苦過頭了。

徐香娟:“媽,怎麽可能是他想買?他想買我就給買?便宜他了!真是我想買,而且我也會騎自行車,平時就讓孩子爸載我去這去那的,省得走路費鞋。”

說到鞋,這到十月份,天氣轉涼,可得給一大一小打毛線衫,以前就給小的做毛線鞋了,大的她嫌腳大浪費毛線沒做過,以前過冬天氣冷了,她男人永遠就是多穿幾雙薄得有不少破洞的襪子,外面套布鞋或者解放鞋。

她給她家男人買第一雙棉鞋,還是因為那年冬天太冷了,自家男人腳後跟生凍瘡,晚上覺也睡不好。

這棉鞋哪有她做的毛線鞋厚實保暖,孩子們長大之後,有自己的經濟能力了,她不心疼毛線,給做毛線鞋,穿都不穿,嫌醜穿不出去,都買什麽棉靴加絨靴了。

女兒那麽精明,女婿就是個慫蛋,在家裏在外面都怕老婆,的确不像是會要買自行車的,而且他要買她女兒還答應了,更加不可能,“行,你寫信跟你哥說一聲就可以了。”

她媽有囤毛線的習慣,很多毛線都是哥姐寄來的,還不少。

他們這個年代婦女就喜歡囤,她也不用專門買毛線去,“媽,冬天都快到了,你看,你也給爸給自己打了不少毛衣,我家瓜瓜這會兒都還沒毛衣穿,牛牛我也得給織毛線襪。”

“以後別往我這兒送吃的了,一送吃就是沒好事,欠你了。”

“女兒生來不就是讨債的。”徐根生已經快把第二塊雞蛋餅吃完。

怕老伴給吃完了,吳彩鳳抓了個雞蛋餅吃,吃了幾口,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她媽是的确能囤毛線,有粗有細,有軟有硬,一大木箱裏全是,徐香娟選了好幾團放編織袋裏帶回家。

回家徐香娟把蒸籠找出來洗洗曬曬,和面醒面靜置,開做午飯,午飯就煮粥,再昨天剩下的炖雞加熱,炒一盤豇豆。

男人不在家,瓜瓜又還是小蘿蔔頭,這所有活就得她一個人幹,去菜園子剪挂在菜架上的豇豆,燒鍋洗碗都得她一個人來。

好久沒這麽費力做一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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