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爺爺面前是三個編織袋,最小的放了繩子,一般大的放了珠子,最大的是放串好的珠子。

看樣子串的是手串,老人的動作也還利索,見有人來了,黝黑幹瘦的手停止動作。

“爺爺,我帶愛人和孩子來看你了,這是香娟,這是女兒瓜瓜,大名周以沛,這是小兒子牛牛,大名周以覽。”周程寧見到爺爺,臉上不自覺就帶着燦爛笑容,忙給爺爺介紹家人。

“爺爺好,瓜瓜,喊太爺爺。”徐香娟向爺爺問好,順便提醒了一下瓜瓜。

出發前就和瓜瓜說了,太爺爺,就怕瓜瓜跟着她和阿寧喊了爺爺。

瓜瓜糯糯喊了聲太爺爺。

“回來啦,小程寧回來就好,瓜瓜是吧,爺爺給你拿糖瓜吃。”老人站起來,洗了手離開。

徐香娟總覺得老人眼裏泛着淚光了。

不知道這家是經歷了什麽,徐香娟抱着牛牛沒說話。

瓜瓜不甘寂寞,“媽媽,糖瓜是什麽?也是糖嗎?”

“嗯,太爺爺給你吃,你就吃好了,不許說這說那知道嗎?”

“知道。”

“阿寧,你把魚湯倒好,搪瓷缸子得帶回家。”這搪瓷缸子還是她從她媽家拿來的,大小剛剛好,不還回去又得被她媽噴。

周程寧已經沒有牽着瓜瓜,空着的手舉起來擦了擦眼角,應了聲好,去茅草屋裏倒魚湯。

“媽媽,爸爸哭了。”

“你爸爸沒哭,是眼睛進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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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瓜沒有深究爸爸是哭了還是眼睛進沙子,問媽媽糖瓜什麽味道。

糖瓜當然是甜的,徐香娟這樣回答。

見有一會兒了周程寧還沒出來,徐香娟進去看,“分兩碗倒進去就好……爺爺這裏只有兩口碗?”

徐香娟來的時候看到這茅草屋就覺覺得簡陋地不可思議,現在來到屋內,更加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簡單一張木板床,上面的棉被都沒被套,能直接看到發黑的被芯,老人把被子疊得整齊,說明會拿去曬,被子就是幾十年前的棉芯。

枕頭是荞麥皮枕頭,屋內一覽無餘,沒有竈臺,想來燒飯是用門口旁邊放了個小鐵鍋的老舊爐子。

屋子裏還沒有桌子,有兩個挺大號的木箱,一個木箱直接當桌子擺了碗筷,兩口粗陶碗,其中一口還有個缺口,一個小菜盆,裝了鹹菜,一個水瓢,充當桌子的木箱旁邊是個小板凳,角落裏放了一大一小兩個編織袋,看樣子裝的衣服或者棉被。

“小時候爸媽不讓我讀書,我幹完活也不讓我讀,我就喜歡來爺爺這裏,我爺爺教我讀書識字給我啓蒙,後來我要讀高中也是爺爺支持我,給我姑姑寫信,我爸媽才讓我讀的,只是我讀大學畢業之後爸媽不讓我……反正我就回來了,但是我不回家,我爺爺也被我爸媽傷透心,讓我不要回來這裏了,但我知道爺爺是想我回來看看他的。”

徐香娟聽着周程寧的話,沒有多說什麽,只問了爺爺行蹤,“爺爺是不是去隔壁要糖瓜了?”

周程寧:“是的,爺爺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把已經醒了的牛牛遞給周程寧,“現在還沒回來是被攔着了嗎?來,你這樣抱着牛牛,我再去會會公婆或者小弟小妹。”

徐香娟出門了,瓜瓜小短腿看到媽媽出去,邁開步子跟上媽媽。

周程寧一抱到軟綿綿的牛牛就不知所措,但愛人已經出去,他只能硬着頭皮把牛牛抱在懷裏,跟上去。

徐香娟進院子就聽到周小妹對爺爺的冷嘲熱諷,“爺爺,大嫂家有錢着呢,哥都吃她住她的,不稀罕咱家糖瓜,您就別拿過去丢人了。”

徐香娟可不是會吃虧的人,“我家有錢也沒你家有錢吧,瞧這院子,诶喲,可真闊氣,咋的,你們住大院子,爺爺就住旁邊小茅草屋?”

爺爺手裏已經拿了兩塊糖瓜,就是被在家的周小妹周小弟攔住。

爺爺拿糖瓜當然不能不給,但不能“白給”,尤其爺爺說糖瓜是給小曾孫女的。

小曾孫女,周小弟剛結婚,周小妹沒結婚,哪來的曾孫?就是慫蛋大哥家的。

他們一家人當初都見識過徐香娟的潑辣,跟她說不清道理。

周小弟的媳婦倒是安生的,在煮豬食,他們家還養豬了,她結婚後,院子裏活交到她手上,都是她幹完的。

周小弟:“爺爺自己要住茅草屋的,住了二三十年,還不興我家住好院子?”

“瞧小弟這話說的,興,當然興,我也沒說不讓你住啊,瞧我,淨在這裏和你們磨嘴皮子了,不讓我和我女兒進去做做客?我女兒這年紀就愛吃,天天喊吃不飽,瓜瓜,我們進去,小叔小姑家有好吃的,你還沒有小堂弟小堂妹,你爺爺奶奶家有好吃的就都是你的。”

瓜瓜年紀小啊,再懂事也受年紀的局限,聽到好吃的,很自然就配合媽媽了,“都是我的嗎?”

“都是咱家瓜瓜的。”

“我要吃好吃的,果子。”瓜瓜已經盯上了院子裏的棗樹。

“阿寧,待會兒我抱着牛牛,你給瓜瓜打一盆棗帶回家,還有糖瓜,別說一顆兩顆了,爸媽回來一袋子都願意讓咱們帶走,你說是不是啊小弟小妹。”

“瓜瓜想吃多少爸給你打多少。”周程寧難得在小弟小妹面前硬氣了一回。

他不會罵人,而且被孝道壓着,一直讓着小弟小妹,這回算是出了口惡氣。

極品遇到極品,結果就是徐香娟一家子被周小弟周小妹氣惱地轟走了。

“瓜瓜給,糖瓜。”

周爺爺一直沉默,他本來不想鬧太難看,就讓孫子孫女說一頓,沒想到他們越來越不像話,他這對孫子孫女算是徹底壞了。

回到自家,坐小板凳上,糖瓜就攤在老人布滿老繭的掌心裏。

瓜瓜伸出小胖手去拿兩顆糖瓜,“謝謝太爺爺。”

瓜瓜不算白,後天曬的,但就算曬的,小娃娃的手和老人的手對比還是十分明顯。

小娃娃的手肉嘟嘟的,老人的手卻是黝黑幹瘦,已經抱回牛牛的徐香娟見到這幕,抱着牛牛別開了眼。

她經歷過生死離別,但想到老人……唉,人都會死的,她不就死了一回。

瓜瓜還記着爸爸和她說的禮尚往來,從兜裏把剩下的一顆水果糖遞給太爺爺,“太爺爺,糖。”

“瓜瓜真乖喲。”周爺爺露出慈祥笑容,眼角的皺紋更加深刻。

接下來就是周程寧和自己爺爺聊天說話了,徐香娟只在一旁偶爾插話,瓜瓜舔糖瓜。

徐香娟見瓜瓜盯着手串想拿,攔的同時問了一句,“爺,你這串手珠子哪來的活,怎麽算錢的?”

“小弟小妹爸媽給找的活,我年紀大了,不好下地幹活,50串1分錢。”

“爺爺你也不必太盡心做,偶爾休息休息。”徐香娟沒做過這活,不清楚多少錢,但明顯50串一分是虧了的。

不過話也只能擺到那裏了,別的她們這些小輩也不能多說什麽,爺爺不是老糊塗,心裏門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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