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晚上回家。

陶星雨忽然說:“仔仔, 你連身份證都沒有,沒法簽合同吧。助理還是當不成的。”

蘇千清看見她眼中沒藏住的笑意,彎了彎唇,懶洋洋地笑了下:“我跟蔣總說過, 他能幫我,弄張上網可查的身份證就行。”

“他說幫忙搞定?”

“對啊,直接郵寄到公司裏, 明天就能拿到吧。”

“……”

陶星雨從小就長得漂亮, 不是沒占過美貌的便宜,諸如男孩子的殷勤和別人的友善。但很早就知道, 便宜越大,越不能輕易碰。

她盤問蘇千清半天,問不出可疑的地方,于是給張姐發消息。

“蔣總不是那種喜歡占小姑娘便宜的, 私底下不清楚,明面上從來沒有。相反,他是很講信譽的商人, 知恩圖報是正常的。”

收到回複,陶星雨的擔憂放下大半。

她轉頭,看着坐在沙發上, 一雙大眼睛滿是游戲屏幕的蘇千清。她滿臉激動地按游戲手柄, 越激動, 人物的血掉得越快。

沒有懸念的挂了。

“啊!”蘇千清不甘地嚎了下, 身子直直地往後倒, 躺在地毯上發洩似的打着滾。

一不小心滾遠,臉磕到茶幾腳,又“嗷”了一聲。

她坐起來。

雙手揉着臉頰,眉毛快擰在一起了,翹着唇滿臉的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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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怎麽我就是過不了!!!”

陶星雨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看來仔仔就是有貴人運。

這樣也好,身份證那麽大的麻煩都解決了。

陶星雨和蘇千清去康複中心考察過幾次,也和裏面的特殊兒童教師交流過,康複中心和幼稚園差不多,完全不是精神病院的類型。帶言七去康複中心,至少沒有害處。

幾節課下來,言七都願意和蘇千清稍微講講話了。

“想吃糖果嗎?”

“嗯。”

蘇千清摸摸她的臉:“今天好像有點熱,把外套脫下來好不好?”

“好。”

李文慧住院安靜地等手術。

只有蘇千清,有條件接送言七去康複中心。

她牽着言七的手,邊打起精神鼓勵小孩說話,邊挂念着陶星雨。忿忿地想:真是不拿首都當首都,一堆綜藝全在外地錄。

又想,媽媽還有三天就回國,能讓她在外面玩的日子不多了。

還不知該怎麽和陶星雨說……

……

陶星雨和楊紫藝剛下飛機,就遇到成批接機的粉絲,當然不是來堵她們的。

都是同公司的大前輩,錢文恩的粉絲。

她們帶着助理,很快擺脫出來。

看着身後聲勢浩大的粉絲群,楊紫藝笑着感嘆,“錢姐看來趕不上吃午飯了。”

“對啊,沒大半小時是真出不來。”

助理笑了笑,一人提着她們兩人的行李箱,毫不費力。他是跟蘇千清同批招進來的男生。

“你家仔仔怎麽沒來?”

“有事請假。”

“不會是你故意耽誤人家工作吧,”楊紫藝看出她其實不情願蘇千清待這圈子裏,望着車外的風景,勸說,“雖然幹活辛苦,但人家喜歡,喜歡的事情就不辛苦。”

“這話不對,再喜歡,連續工作二十個小時不照樣累趴下。還是你其實不喜歡唱歌跳舞。”

碰到仔仔的事,陶星雨總是不含糊。

“我是看出來了,你根本不想她工作,” 楊紫藝笑笑,無奈地搖搖頭,“哪兒有你那麽寵親戚妹妹的,當親閨女疼啊?”

“沒有……”

“那?”

陶星雨抿了抿唇,打量車外,雲朵絲綿般堆積在天邊,一片開闊的荒野。

沒有回答。

“現場車禍是個爆點,我們後期宣傳也會跟上,對你人設是有利的,你們那剛出道沒多久的女團,正缺流量。”

從酒店調整好狀态。

陶星雨和楊紫藝剛到節目錄制現場,就被導演叫去談話,吩咐要她們照着劇本演。來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會有劇本。

節目環節設置,第一期的十個嘉賓裏,只能留下五位。留下即是擁有擂臺。

接下來的每期都會有嘉賓來打擂臺。

按照現場的觀衆投票數,四位歌手導師打出的分數,再按比例綜合,票選出晉級或失敗、打擂成功或守擂成功。

環節如此清晰明了,陶星雨本來還以為是真靠實力說話。

綜藝節目到底是綜藝。

導演直接吩咐說,讓陶星雨唱走音,制造現場車禍,晉級失敗,最後煽情灑淚痛惜舞臺。隊長楊紫藝超長發揮,內定能晉級。

陶星雨問為什麽選她,導演則非常溫柔地解釋說:“你長得漂亮,又天生嗓音好,前半段發揮完美後半段來個失誤,再加上哭得梨花帶雨令人惋惜,是很能打動觀衆的。這是互贏。”

陶星雨到底才入行,見識的不多。

她不但相信了,還笑着安慰隊長楊紫藝說:“不要在意我,你紅不就是我們團紅嘛。加油,我們的初專一定能大賣的!”

不能好好發揮實力,當然傷心。但能在這種大綜藝上露臉刷存在,已經是值得高興的了。

陶星雨稍微失落,更多的是知足。

直到在後臺的走廊,看見了壓低嗓音打電話的空降嘉賓陳凱燕。

她感覺不對,去問制片,得知那張總是節目的投資商之一。而且,她第一場确實就是對上她。

陶星雨有理由懷疑,制造車禍,想捧紅她的幾率遠遠小于打壓她的。

她失魂落魄,手因害怕而微微顫抖。

不知道該不該找隊長說。

對未知的恐懼和被針對的忐忑,讓她的心急速墜入深淵。遲疑半響,還是決定把事情爛在肚子裏,說了沒用,只會拖人家的後腿。

陶星雨拿着自己的演出服,純粹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定定神,提早進更衣室。

更衣室外面就是化妝間。

時間還早,別的明星藝人還在休息室裏。

四周清靜無人,正好能理理思緒。

陳凱燕是二線流量明星,演過幾部收視率不錯的戲。

這是陶星雨本來對她的印象。

後來撞見她和那投資商張總的車震。

陶星雨起初不敢置信的情緒過掉之後,上網搜過她的資料。

還記得,陳凱燕前階段拿過“最受歡迎女歌手”的獎項,之後半個月,接連爆出綜藝節目假唱,電視劇插曲是由配音演員替唱的種種醜聞。

陶星雨拿出手機,想找段陳凱燕真唱的視頻聽聽。

半小時後,她把她的綜藝都點開了大半,跳着找半天,發現她好像從來沒有真的開口唱過歌。

這水平是得多差。

她長長嘆口氣,坐在更衣間的座位上,背脊彎着,臉色蒼白且沒有表情。

第一場比賽,就要讓她直接輸給陳凱燕。

……

蔣宴宴帶着一群助理,姍姍來遲。

她面帶淡笑,滿身仙氣地站在那兒,接受一堆嘉賓的問候。寒暄結束,助理帶她去專屬的休息室,化完妝,還沒到開拍的點,就先玩着手機。

過片刻。

她朝四周看看,發覺那個陶星雨來沒來跟她打招呼。

蔣宴宴遲疑半響,忽然站起來:“你們別跟着了,我要去跟別人打個招呼。”

她身邊的助理們互相看看,都震驚了。

按她的咖位、性格,都不是那種主動和人打招呼的。以前還沒名氣的時候,蔣宴宴都不肯去和前輩打招呼。

這是怎麽了?

臨近開拍,化妝間裏熱熱鬧鬧的。

嘉賓們化完妝,也喜歡待在這裏跟別人聊聊天。幾個小明星看樣子關系很好,從日常生活講到圈內八卦,也不怕隔牆有耳。

“你們聽說沒,那小女團的成員,倒黴和陳凱燕分一組裏,第一輪就得輸得很慘給她讓位。”

“後期剪輯肯定要捧陳凱燕,那小偶像豈不是完蛋了。”

“對啊對啊,肯定會被陳凱燕的粉絲踩死。”

和陶星雨同公司的錢文恩也在。

她打開保溫杯喝水,笑說:“她家粉可真兇,還最喜歡拉踩。”

“我都沒想到,陳凱燕居然還敢參加唱歌的比賽,真是哪裏摔倒哪裏站起來。”

“我打賭她等會兒還得靠假唱。”

“哈哈哈哈……”

一陣笑聲過去,她們很快換話題。

蔣宴宴站在門口,滿臉嚴肅。她晚了兩秒開門,索性站了兩分鐘,偷聽牆角。

陳凱燕是誰她知道,上上部戲裏她們還演過姐妹。

是個兩副面孔的小姑娘,她不喜歡。

蔣宴宴敲敲門,開門進去。

聊天聲停住,她們看見來人是誰,立刻站起來,客氣熱情地打招呼寒暄。

錢文恩也算有咖位的,對她也分外客氣。

蔣宴宴卻只平淡地點點頭。

她目光向內掃了圈,沒看見陶星雨。

也對,她在的話,別人也不會讨論的那麽熱烈。

蔣宴宴無聊地坐下來,也不怎麽搭理她們,木着臉,自顧自地玩手機。

幾人互相看看,完全搞不清楚,一向高冷的影後怎麽突然來和她們湊熱鬧。

她在旁邊,她們講話得壓着聲音,八卦都不能盡情了。

過片刻,幾人都默默地出去了。

陶星雨在更衣室裏,外面化妝間裏的讨論當然聽得清清楚楚。

終于清靜下來,她暗自舒口氣。

趕緊換好上臺的衣服。

更衣室的燈光極亮,落地鏡照出全身,青春逼人的水藍色連衣裙,裙擺垂到膝蓋與大腿間,一雙簡單的裸色細高跟,把雙腿拉得愈加纖細修長。

她脖頸沒帶珠寶,手腕有條細細銀鏈子。

穿得像優雅的公主。

她抿了抿唇,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輕輕笑了下,幾分無奈。

嬌嫩的唇膏色澤瑩潤。

雖然面色蒼白,但看着不算面無人色。

陶星雨開鎖,走出更衣室,迎面就遇上走進來的蔣宴宴。

兩人俱是一愣。

蔣宴宴心想,她原來就在裏面呆着,聽着外面議論她,倒是沉得住氣。

又為什麽要答應導演的安排?

哦,剛出道沒根基,怕得罪了節目組。

不給你鏡頭、只保留對你不利的鏡頭,甚至拼湊剪輯毀掉你的人設。

得罪節目組就是這麽可怕。

蔣宴宴和她對視一眼,什麽都清楚了。

她站在更衣間外,手裏拿着要換的衣服,默不作聲地打量着陶星雨,心裏猜測她和蘇千清的關系。

陶星雨注意到大前輩的目光,客氣地笑了下,不親熱也不冷漠地打個招呼。

然後拿着衣服,迅速讓出自己的更衣室。

雖然同樣的更衣室并排有好幾間。

蔣宴宴遲疑了半秒,目送她離開,沒有攔住她聊兩句。

她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

可礙于蘇千清的面子,都看見陶星雨被那麽不公平的虧待了,總得想想辦法解決。

蔣宴宴把衣服随手放下,轉身去找節目組協商。

本想憑着自己的咖位,提出來的意見,就算不能左右導演至少也能動搖動搖。

誰知總導演滿臉微笑打發走她,怎麽說都不聽,張口閉口節目組的安排,她本人也同意之類的。

蔣宴宴從好言好語的商量,講到後面,把自己氣得夠嗆。

畢竟她演藝事業再成功,也拼不過背後的資本話語權。合同都簽好了,還能不聽節目組的安排嗎?

除開蔣家,蔣宴宴也就是來參加比賽的嘉賓之一。

身上的光環是錦上添花,能裝飾自己,沒法打撈別人。

蔣宴宴氣得胸腔上下起伏,眼裏冒火。

她從小到大順風順遂,遇到的人基本都對她很善良友好。憑臉和演技就混到影後的位置,吃過苦,但都苦于對演戲的敬業,沒虧在暗箱操作上。

她想護陶星雨,發覺不栽自己的情況下,還真的沒法護到。

怎麽辦……

臺後場地本來就熱,蔣宴宴心裏有火,臉頰頓時通紅。

她邊拿餐巾紙擦臉上的汗,邊往外面走。

陶星雨和她擦身而過。

聽見她面無表情,小聲說:“啊,我想殺了他。”

“……”

陶星雨腳步一頓,滿腹心事的情況下,依舊轉過頭,眼神好奇地追着她的背影。

她剛才是聽錯了吧……

蔣宴宴應該沒看見她,腳步匆匆往外走,身邊也沒個助理跟着。

不知道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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