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話說回來, 你到底是怎麽會被車撞到的?”
蘇千清皺眉,“我走在斑馬線上,綠燈,就沒怎麽留意車。”
“大晚上的過馬路, 不看車?”路曉琥不可思議。
“在美國,我開車都會禮讓行人。憑什麽回國當行人,綠燈走斑馬線還得被車撞?”
看來真的氣着了。
從來認為中國的月亮最圓的蘇大小姐, 還是第一次拿國外來壓本國。
路曉琥沒敢惹她了, 忙勸道:“但也算因禍得福,你爸媽看見了你的慘狀, 肯定不會讓你去工作,能躺床上修養好久,什麽事情都不幹。”
蘇千清想到未來的好多天,自己都得躺床上養傷什麽都幹不了, 煩得腦子疼。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不會說好聽話就去幫我買點蘋果來。”
—
夜裏,蘇千清準備睡覺。
之前有人陪着說話,有事情分神, 身上的疼還沒那麽不能忍。直到獨自躺到病床上,腰下墊枕頭,不能翻身, 生怕擦到後腰到雙腿的傷口。
即使小心翼翼, 傷口還是很疼。
疼得她煩躁不堪。
月黑風高, 她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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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又要強迫自己入睡, 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
蘇千清掙紮許久,嘆口氣,緩緩地睜開雙眼,手臂攤在身子兩側,看着天花板發呆。她放棄睡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
門被輕輕地打開,一道溫柔的光線随之而來,走廊的燈光映入病房,漆黑濃稠的夜色變得很淺。
蘇千清身上半蓋着被子,受傷嚴重的部位是露出來的。
光線昏暗中半隐半現。
陶星雨略掃了一眼,心就像被人重重地捏了下,說不出話來。
蘇千清本來就沒睡着,察覺到動靜,吓一跳,手撐着床坐起來看。
等看清那個背光的身影是陶星雨,她整個人頓時怔愣住。以為她最快也要明早才會回來。
深夜最煩躁的時候,陡然見到思念的人。
陶星雨默不作聲,見她沒睡,就把燈打開了。
森白森白的日光燈,照得蘇千清臉色白得像蠟燭,面無人色,漆黑的眼眸都沒了神采。手撐着床,身子斜斜地靠在床頭,雖然笑着,但整個人恹恹的。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她右邊臉有塊顯眼的藥水的蠟黃色,揚着可愛的酒窩,有種幼弱楚楚的意味。
棉被外的肌膚,幾乎全是新鮮的傷口,怵目驚心。
陶星雨說不出話來,看着她,五髒六腑團在一起的感覺。
心裏沉重的念頭揮之不去,如果不是接送言七去康複中心,仔仔根本不會出車禍。聽到楊紫藝轉告,她立刻推掉那些的飯局,買最快的機票連夜飛回來。
之前還在祈禱,小車禍頂多是磕磕碰碰。
“沒事兒,不疼,”蘇千清本想撒撒嬌,甚至假模假樣沁兩滴淚,來博她的心疼。但見陶星雨緊抿着唇,眼神晃動,那種內疚到仿佛是她開車撞她的神色。
“……”
“真的,一點都不疼的,”蘇千清立刻緊張起來,認真地說,“骨頭根本沒事兒,就是擦傷,後天……大後天就要好的差不多了。”
陶星雨本來就很難受,聽見她反過來的安慰,喉頭哽咽,更加說不出話來。
頓了大概一分鐘,她說:“因為接七七吧。”
肯定的疑問句。
“哪兒能啊,七七現在在阿姨的身邊,”蘇千清滿心想着怎麽哄她,渾身的疼也忘了,生怕她誤會自責,“我是饞,下樓買冰激淩,過馬路還沒仔細看車。”
她晃晃雙腿,笑着說:“醫生說啦,我少走兩步路,在床上躺兩天,等淤青消掉說不定還能瘦腿呢。嘿嘿……”
陶星雨走過去,忽然伸手擰她鼻尖,“別故意開玩笑傻笑逗我開心,該我哄你,不該你哄我……”
她嗓音微啞,又忍不住兇一句,“過馬路怎麽能不看車。”
“對不起,再也不敢了。”
蘇千清眼底露出笑意來,旋即收住,斂下長長睫毛,“可我一人睡不着。”
“哎……”
陶星雨看眼時間,也顧不上再多問些什麽,把枕頭弄好,俯下身,扶着她躺好,輕柔地幫她掖掖被子。
離得近,嗅到她身上風塵仆仆的氣息,蘇千清心裏軟得不行。
“快點睡吧,我就在旁邊陪你。”
她擡手關掉燈。
蘇千清眨眨眼睛,黑黝黝的夜裏,目光缱绻地釘在她的臉上,“旁邊還有張床。”
“嗯,”陶星雨應了聲,沒動。
“姐姐不休息嗎?”
“乖乖閉眼。”
安靜片刻。
蘇千清小聲地說:“睡不着,想要聽故事。”
臉上還塗着蠟黃的碘伏,她沒好意思說要親親,只能退而求其次。
“……”
陶星雨無奈地笑了,她從小到大沒聽別人講過睡前故事,自己也根本不會講,但不舍得拒絕她,只好勉強回憶着之前看過的書。
“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只貓……貓是容易受驚的動物,把它接到新環境時,盡量不能打擾它,讓它安靜适應,貓讨厭洗澡,不能碰巧克力、百合花、甜牛奶,咖啡……”
蘇千清起初在笑。
聽着聽着,貓讨厭和不能碰的,竟然基本都是自己喜歡的。又想到陶星雨心心念念,那麽想要養貓,心裏頓時有點不爽,撇撇嘴,“汪汪汪。”
“你幹嘛?”
陶星雨被她打斷,又是無奈又是寵溺,“閉着眼睛,快點睡覺了。”
“這故事不好玩,”她說,“不如講講仔仔喜歡什麽讨厭什麽。”
“……”
“她喜歡焦糖布丁,草莓聖代,小熊軟糖,白巧克力,抹茶蛋糕……”陶星雨語氣低低緩緩,意圖催眠她入睡,結果說着說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反正喜歡甜的東西,口味等于幼稚園小朋友。”
“那最喜歡什麽?”
“原味薯片。”
“不是!”蘇千清皺皺鼻子,嫌棄地笑了,“我才沒那麽貪吃。”
“哦,是游戲機。”
“是陶星雨。”
她一字一字,說得極認真。
環境太暗,蘇千清看不清陶星雨的神情,只覺得她頓了頓,像在克制什麽。停幾秒,她聲音帶着溫柔笑意,“好,我知道了。快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