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什麽意思?”

“将那些告訴他們的人是你吧?”這句話分明是個問句,從靳嶼口中說出,卻是一個肯定句。

方鹿鳴怔忪了會兒,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忙矢口否認:“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這些告訴他們,我......”他看着靳嶼愈發冷厲的眼神,逐漸收了口,在心底自嘲一笑,也是,他向來黑臉唱慣了,又有誰會相信他呢?

“過來。”這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命令。

方鹿鳴遲疑了片刻,仍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剛靠近他的床邊,他就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須臾,他便被靳嶼壓在了床下。

醫院的病床已經用了許久,床板禁不住兩個少年的體重而發出嘎吱嘎吱的噪音。針管早早地被靳嶼拔出,輸液瓶下的膠管仍勻速滴着透明的液體。

方鹿鳴的身體被他壓制着,四肢無法發力。他的手背随意地貼着一塊酒精棉布,血已經将其染成了紅色。而他卻全然不在意,興致盎然地用指尖在方鹿鳴的脖頸上游離,像是在觸碰一件昂貴的瓷器。

他的指尖冰涼,若有似無地觸碰到他的皮膚上,猶如一條靈活細長的毒蛇,每爬過處,便會激起一片雞皮疙瘩。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玩夠了,将手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處,只是沒有發力而已。

方鹿鳴咽了口唾液,低聲道:“門還開着,待會兒有人進來......”

他聽完這句話,突然笑了起來。

方鹿鳴從來沒有看見他笑過,而他剛摘下眼鏡,原本疏離的眉眼又重新拼湊在一起——這副模樣倒是把方鹿鳴看得有些晃神,然而他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持續多久,悭吝地收了回來,拍拍他的臉,狀似寬慰道:“放心,很快的。”随後漸漸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時間像是突然靜止了,他看到天花板上的乳膠漆大概是年代悠久的緣故,龜裂成形狀各異的碎片,有一塊懸懸欲墜,随着氣流微微顫動,似乎眨一眨眼,它就會掉了下來。

窒息感,猶如置身在一片汪洋中不斷延伸攀升上來的海草,緊緊地纏繞他的軀殼。他愈是掙紮,身上的束縛便愈發緊密。眼前是隔着海水而顫動的天空,陽光寬容地散落到每個角落,亮得刺眼,明明近在咫尺,伸手碰去才發現遙不可及。就像是希望,如果能夠輕易實現,那就不是希望了。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那些已經被他壓在記憶最深處的、再翻箱倒櫃拿出來看時才發現是如此陌生。

當時他遭遇了一場綁架,他父親接到綁匪電話後,忙着應酬,幾個小時後就把這件事情抛卻腦後,于是他在一間破舊的小木屋裏被關了整整一個星期,綁匪見他毫無利用價值,也懶得撕票,将他丢棄于一個樹林中,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早已忘記了那些人的長相,即便記得,他們也都用黑布擋臉,唯獨露出一雙眼睛。為首的那人是個虐待狂,只睜着一只左眼,右眼自眉角至眼尾被一道猙獰的傷疤豁開。當時他餓得饑腸辘辘,還挨了一身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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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你求我,我就給你好吃的。

人一旦處于枯魚之肆,意識可能就像薄薄的雞蛋殼那樣,輕輕一捏就碎了。他那時還不過個七八歲大的小孩,想茍且偷生,好好活下去。

起先他還覺得這些話難以啓齒,可久而久之,他習慣了,他漸漸忘記了羞恥,甚至認為它們是如此婉轉動聽的詞彙。于是他帶着異樣的情緒對待這一場場鞭刑,從無法忍受再到享受,就像是牢籠中的困獸被馴化成了一只家犬,一切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青春期的欲望如同隔着一層玻璃紙,旖旎而又朦胧。它不會喧賓奪主,也不會無聲無息。在十五六歲,身邊很多男生都開始看A片自慰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性冷淡,對那些肉欲橫流的畫面沒有絲毫的興趣。

可是現在。

在胸腔內的最後一絲氣息即将耗盡之時,那人終于松開了手,又像是察覺到什麽,眼中難得地劃過一絲詫異。他們兩個的身體相貼,他很難不發現他身上傳來的異樣。

靳嶼的手自他的脖頸處緩緩下移,突然地握住他已經高高支起的陰莖。他原本正在貪婪地汲取新鮮空氣,被前者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身體驟地一顫,不自覺地叫出聲來,卻成了變相的呻吟。

“你硬了。”靳嶼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這三個字,溫熱潮濕的氣息噴在了他的耳廓上,紅色迅速擴散至他整個耳朵。

他剛想叫靳嶼閉嘴,後者的手卻在此時靈活地動了起來——四指隔着褲子不斷套弄柱身,拇指則覆蓋在龜頭上時而溫柔地摩挲,時而粗砺地刮弄,很快布料已經暈成一小片深色,他下意識地咬住嘴唇,而那人卻輕易地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巴。他手上的動作愈來愈快,方鹿鳴的神志逐漸被欲望占據,發出破碎的呻吟,輕得就跟貓叫那樣。

攀升到高潮的那一刻,他的手又一次勒在了他的脖子上,只不過力度比先前輕柔許多,但仍讓他喘不過氣來。下一刻,他的眼中被一片白光充斥,仿佛又沉入了深海,轉而溺斃其中。

汗水自他的發鬓蜿蜒滑至下颌,又順着脖頸滑了下去,在鎖骨處彙合。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腦袋還暈暈脹脹的,直至感受褲子上傳來的濕涼粘膩,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做了什麽。

他居然在靳嶼的手上射了出來,他居然在窒息時獲得了快感。

羞恥感如同一滴掉落水中的墨,頃刻便能攪亂原本的安寧。他不敢直視靳嶼的眼睛,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睛,然後蒙住了被子,開始低聲抽泣起來。

靳嶼看着被子裏一縮一縮的身體,擡手就将那礙眼的物事掀了起來,見方鹿鳴的耳根到脖子處都紅通通的,跟熟透的番茄似的,臉上也泛着一道道即将發白的淚痕。

他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原本胡亂翹起的碎發全部耷拉下來,落魄得就跟一條被人丢棄的流浪犬差不多。他心中沒由來生起一絲煩躁,伸頭薅住方鹿鳴的後頸,将他扯到了自己的面前,問:“哭什麽?”

方鹿鳴吸了吸鼻子,想要威脅他:“你不準說出去,不然......”但因為剛哭過的關系,他聲音還軟綿綿的,帶了點哭腔,實在是沒什麽氣勢。

靳嶼若有所思地聽着他色厲內荏的威脅,突然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的話就此被這一動作打斷,呆滞了幾秒,突然張牙舞爪地拍開他的手,叫着:“你幹嘛!”

靳嶼低聲說了句“傻子”,然後從床上站了起來。

方鹿鳴看見他的手臂上還有幾塊淤青,心底又漫起幾分澀意,開口:“今天的事,我們就此打平,兩不相欠吧。”

靳嶼因為要在醫院住上幾天,是以靳淩峰還給他帶來了幾件衣服。他聽着方鹿鳴的這幾句話,将嶄新的衣服丢到了他的身上,反問:“兩不相欠?”

方鹿鳴被他這一反問弄得呆呆愣愣的,一時半會兒摸不着頭腦地講:“難道不是嗎?”

靳嶼又坐到了他的旁邊,将放在床頭櫃上的眼鏡重新戴上,看着他:“你捉弄我這麽多次,我就欺負你一次,很虧。”

他急得快哭了,就連語氣也透露出幾分委屈:“今天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完全都不知情......”

“我知道,”靳嶼這麽幹脆地承認反倒把他弄得一愣,随後前者指了指先前給他的衣服,開口,“這件是新買的,你把它穿上再回去。”

他這才想起褲子下的窘迫,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拿起被子将他的下身蓋住。靳嶼靜靜地看着他隔着一條被子裏面的動作,目光仍舊平靜,卻能将他一眼看透似的。

方鹿鳴自然能感受到他滾燙的視線,臉上早已紅得滴血,雙手愈發笨拙,連褲子上的拉鏈也扯不開。好不容易把褲子完全脫下來,他的身上已經發出一片熱汗,見靳嶼仍舊這麽看着他,他忍了又忍,才生生忍下想從床上跳起來的沖動,又開始哼哼哧哧地摸索着褲子往腿上套了上去。

一切大功告成後,方鹿鳴一下子從床上下來,頭也沒回就離開了病房,最後還不忘将門關上。

靳嶼看着床上被揉成一團褶皺的床單,嘴角微不可見地上揚了些許弧度,這才看到旁邊那一籃子的楊梅,拿起一顆吃了起來。

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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