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趟出來玩,沈晴方的本意是打算結伴去西湖。若是不算熟絡的朋友,方鹿鳴還是會選擇禮貌地應邀,而對象是沈晴方的話,他也懶得跟他客氣,直接怒拒他的提議——現在已經是七月初,H市的溫度直逼40度,出去玩一天活魚恐怕都被曬成魚幹,因此他選擇“哪涼快哪呆着去”,果斷在被窩裏霸占靳嶼的手機。

畫室的學生居多,所以他們休息的地方跟學校裏的宿舍沒什麽區別。一張長一米九、寬九十厘米的床容納不下兩個男生,靳嶼跟方鹿鳴只得分床睡。他睡覺有一個愛踢被子的壞習慣,平日總是靳嶼在他熟睡時幫他重新掖好。這天的舟車勞頓,他倆一沾枕頭便徹底睡過去,而方鹿鳴甚至還未打完游戲,手機屏幕長時間亮着也不曾影響他的睡眠質量。

一覺醒來時,他在游戲裏收到一堆人罵他“豬隊友”的私信,有些甚至直接語音,劈頭蓋臉便是一堆夾雜生殖器的辱罵。他揉揉眼睛,邊聽着這一句句髒話邊伸個懶腰,漸漸反應過來昨晚他似乎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想,還是道個歉吧,但是要說些什麽呢?

他轉轉眼珠,在手機上打字:對不起呀。順便加上一個顏文字。

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腳趾有點癢,忍不住撓起來。撓着撓着,他又感覺腳踝也癢癢的。結果掀開被子一看,他不禁深吸口氣——這麽一雙腿,他被蚊子咬了至少十餘個小包。他本就細皮嫩肉的,經過剛才的抓撓,兩塊地方通紅得幾乎破皮。

手機突然傳來不絕如縷的震動聲,他拿起手機一看,不禁傻了眼。

這個游戲一開始好評如潮,可是最近它的策劃似乎選擇自掘墳墓,更新完以後出來一個有史以來最雞肋的功能,那就是連接微信聊天。它會自動複制你游戲裏的文字內容,直接跳轉到微信界面上。

方鹿鳴剛才就不小心點到這個按鍵,又一不小心在微信界面勾上“多選”,于是......

靳嶼:對不起(′;ω;)

A:......請問,你是本人嗎?

B:[捂臉]應該是發錯信息了吧?

C:卧槽???!!!!!!!!!你是假的吧!!!!

D:沒關系?(⌒▽⌒?)

......

一堆人紛紛懷疑這條消息并非靳嶼本人所發,或者是粗心大意之下點了群發。班級群更是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消息數便上升至一百條。而大多數人都相信是前者,因為靳嶼根本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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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鹿鳴欲哭無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與此同時靳嶼開門進來,手上還拎着兩份早飯,将一份放在桌上,就見到方鹿鳴一直可憐兮兮地盯着他看,而當他正對上他的視線時,他便像受驚的小鹿般惶惶不安地移開視線。

他自然沒有看見靳嶼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挑眉問:“怎麽了?”

方鹿鳴趕緊低下頭,乖乖地将雙手伸直并攏,将靳嶼的手機獻寶似的遞給他,說話聲音輕得像蚊子叫:“對不起......”随後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說與他聽。

靳嶼安靜地聽他說完,沉默好一陣子。等不到他的回應,他如坐針氈,正一籌莫展地思考如何能求得他的諒解時,他卻在此時突然開口:“腿怎麽回事?”

方鹿鳴擡起頭,臉上茫然得似還沒有反應過來,怔忪許久才道:“啊,哦......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

靳嶼握住他的腳踝仔細察看,他只覺得有陣濕潤的熱風噴在他的皮膚上,下意識地往後縮去,然而靳嶼的手勁十足,他不過動彈一下,前者便加重力道将他往前一拽,而嘴唇幾乎要貼在他的腳踝上。

靳嶼“啧”了一聲,就見到之前的蚊子包已經被方鹿鳴手賤地撓掉一層皮,細密的血珠不斷往外滲出、凝固,化成一小塊血痂。雖說只是小傷口,但在他身上仍舊顯得怵目驚心。

窗外蟬鳴聲聒噪地叫個不停,陽光被樹影切割得支離破粹,鋪落在徐徐擺動的簾布上,如同黑白電影中一晃而過的鏡頭。

他看到靳嶼從包裏拿出一瓶綠油油的風油精,倒幾滴在手上,避開傷口謹慎地塗抹起來。風油精的氣味很嗆人,他一邊被按摩得昏昏欲睡,一邊又被這味道熏得清醒過來,實在矛盾。

靳嶼緊接着拿出一包酒精棉花,想要擦拭他腿上的傷口。盡管靳嶼的動作很輕很柔,但酒精刺激着新生的傷口,還是痛得方鹿鳴哼哼唧唧地叫起來。

他覺得靳嶼有些小題大做,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這人就是很招蚊子喜歡,小時候有一回出門在外,我手上、腿上被咬的包比現在還恐怖呢,甚至還抓破過很多塊地方,但是現在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你......”

靳嶼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眼朝他涼涼一瞥。

他不由噤聲。

※※※

方鹿鳴覺得自己不能總是待在寝室裏,這樣就失去出來玩的樂趣。于是他總是喜歡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往畫室裏趕,畫室裏大部分人都是即将上高三的學生,夙興夜寐地從早上七點畫到晚上十一點。方鹿鳴已經脫離苦海,對于此景不光不會覺得感同身受,反而喜聞樂見。

畫室的幾個老師并非刻板守舊的人,他們叛逆時期做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一見到方鹿鳴走過來,只會笑眯眯地說:“又來這裏吃東西啦?”

沈晴方有些頭疼,低聲呵斥他:“你呀,收斂點。”

方鹿鳴擡起頭來,眼睛澄澈水潤,嘴角因為剛吃完泡芙的關系,還沾着一圈奶油,頗為無辜地問:“為什麽?”

沈晴方最受不了他這種懵懂無知的眼神,一下子便沒了脾氣,尋個合适的理由解釋道:“......因為畫室很髒,空氣裏都飄着鉛筆灰。你想想你剛才吃的東西,好吃嗎?”

方鹿鳴點頭。

“那讓你吃這些東西呢?”他信手拿起一個人的筆盒,從裏面掏出各種鉛筆、炭筆、亞光,循循善誘道,“裏面還混了這些東西,你不覺得惡心嗎?”

方鹿鳴依舊點頭,但是他轉着眼珠思索一會兒後,開口:“照你這麽一說,我們幹脆別用鼻子嘴巴呼吸,憋死算了。”

沈晴方:“......”

“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憋不憋死的?”韓凊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沈晴方身後鑽出來,搖着無形的尾巴、一臉興奮地看向沈晴方。

方鹿鳴斷斷續續地跟他解釋一遍事情原委,韓凊聽完頓時笑起來,臉上的兩個酒窩深得好像能攢下兩汪水,開口:“你別信老師這些大道理,他無非就是暗示你不要在畫室吃東西罷了。”

他反複琢磨起這句話來,總覺得韓凊才跟沈晴方認識一個多月,而語氣熟稔得有種自家人跟外人客套的意味。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順着他的話問:“真的不能吃嗎?”

韓凊又笑了起來,虎牙尖尖,像極了還是小奶狗時期的薩摩耶,說:“當然是假的。”他朝方鹿鳴走過去,一臉希冀地說,“我也想吃。”

方鹿鳴忙不疊遞給他一塊小蛋糕。

韓凊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攤開自己髒兮兮的雙手,張開嘴巴:“啊~”

“......”沈晴方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奪過方鹿鳴手中的蛋糕,将它一整塊塞進韓凊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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