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互傾衷腸

沐浩淙默默看着流淚的芷岚，心有些疼了。他的父親也是死于京都，他和燕赤國，和慕容青雲也有着殺父之仇，他本來對燕赤國和親來的公主也是充滿仇恨的，可是那日在驿站，看着芷岚撫着花瓣流淚，他卻怎麽也恨不起來了，心裏倒有了些許憐惜，其實她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背景離鄉的遠嫁，而嫁的地方卻還是自己的敵國，有那麽多人對她充滿仇恨！

過了半晌，沐浩淙輕輕的問，“想家了？”

“想又有何用？不知此生是否還能回去！”芷岚眼裏有些迷離，她轉即又看着湖面幽幽的說，“活着不能和家人一起，是最痛苦的事情，估計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這骨肉分離了！”

“只是分離，還有相見的希望，如果逝去了，就永遠不得相見了，只剩下孤苦一人，空留思念，這才是最折磨人的！”沐浩淙的眼睛黯淡了，他呆呆的看着湖面，表情有些哀傷。

芷岚聽他語氣裏透着蒼涼，怔了一下，默默的看着他，輕聲喚道，“九哥！你……”

沐浩淙沒有理會芷岚，接着緩緩的說，“兒時，真的很幸福！那時候生活在京都，每日與嘯輝、奕宏、淩七哥等衆兄弟一起玩耍，覺得時光很美好，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分離。後來被遣出了京都，生活在巴蜀，雖然到了陌生的地方，而我又是父母的獨子，無兄無弟，與嘯輝等衆兄弟也不能相見，但是有父母的呵護，也未覺得孤單。可是七年前，什麽都變了，父親死在京都，連屍首都未見，母親從此一病不起，空熬了幾年，去年也撒手人寰，追随父親而去！諾大的宅院，只剩下我一人！”

芷岚聽沐浩淙的所講，才知道原來他母親也逝去了，而且也無至親的兄弟姐妹，想想他那麽好的一個人卻是這樣的孤苦伶仃，有些感傷，淚不禁又一次滑落臉龐，沐浩淙停頓了，他看看芷岚，見芷岚正流着淚看着他，臉上充滿了同情，他忽然有些心酸，為了遮掩，他趕忙笑着說，“還好，我還有嘯輝這些兄弟，所以呀，才經常跑到你們越王府來讨擾你和嘯輝！”

芷岚也笑笑，“說什麽讨擾，九哥，以後你每日都過來吧！嘯輝是你的兄弟！我……也願意……做你的親人！”

沐浩淙看着芷岚滿臉的真誠有些感動，說，“多謝弟妹！弟妹不僅是善良之人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嘯輝好福氣！”

“九哥說笑了，清月哪有那麽好！嘯輝也從來沒像九哥那麽想！他只不過把我當成他的廚娘……當然只當成他的廚娘已經不錯了，如果日日只想着是他的仇人……估計清月命早就不保了，還好，我還能給他做些吃食，才留得我這條命！但是不知到哪天呢！”

芷岚說完這番話，忽然有些後悔，這本是自己的心裏話，怎麽對沐浩淙講了。

沐浩淙聽了，心裏有些難過，但只是微微一笑，“弟妹，其實嘯輝是個極好的人！在外人看來，他冷漠、殘忍，其實他對兄弟、對家人都極真心！”

“可是在他的心裏，我好像不是他的家人！”芷岚平靜的笑笑，又看向湖面，湖面上已經鋪滿了荷葉，一朵朵的碩大的蓮花浮在水面上！

兩個人都沉默了，過了半晌，沐浩淙才開口，“嘯輝從小和兄弟們一起長大，每日舞槍弄棒的，從未接觸過女孩子，後來，羅伯父還有羅家爺爺奶奶的死讓他更加封閉了自己，七年前，他剛來到這裏，每日只是練武，連我們都不理，整整過了一個月，才重新和兄弟們混在一起，但是只是對自己的兄弟，他對別人還是很冷漠！對男女之事更是淡漠，從不知道跟女子如何相處，我們曾一起玩笑，說我們三個誰也不娶親， 做一輩子好兄弟，相伴一直到終老，那時候，我們每天都黏在一起，甚至同塌而眠，可是後來，奕宏第一個娶了親，嘯輝也娶了你！”

“我只是和親而來的，他也是為了國家，被逼無奈！我哪裏算他真正的娶親……其實來的時候，我早就想好了我未來的命運，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自古去異國和親的女子有多少是幸福的？想那昭君，空有絕世容顏，嫁到匈奴，世人都道單于對她的寵愛，可是有誰知曉，她在匈奴被迫再嫁兩次，前後侍奉三個夫君，最終實在無法忍受而自裁性命終了殘生，就連屍骨都留在了匈奴異邦！還有其他衆多無名之人，還不是嫁過去任人擺布，空念故鄉而終生不得歸還，郁郁而終，或許只有那一縷香魂獨自返還了故鄉……唉！其實能夠終老也許還是不錯的結局呢！或許我……畢竟南國與燕赤國有着深仇大恨，這種仇恨是永遠無法消除的！”面對這沐浩淙，芷岚不知為什麽沒有了對他人的戒備，竟然什麽都肯講，這連她自己也很奇怪，本來不想講的話，可總是毫無禁忌的跟他說了。

“最壞的打算？那是什麽？”

“上次祭奠你們父親的亡靈，我真的以為我會被生祭了！那天雖然僥幸逃過，我想終究有一日也難逃那樣的命運！”

“弟妹……不要想的太多了！”沐浩淙有些着急，轉而又真誠的說，“我曾答應過淩七哥，要關照你！我不會失信的！”

芷岚感激的笑笑，“九哥，那日真的要謝謝你了！那日你說的一番話，我都聽到了，心裏很是感激！如果不是九哥，那日我還不知會怎樣呢！”

“弟妹，其實兄弟們都挺好的！那日祭奠亡靈，确實激動了些，對你這個弱女子動了手，但是他們也沒想置你于死地，他們只是想發洩一下，不然，憑他們的身手，弟妹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我明白的！我知道他們心中的仇恨太深了，我也知道他們對我已經手下留情了，不然我就不會只受皮肉之傷了！我不怪他們，誰也不怪，只怪自己的命運就該如此……就該遠離國家，遠離故鄉，遠離親人，就該嫁給一個……這樣的人！”芷岚的淚又一次滑落。

自從到了南國，芷岚一直把自己的心事隐藏在心裏，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憂傷也都藏在心裏，雖然每日有夕冉相伴，可夕冉畢竟年少，所以芷岚只把自己平和溫婉的一面展現給她，而自己的夫君羅嘯輝，冷的像是一塊冰，怎麽也捂不熱，自己在他面前只有緊張和無言，所以自己的心事卻只能緊緊的禁锢在心裏！而沐浩淙一直都讓她感覺親切，所以今晚放開顧忌，和沐浩淙講了這許多話語，感覺心暢快了一些！

這時候，羅嘯輝匆匆趕了回來，走進院子，不經意的一瞥，見芷岚和沐浩淙坐在聽雨軒裏，芷岚呆呆的看着湖面，沐浩淙則默默的看着芷岚，他怔了一下，随即向聽雨軒走來。

走進聽雨軒，坐在竹椅上，沐浩淙這才注意到，忙讪讪的說，“嘯輝，你回來了！”

芷岚回過頭來，看看嘯輝，臉上還挂着淚，嘯輝見狀，眼神變的異常犀利，死死的盯住芷岚，那犀利的眼神彷佛要穿透芷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