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為也是快期中考了,大家趁這個機會玩得很開,慎秋被哄着灌了不少酒,最後實在覺得不好喝端着一杯飲料躲起來了。

江攬雲找到他的時候才看見他縮在陽臺上的窗簾後面,風一點點撩起他的發絲,微醺地垂着腦袋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看見江攬雲來了,還特地往旁邊坐了坐,給他留了個位置。

“你怎麽來了?”慎秋拍了拍地上,讓他也坐下。

江攬雲挨着他坐下,把窗簾拉起來,給兩個人留了一方小空間:“過來吹風。”

慎秋嘿嘿傻笑了一聲,腦袋移了個位置:“我也是過來吹風的,現在臉上有點熱。”他用手貼着臉降溫,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風鑽進他衣領裏,讓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江攬雲替他拉高了領子,問了句:“你喝酒了?”

慎秋像被抓到了尾巴似的,以為江攬雲會因為他喝酒而生氣。他立刻捂住嘴巴,怕有酒味傳出來,他還喝了不少呢。

聲音被用手捂着,所以有點小。慎秋還支支吾吾的:“……沒喝……不對……和沒喝差不多,就一點點。”他伸手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真的就只喝了一點。

只喝了一點能喝成這樣?

江攬雲萬分不信,他揉揉他耳朵,就看見慎秋順從地把頭仰起來了,語氣裏有點委屈,因為他也覺得江攬雲不會信:“……好吧,确實多喝了一點……但是那個是同學讓我喝的,不是我……”

醉醺醺的慎秋開始推鍋:“班裏同學都喝了,反正我們也快成年了,是吧?”他不由自主地晃了下江攬雲的手臂,尋求認同感,想聽他說一句沒什麽。

“是啊。”

江攬雲這麽說,慎秋就放心了。

他拉拉江攬雲的袖子,示意他靠過來,大着舌頭說了句話:“你是個好人。”

他眼睛裏有着醉醺醺的認真:“你沒罵過我,也沒打過我,還、還幫我……幫我揍季如安了……”

江攬雲被發了一張好人卡,卻一點也不生氣,他只是聽着這些話,心疼慎秋。喝了酒之後的慎秋話變得特別多,好像怎麽也不肯停下了似的,或許是覺得身邊的人讓他感覺到了安全,所以才很推心置腹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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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特別想回到小時候,那時候,還有人對我好呢。”他聲音裏含着水一樣,“但那都是以前了,現在我遇見了好多好人。”

慎秋捏着自己的手指,翻來覆去的捏,停頓了好一段時間之後才悄悄對江攬雲說了句,神神秘秘的樣子:“猜猜看我是誰?很難猜的,如果猜錯了……就……會……”

他半天沒想出接下來的話,眼睛裏像是蒙了斷水汽,真真假假看不清情緒,喝醉了的臉幹淨得像清晨露水滴過的第一片葉子。

江攬雲捧着他臉:“你是慎秋啊。”

慎秋聽了這話有些愣住,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露出一張笑臉,牙齒整齊的一排:“對,我是慎秋。”

江攬雲站起來,拉着他起來:“回家再睡,這裏很冷,容易感冒。”

慎秋跌跌撞撞站不穩,扶着牆站着:“……不會感冒的,我身體可好了,冷水澆在身上也從來沒感冒過……”他摸摸鼻子,“……我還總是覺得奇怪,為什麽身體會那麽好……很少生病。”

“你難道希望自己生病嗎。”江攬雲幫他把外套披上,帶着他走出陽臺。

慎秋垂着眸子:“……不生病的話,也就不能請假不去學校了。”他給自己辯解了幾句,“……但是我喜歡上學,就是……不太喜歡下課……下課很難熬。”

…………

慎秋說了很多話,直到後來連他自己也不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被江攬雲帶上了車,靠着座椅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慎秋頭疼得厲害。他揉揉太陽穴,下床套了拖鞋去洗漱間刷牙。

開始還什麽都沒想起來,直到後面昨晚的記憶一點點湧上來,拿着牙刷的手就頓住了。想起昨晚說過的話就一陣陣後怕,如果露餡了就遭了……

——希望江攬雲聽不出來……聽他之前說的話應該是認識小時候的慎秋的,既然是一起長大的,那就很清楚了,千萬不要聽出來啊……

慎秋懊惱不已,早知道就不應該接受別人的灌酒的,喝醉後什麽話都往外蹦,也不知道自己還說了些什麽。

他抓緊了牙刷,用力刷着牙齒,弄得滿嘴都是泡沫。

校園裏靜谧無聲,只有後山松鼠們的動靜。

慎秋去學校的時候,班級裏還沒有多少人,他進去之後把書本收拾好,門口就進來了一個人。

季如安看見他時顯然有些驚訝,不過只是冷漠了一秒,随後就恢複了以往的神情。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想起了江攬雲的威脅。

那次過後,他才回想起來江攬雲說的話裏面藏着些什麽。他居然認識以前的慎秋,而且關系好到為了一個死人來威脅自己。

一個死人而已,未免太不值得,況且以之前那個慎秋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會接觸到江攬雲這種身份的人。而且除了名字之外,這個班上的慎秋和死掉的慎秋根本毫無相似之處。

但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搞清楚他們的關系,而是那些視頻絕對不能曝光。之前的視頻在以前同學手裏好掌控,可這些視頻若是到了和他敵對的人手裏,再一散播,那事件就完全不可控了。

季如安手伸不了那麽長,他沒法管江攬雲,這學校和以前學校不同,都是一個階層的人,所以才難以掌控。

江攬雲的态度看上去很難下手,只能從慎秋這方面入手,希望江攬雲的動作不要那麽快,讓他來得及籌備這一切。

每個圈子的水都深得不像話,不管是校園還是社會。

他把思路捋清之後,才換了副表情。

班級裏人不多,他後座就是慎秋的位置。季如安轉了個身,禮貌的對慎秋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嗎?”

慎秋被他突如其來獻殷勤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沒回答,自己把書翻了一頁接着往下,卻因為他的注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沒辦法用很随意的态度去面對季如安,他被壓迫了那麽久,好不容易逃脫了出來,不想再回憶起以前的一切,可這個陰影卻如影随形似的籠罩着他,讓他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起曾經。

季如安面上沒有多惱火的樣子,卻在心底将他罵了千萬遍。他仍舊笑着,想從另一個角度下手:“你認識育英高二三班的慎秋嗎?”

慎秋翻書的動作一頓,眼眸擡也沒擡,可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緊張了。

“他和你名字一樣,但是生活卻完全不一樣,這麽想想覺得上帝很不公平啊,明明是一樣的名字,可不管哪一樣都比不上你一點。”他語氣感嘆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慎秋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書的頁腳,皺着眉頭問他。

“沒什麽,只是突然想起來了而已。”

季如安在試探他的反應,江攬雲知道的事情,慎秋知不知道。

“你打擾到我學習了。”慎秋語氣很冷淡,手指藏到桌子底下,怕被季如安看出自己的情緒。

他不能表現出對這件事情的在意,哪怕他真的經歷過那些被季如安雲淡風輕略過的一切。

“你不在乎那個人的故事嗎?畢竟他……”

“我為什麽要在乎?”慎秋打斷了他的話,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你想說些什麽,你口中所說的人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真的沒關系嗎?江攬雲也認識他,你們倆是好朋友,應該也有聽過這個人吧。”季如安随口道出了一個對慎秋來說落地驚石般的消息。

他瞳孔一縮,江攬雲怎麽會認識以前的自己?

但他強壓下緊張,努力鎮定下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從第一面開始,就對陌生人使用暴力,你覺得你值得別人相信你口中胡編亂造的一切?”

季如安被噎得說不出話,他的确沒什麽證據證明自己說的這些,而且他的确第一次見面,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傷了慎秋。

可自己早就付出代價了不是嗎?住院的半個月裏,他無時無刻都想把背後的人揪出來暴揍一頓,他覺得這早就相抵了。

“但那又不是我的錯,你自己穿得像他,我錯認了我早就和你道過歉了,你不接受還能怪到我的頭上?我把你認錯他才不小心傷到你的,這怎麽算我的錯?”

慎秋一點也不知道季如安被人報複過,他氣得經絡裏的血液流動速度加快,指尖都在顫抖:“那你就可以随意傷害其他人了?你的道歉我難道必須要接受嗎?”

“那不是其他人,每個學校都有的邊緣人而已,有人生來就是只配活在陰影底下的,除了學習之外毫無優點的怪物,很礙眼不是麽?”他對慎秋的怒氣覺得奇怪,打抱不平這種事實在很多餘,“我不信你沒有做過一件孤立邊緣人的事情,你要是覺得這點不好,怎麽不去拯救全世界?世界上這種人多了去了。”

季如安的優越感仿佛與生俱來似的,他覺得這一切完全理所應當,生活在底層的人必須得去接受被霸淩的過程,他們沒理由拒絕,更沒辦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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