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時此刻,面對一群嬌生慣養的寶貝疙瘩,我得拿出公主的架勢來,沖韓承灏招招手:“把那些魚都撤了。”
韓承灏回頭看看興味盎然的小姐們,有些為難。我戀戀不舍瞅了眼我的吃吃和蓉蓉,視死如歸道:“就說,本公主不喜河物,聞不得這個味兒。讓禦廚去拿車上的食材。”
韓承灏點點頭,我想了想與他道:“屍體先撈出來擱遠點兒,你先着自己手下人驗驗,再去找這附近管事的過來。”
韓承灏轉身先讓人把魚扔了。
我估摸又有一頓糟心事,和誦誦趕緊躲到大石頭後面。
韓承灏是個能幹的,不一會兒就找來了,抓抓自己的臉才開口:“都扔了,禦廚也另置了菜譜……是屬下考慮不周,舉動輕浮了。”
這有什麽的,父皇年紀一大把還輕浮呢,這小孩子真實在。我問他:“屍體呢?”
他立刻正色道:“屬下找人驗過了,男屍脖頸處有一勒痕,并背部一處箭傷。系被人用繩索勒住,又一箭致命,而後推入河中。”
他有些不同尋常的猶豫,我琢磨着道:“屍體想必有礙觀瞻,本宮就不去了。這裏是何人管事?”
“河屬江安,歸江安令。”
嗯,我記得父皇說過,貴公子們都在江安等着。那麽,“吃過飯歇歇,去江安。”
“等等!”我叫住韓承灏,“屍體先給他運過去,務必午時送到江安令的飯桌子上。”
我确定我沒看錯,韓承灏臨走前看了我一眼,并且帶着驚恐萬狀。過來送飯的念念堅持說沒有,我懷疑她是不是看上這小子了。
雖說不看,我到底沒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拉上誦誦,偷過去貓了眼,當晚連飯都吃不下去了,還發了一夜的噩夢。
因此我不免慶幸沒拉念念同去,不然她現今服侍我時,必然不會如此擔憂揪心,不定還會嘲我一通。
“這裏便是江安城了。”
Advertisement
我順着韓承灏的話去看,江安與京都相鄰,也算是天子腳下,市場繁華,黎民衆多。
我們走得快,江安令沒來得及接,一路進城後,我叫韓承灏着人安排小姐們住地事宜,命他帶我轉腳往江安令的府上去。
“按照原定計劃,到了地界,我們在城內停一段時日,然後坐船從江安河南下,路上随時可以靠岸。”
韓承灏的人回話已經安排小姐們住下了。
我瞅着地上跪着的江安令,随意點了點頭。
其實這事與我無關,可只要想到我父皇,想到我還沒與父皇說得話,我就不得不管一管。顯出我這個女兒的能幹和與衆不同來,做事開口便會好辦些,父皇常這般告誡我。
江安令吃得是不錯,我拿筷子撥了撥嗅着挺香的糖醋鯉魚問他:“這是從哪條河裏撈上來的?”
他不說話,渾身抖成了篩子。
“本宮最讨厭說話不回的人。”
他一下子就磕在石板上,連哭帶喊着“饒命”停不下來了。
我一驚,急忙轉向念念問:“我剛才說出來了?”
江安令的話多得不行,嗓子還大,吵得人腦殼疼。眼看着已經磕得頭破血流了,我趕緊讓韓承灏把他拉起來道:“你怕什麽?我不過是個公主。”
我若是個皇子,那吃吃……唉!想到這裏我便忍不住嘆氣,誰知道我一嘆氣,江安令又撲通跪下了。
我怕他哭,指着他喊道:“閉嘴!”
他總算是消停了。
我語重心長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幾頓吃不下飯,臉色不佳,有些消瘦罷了。本宮還好些,若是讓吃吃看到——”
“咳咳!”
經過念念一提點,我急忙收口道:“你把這屍體查清楚了即可。”
晚間的時候,韓承灏來跟我說了句話,由此我曉得這屍體扯出來的事是個極其麻煩的事。
這屍體是追星樓樓主的弟弟。
追星樓,樓如其名,高可摘星辰,江湖廟堂均沾,八角鈴铛八角挂,幫人辦事無所不成。
聽說追星樓樓主是個絕色大美人,唯一的弟弟是心尖尖的寶貝。
我頭疼地捂住臉:“韓承灏你撈什麽不好怎麽偏偏把他撈出來了?”
韓承灏不說話,我忽然想到個自認絕妙的主意,一拍桌子:“送給追星樓,讓追星樓去查,讓江安令不要管了,改日上船。”
“……是。”
之後,我将誦誦叫來,問她打聽得如何了。誦誦不負我望道:“晚間吃了些從家中帶來的蓮蓉糕,又進了些許茶水,其餘的便沒有了。”
“吃得這樣少?”我得琢磨琢磨,“她是不是也病了?讓老頭子快去給瞧瞧?”
念念聞言就攔住了誦誦,轉頭怼我:“就你知道!就你關心!人家府裏帶出來打小侍奉的丫頭都沒你操得心多!”
“話不能這麽說,公主難免要有大胸懷。”我問誦誦,“她家丫頭還說什麽了?”
“說自家小姐好似有些不舒坦,但忍着不讓說,聽說明兒要乘船,就早早歇下了。”
“這不能行!父皇打小就與我說,人得了病,要及早找大夫,不能忍着,會壞掉的。”我瞅着念念,“本宮好歹是個公主,總不能因此落人口舌,傳出去刻薄不體恤的名聲,叫我怎麽嫁人?”
念念有模有樣地“哼”了一聲:“瞧瞧我家公主,這‘不過是個公主’的降損話,也是從這張嘴裏說出來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誰讓念念是母親房裏的丫頭女兒呢,又從小侍奉我十分盡心。我曉得她總是不會害我的,可誰知寵着寵着就成了這副樣子,以後可怎麽嫁人喲!
“诶喲誦誦快聽聽!”念念把誦誦拉到跟前來,“自個兒還‘一片真心照溝渠’呢,倒先惦記起別人來了!”
毀了,我又給說出聲來了:“念念,蓉蓉好歹是本宮的伴讀,本宮怎麽着也該去瞧一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我把誦誦往她身邊一推,轉身就跑,直到跑出了院子,跑到守着的韓承灏面前。他行了禮,問我要往哪裏去,一副保駕的姿态。
我擺擺手,想到蓉蓉和吃吃,就忍不住鬧心又惆悵地嘆了口氣:“本宮自個兒走走。”
一路打聽着過去,我順便打聽了吃吃的住處,其實我也就打聽打聽,不過去。
誰知蓉蓉與吃吃竟挨着,和我卻隔了十萬八千裏。我一進去,還沒來得及說話,蓉蓉身邊的青黛就叫着行了禮,一面笑道:“正巧我家小姐剛剛和藺尚書家的姑娘提過,公主殿下這就來了。”
我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後就見裏頭倆人并玉一般走出來,齊齊準備行禮。
我快步上前,總不好只扶蓉蓉一個,就連着吃吃一起扶了一下。這一下恰恰挨着半截袖子半截手腕,我也顧不得氣吃吃說要早些休息卻又來找蓉蓉這回事了,背着手進去,都不敢用扶她的這只手去端茶杯。
蓉蓉問我:“殿下是遇到什麽喜事了?”
“喜事?”我連連搖頭:“沒有沒有,還早着的事情。”說着我就忍不住心喜:“但這一遭,本宮總是要去做些事情來成就這一樁喜事的。”
哪裏驀地傳來一聲“咔噠”,我看過去,吃吃正不緊不慢地挪着茶杯,垂下眼,一副我佛慈悲的樣子。
可真好看。
我不敢多看,趕緊又看向蓉蓉:“蓉蓉,我就是來瞧瞧你。”
蓉蓉對着我笑:“有一個殿下,又有瑤玉。蓉蓉福氣至此,如何敢不好起來?”
我心裏琢磨着這兩個字,一陣牙酸。我就知道!她們準當有一腿!我的伴讀!和我的心上人!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