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車子剛出小城就被攔住了。

我聽到馬嘶鳴的聲音,掀簾一看,駕座已換了人。我拔下簪子朝那人後頸刺去,卻被對方拿住手腕一折一搡,整個倒進車裏。

那人抄出匕首紮在馬臀上,馬兒立即狂奔起來。

有人站在了馬車頂上,我扶着坐好,就見馬車頂被拆了,誦誦跳下來,和駕車的人短兵相接,招式看得我眼花缭亂。

這時不知從何而來一支飛箭,破風淩厲。誦誦被那人纏住不得脫身,生生受了這箭。

我幾乎目眦欲裂,站起來高喊道:“住手!”

一陣長嘯之後,對方幾人迅速收手後退。

我瞧着從旁得得過來一匹棗紅馬,上頭坐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手中挎着一把弓,勒馬停在黑衣人後,捧手道:“得罪了。”

我扶着誦誦問他:“你是何人?”

他頓了一頓道:“克爾泉是我妹子。”

我曉得了,問他:“先前小舟上的人,安在?”

誦誦的呼吸雖極力壓着,我還是聽出來不對,這時對面那人又道:“公主殿下若是想見,更該随在下走一趟了。”

“可。”我看了眼誦誦道:“你找大夫與她看傷。”

誦誦低語道:“殿下不可,奴婢不礙事。”

我搖搖頭:“他們蓄謀已久,本宮到了這地步,總該知道謀的是什麽,不濟也該清楚謀事的有哪些。”

有個人走過來,馬上那人道:“公主殿下不必緊張,請裹此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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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兩條,誦誦接過黑布給我蒙上,另一條大概是她的。

接着有人過來引路,那邊道:“請。”

他們備了輛馬車,裏頭不知道放得什麽香,味道清清淡淡的,人一聞,就昏不知事了。

我醒來是在傍晚,克爾泉推門而入,招呼身後婢女放下幾盤吃食,轉身見我醒了,便是一笑:“看來剛剛好。”

我一見她,就想通了許多事,譬如為何我來找二哥回去時會被攔下,只是有些還是不明白:“本宮若是不來找二哥呢?”

克爾泉搖搖頭,撚起一塊炸豆糕吃着:“公主殿下與二殿下親厚,怎會在得了金箭頭後還安坐流舫,南下游玩呢?”

“你知道?”我萬分詫異:“你如何會知曉?”

“這可是哥哥親自做得炸豆糕,殿下不吃嗎?”克爾泉啜了口茶水,留下幾塊,又轉戰瓜子酥:“我去的比公主殿下見得要早。”

“你見過那具屍體?”

克爾泉點點頭,忽然笑了一下,留下幾塊瓜子酥,拍拍身上的碎渣,站起來:“公主殿下不餓嗎?”

我閉了閉眼,問道:“念念他們呢?”

“馬上就來,不過誦誦身手太好,只能和韓承灏一樣關起來了。”克爾泉說着遲疑了一下,“殿下是在生氣?”

我看向她:“沒有。”

“是覺得被我出賣了?”

“不,是本宮識人不清。”

過了會兒,有人敲門,克爾泉起身喊了聲:“進來。”然後與我道:“公主殿下看來不高興見我,我便走了。”

念念等人走後,合上門,走過來,不顧我的詢問,仔仔細細檢查了我一番,才松了口氣。

我頗為無奈:“早說了無事,你怎麽樣?”

“奴婢無事。”念念說着有些恨道:“沒料到自小當作姊妹的人這般狼子野心。”

我拍拍她的手,心裏也不免難受:“畢竟非我族類。”

想來還是我的吃吃好,雖然對我沒有好言語,但至少是不會為着什麽算計于我的。

翌日,我與念念在院子裏探路,恰恰碰到克爾泉的兄長,他正拿着一提荔枝,見面就道:“聽克爾泉講,公主殿下極愛荔枝。”

念念接過荔枝,我又想起昨日克爾泉說的話來,不由狐疑,這厮,該不會是心悅我吧?那可不成,我心中已有了吃吃了——“诶喲念念你掐我作甚?”

“……公主殿下不要誤會,我原是要送給克爾泉的。”那廂擺擺手,忽而一頓問我:“吃吃?”

我掩面無語,簡直想一頭撞死,拉着念念轉身就走。

走到半路,我想起一件事,問他道:“你何時放本宮回去?”

他微微一笑:“這事不急,現下在伏厥境內,我說了也是不算的。”

“伏厥?”我不過睡了一覺,何以就到了伏厥?我立即怒道:“慈朱和伏厥未有沖突,這是你們的圈套!”

他眯了眯眼真正笑起來:“克爾泉說得不錯,公主殿下的确不是個傻子。”

你才傻子,你五服之內皆是傻子!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罵人。

“過獎過獎。”我學着父皇平日裏嘲諷大臣時皮笑肉不笑道:“慈朱的王子公主都在伏厥待着,兩國關系看來匪淺。”

他愣怔了一瞬,旋即笑道:“小國寡民,不聯合不足以震懾卧榻啖肉之餓狼。”

“呵。”我十足十地冷笑了下,“作妖。”

躺在榻上時,我想,慈朱和伏厥想必不僅僅是以我換些眼皮子底下的淺薄利益。

現下無人知曉我在此處,人人皆知大煦的公主殿下帶了一幫子佳人才子游舫作樂。唯一知曉的,也只剩下二哥。

我腦子醒了大半,二哥來此是以大煦之名與慈朱結好,并讨伐伏厥的。

二哥若是知曉我落到伏厥,必然有所掣肘,但未必不會查到慈朱王子身上。于慈朱和伏厥,這也不過一時便宜。

究竟他們打得什麽盤算?

若是,若是慈朱伏厥聯合了大煦的什麽人呢?

我一陣心驚,這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誰會這般大膽?

我睡不着了,起身把念念晃醒,讓她陪我坐着。大概是有人陪着,我倒是有些瞌睡了。

第二日,克爾泉她哥帶了伏厥王來接我,伏厥王是個色胚,瞧着我的眼神叫人恨不得把那雙招子給他挖下來。還是克爾泉她哥說了幾句,他才收了眼。

是個沒腦子的,看來主謀逃不開慈朱的狼子野心。克爾泉她哥不定聯合伏厥,有自己的小算盤。

往近一步想,這種小算盤便只能是慈朱國內的事情。一瞬,幼時父皇與我講的那些強将造反,諸王紛争,儲位交替的可怕故事全湧上心頭。這樣看來,我便是受了無妄之災,做了別人想要垂釣下河的餌。

我不免看了克爾泉她哥一眼,他正說到以我作為要挾和二哥換了條件,現在要放我回去,韓承灏和誦誦也被放了出來。

韓承灏重傷,由念念負責照看,誦誦傷口明顯沒好,動作猶有滞澀,負責跟着我。來時人不算多,可走時只剩下四個。

我是個公主,我是個記仇的公主。

父皇曾與我說,善謀者,有虧在前,不吃大虧,縱使吃了,之後也必然千百倍報複回去。此事不可能善了,尤其是伏厥王和克爾泉她哥,他日最好別犯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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