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鳳玦讓一旁候着的教徒退下,酒窖裏只留他們三人在此。

“左護法之前假意投誠大堂主,也是為了方便留在這裏照顧鳳眠,說起來算是我的恩人。”

盛寒枝低頭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溫熱,冷硬的輪廓有動容的痕跡,“鳳眠是誰?”冷長書:“鳳眠是天煞教的聖女,也是教主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鳳玦頓了頓,低低點頭嗯了一聲。

小時候認知的繩套還未繃直,尚未察覺人性的可怕,長大後才發現這繩套很短,會勒住他的脖子,厮磨他的血肉。

當年天煞教的老教主死後,只剩下鳳玦和鳳眠兄妹兩個,教內對教主之位虎視眈眈的人不在少數,鳳玦揣着父親留下的秘冊進了山洞,經脈置位,內力重修,中途需承受數倍的痛苦,十六歲的鳳玦不會悲鳴,只咬牙忍受着,受不住了就悶哼幾聲,都是極輕的。

終于熬過了大半個月的折磨,鳳玦牽着年幼的妹妹重歸天煞教,以一身上乘武功平息了教內動亂,将鳳眠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等當了教主之後,鳳玦才認識到世人對“天煞教”三字存了多大敵意,可笑的是,他們一邊打着“盡早剿滅內力邪門的新教主”的旗號,一邊又對這“邪門心法”趨之若鹜。

那些無味苦寒的季節裏,多少肮髒污穢在方寸茍活,夜雨江湖多年,世人都道魔頭鳳玦屠戮了無數活人,年輕的教主卻也是懶得争辯,不屑看可憐蟲叫嚣。

世事如雲煙,聖女鳳眠長大後生性活潑喜歡捉弄人,正派裏有不少人着過她的道,鳳玦幫她收拾爛攤子時,卻忘了要教她“心比命硬”的道理。

那日鳳眠及笄,帶了個随從下山卻碰上一場大雨,糖葫蘆沒買成不說,反倒被樹上簌簌而落的枯葉糊了一臉。

幾米外的少年戴着箬笠,披着蓑衣,扶着大樹,笑得前仰後合。

鳳眠惱火地瞪過去,胡亂抹了把臉,上去和那人打了起來,無奈雨勢漸大,随從的教徒怕會被教主問罪,一把鼻涕一把淚求她回去。

走的時候鳳眠放下狠話:明日在此決一死戰。

第二日鳳眠瞞着哥哥偷溜出來,正巧遇上幾名四方劍派的弟子,那幾人記性挺好武功卻不高,鳳眠雖應付得過來,也免不了在打鬥過程中被濺了一身的污水,昨日剛下過大雨的地面坑坑窪窪,衣裳髒了不說,鳳眠臉上也沒能幸免。

她正愁眉苦臉地看着身上“面目全非”的衣裳,迎面而來一個玉白錦袍,豐神昳麗的男子。

“今日這樹又‘誤傷’姑娘了?”聽見這個充滿戲谑的聲音,鳳眠猛地擡起頭,“你找死!”“在下常樂,昨日并非有意嘲笑姑娘。”

他掏出手帕,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擦擦臉吧。”

鳳眠一掌拍掉他的手帕:“不用你惺惺作态!”看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常樂非但不氣惱,反倒笑得越發溫和,彎腰撿起手帕,強行扣住她的下巴,仔細幫她擦拭臉上的水漬。

世人都說天煞教的聖女性子乖張,行為荒唐……可鳳玦清楚,她骨子裏到底還是天真了些,否則又怎會被騙得差點丢了性命?事情敗露那天,鳳眠第一次求他,“哥哥,對不起,我真的喜歡他……”後來常樂時常身上帶傷,鳳眠在天煞教的酒窖裏找到半醉的教主,跪在他面前,“哥哥,可不可以別再派人為難他了……”幾年前鳳玦進那兇險難測山洞之前,十歲的鳳眠也是這樣跪在他身後求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哥哥不要進去……”鳳玦垂眸看了她許久,最終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所有的處心積慮最後都逐漸暴露,一年前常樂把鳳眠帶到了破元谷,聖居山莊布下天羅地網等鳳玦上鈎。

旁人只道從破元谷出來後,魔頭鳳玦身受重傷,聖女鳳眠香消玉殒。

其實不然,禁室的醫書被悉數翻出,各種珍貴的藥材鳳玦都一一尋來,他能救出鳳眠,卻始終解不了她身上積藏已深的毒素。

所幸上次搶來冰山雪蓮和血菩提發揮了很大功效,鳳眠如今脈象明顯好轉很多。

念及此,鳳玦側過頭去,吩咐冷長書把密道的暗格打開。

他拉着盛寒枝的手往前走,“以後酒窖裏不可以打架。”

“好。”

你說什麽都好。

盛寒枝看着鳳玦抿嘴笑的側臉,眸光微動。

心癢癢,很想抱他,但地點不對……暫且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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