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錢扇扇走到一棵榕樹下,周赫跟了過來。
榕樹下,綠蔭如蓋。
錢扇扇不停地繞着手指,見周赫過來,她眨眨眼,心一橫,便問了出來。
“過了這些天,我還是想問問你,你可願入贅?”
周赫的心懸在了半空中,他原以為錢扇扇已經放棄,沒想到過了些天她又問了出來。
錢扇扇還在等着周赫的回答。
她還未及笄,如今額頭只到周赫的胸膛。
和之前幾次不同,周赫并沒有覺得輕慢。
他看着錢扇扇,錢扇扇心有期待,連眼睛都比平時亮了幾分。
周赫覺得慚愧。
他想他是不配得到這份偏愛的。
但他的心中卻淌過一股熱流,在引誘着他不如就此應了。
從感情上而言,他對錢扇扇是有喜歡的。
她活潑愛笑,時不時還會搞怪。但她身上同時還有些脆弱的氣質。
周赫想保護她。
從公事上而言,就像鄭秀說的那樣,如果他入贅,成了錢府的姑爺,從此以後行事确實十分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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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周赫并不願意。
隐瞞身份,應下錢扇扇在他看來有失準則。
于是周赫在樹蔭下,還是說了不。
錢扇扇的眼睛黯淡下來,原先激蕩羞澀的心情不在。
她倚着榕樹,又輕輕捏起了自己的手指。
“哦。”
周赫看她垂着頭,看起來十分可憐。
周赫心中發虛,與此同時還有些不忍心。
他揚起聲音,問錢扇扇:“廚房的糕點該做好了,我去給姑娘端點過來。”
他極力粉飾太平,錢扇扇卻失了興致。
“不用了。”
她開始往回走,走過空蕩蕩的庭院,走過秋千,最後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門一關。
周赫被關在了門外。
這是生氣了。
周赫順着窗紙望着裏屋,錢扇扇趴在八仙桌上,頭偏向一邊,不知在做什麽。
周赫心中一緊。
這時,栗青端着剛煮好的雪梨湯走了過來。
“怎麽又進屋了?”她明知故問。
周赫神情僵硬,“是我的錯,我惹姑娘不高興了。”
栗青看了他一眼,問他:“姑娘又和你提起那檔子事了?”
周赫點頭。
栗青揚起眉毛,面色不善道:“你又拒了?”
栗青一直跟在錢扇扇身邊,性格溫和,周赫沒想到主仆倆是這位丫鬟先露了怒容。
他垂下頭,看着腳下。
“我們不太合适。”
栗青罵道:“不識擡舉!”
她恨恨的走進屋子裏,周赫剛往屋裏看了一眼,門又“嘭”的一聲合上了。
周赫抿嘴,他覺得理虧,只能又找了塊地守着院子。
栗青端了雪梨湯進了屋,見錢扇扇伏在桌上,故意語氣歡快道:“姑娘,雪梨湯好了,加了三大塊糖,鮮甜鮮甜的,您肯定喜歡!”
見錢扇扇沒有回應,栗青掀起了蓋子,一陣甜香四溢。
錢扇扇偏了偏腦袋,栗青一看,錢扇扇滿臉通紅。
她趕忙把雪梨湯放一邊,急忙問道:“這是怎麽了?”
錢扇扇道:“沒怎麽。”
她拿了湯匙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
栗青仔細觀察,見她眼睛清亮,眼睫也并不濕潤,這才安了心。
她試探道:“姑娘,你這是不好意思了?”
錢扇扇癟癟嘴,“我不要面子的啊!”
被拒一次就罷了,如今接二連三的被拒。
她實在想不明白,取出一面銅鏡自己端詳。
“可是我長得不夠美?”
她這般問道,銅鏡裏的女子面若朝霞,她想想覺得不是因為長相,畢竟她從小到大可都被人誇作長的好呢!
栗青勸道:“姑娘可是臺州數的上的美人,周赫眼光差,咱們不理她。”
錢扇扇忽的笑了出來。
栗青看過去,她才道:“這話說的像極了我剛進學堂時,我爹爹為我打抱不平說的話。”
那時候不過是幾個女孩子在一起比誰的帕子更好看,錢扇扇從不糾結帕子上的花案,因此那一仗慘敗。後來被錢父知道了,挑了好幾個繡娘給錢扇扇做衣裳,連手帕都只一個樣子,獨一無二。
栗青道:“姑娘根本不必委屈,我看啊,周赫這人本就別有目的來我們家,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姑娘,看起來有恃無恐的樣子真真讨厭。姑娘不如就此讓他離開錢家。一來姑娘眼不見心不煩,而來若是以後出事也能有個由頭。”
栗青覺得還是不要摻和別人的事好。
錢扇扇一邊喝湯一邊想着,“可是我先前都答應了。”
栗青道:“姑娘開心最重要。”
錢扇扇心中确實有郁氣,可她是個明理的姑娘,萬萬做不出來因為私情趕人出府的事。
可她确實不想看見周赫。
錢扇扇思來想去,終于想到一個主意。
她喚來管事,問道:“周赫的工錢是怎麽算的,按月結清的嗎?”
說起來這其實是賬房的差事,但管事當然也知道。
他回道:“當時小的問過周侍衛,他說想按月結,我便給他按月結了,每個月都按時給了。上個月的銀子剛給了他。”
管事一邊說着,一邊心中猜測好好地姑娘提起這事做什麽。
錢扇扇咳了幾聲,如今周赫站在院子裏,管事站在屋內,她想周赫應該是聽不見兩人說話的。
她告訴管事:“再給他結十兩銀子,便送他出府吧!”
管事喜不自勝,诶呦,姑娘可終于想開了,不琢磨這入贅的事了。
不然等老爺回來,他可真不好給老爺交待。
他高興的同時還沒忘問:“姑娘,可是他做了什麽錯事?”
管事一直覺得就該把周赫送到官府,畢竟易容進錢家,不管怎麽說都是別有用心,該去官府走一遭。
錢扇扇無力道:“不必了,快送他走吧!”
管事暗道可惜。
“那等他走了,我便每日安排兩個侍衛跟着姑娘。”
錢扇扇想起臺州如今情形,遲疑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她又道:“你給他帶幾句話。”
周赫一直注意着屋內,管事進去又出來,出來時笑呵呵的,一看就是有好事。
他與管事并不相熟,也不好問。
等到晚間,周赫回自己的屋子時,管事突然在他身後出現。
周赫收回本來想揮過去的拳頭。他皺着眉毛,問道:“管事,您這是?”
管事仍然是笑呵呵的,“沒什麽,你呢,明天就不用來了。”
他給周赫塞了個荷包,“姑娘和善,這是姑娘給你的十五兩銀子,好好收着。”
周赫一愣,拿着銀子站在一邊,看着還有幾分悵然。
管事嘆了口氣,“你之前說要進徽州的事,我家姑娘記住了,等錢府啓程去徽州,你過來找府上的馬車就是。”
這便是答應帶周赫進徽州了。
如今目的達到,周赫卻并不覺得暢快。他心中像賭了塊石頭,無藥可解。
管事在一旁虎視眈眈,周赫無法,拎着自己的包袱離開了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