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北顧府, 議事的書房大廳,顧氏宗族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裏面已經議了一個時辰了。
原因無他, 就是他們在鹽城把持鹽業的事情被陳王抓住了把柄。
朝廷禁止販賣私鹽, 景朝的鹽業都是由朝廷派專人負責。但其實出鹽量最大的鹽城的鹽業泰半都是顧氏把持着,且收入自然是入了顧氏一族, 而非國庫。
這是一件十分隐蔽的事情, 甚至在場的某些族人也還是剛剛聽說。但就是這樣的秘密,卻被陳王抓住了把柄。
若是陳王一個折子遞到聖上面前,後果會是怎樣?
聖上大怒, 下令徹查,而後牆倒衆人推。或者聖上顧忌顧氏的實力而輕拿輕放, 小懲小戒。
多半是後者, 但不管怎麽說, 若此事真是被陳王捅了出來,鹽城每年的那一大筆穩定收入可以說再也與顧氏無緣, 會直接收繳國庫。
這麽大的肥肉, 顧氏吃了這麽多年, 現在讓他們吐出來, 怎麽可能?
“兄長,所以陳王現在是什麽意思?”這陳王,抓住了把柄不直接去聖上那裏,卻先透漏給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貍,誰都知道陳王應該是有所企圖。
顧國公顧肖此時坐在上首, 渾身透着一股威儀。他長得濃眉大眼的,光看面相其實并不好看。很難想象,這麽個人生出的兒子顧昭卻是風度翩翩。
他沒有回答七弟的問題,而是沉着臉說道,“我早就說過,鹽業那一塊不要碰不要碰,你們就是不聽。有膽量去碰,現在出了事,卻沒能力掩住?”
“兄長,這也是為了族中的發展。”鹽城的收入全部都是用作顧氏族學,培養下一代的人才,所以顧七和主管顧氏庶物的族中長老們,對此也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确實是這樣,族學關系着一個家族的未來,所以每個家族都會投入大量的財力。也正因為如此,顧肖對此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盡管他還是朝中禁止販賣私鹽的力推官員。
“是啊,老五,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族中負責庶物的一個長老開口,“現在就說說該怎麽辦。”
顧肖見長老也開口了,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情就交給昭兒去辦,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坐在一旁的顧昭猛然聽到這個,稍顯詫異。不過見大家不約而同的往自己這邊投來目光,顧昭随即很好的掩飾了自己臉上的驚訝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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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父親,而後便對大家保證,“小輩定不負所托。”
屋裏衆人見顧昭這麽胸有成竹,又見顧國公也是一臉淡定,于是紛紛放下心來。
看來此事應該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今日臨時集會便是為了這一件事,既然已經有了負責解決此事的人,衆人也就紛紛告辭。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顧昭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看向父親。
“父親,這件事情交給孩兒,是為何?”
剛問完,顧昭就想明白了,這肯定是父親為了鍛煉自己的能力才特意交給自己的。
“孩兒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
作為默認的下一任家主,顧昭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他接到這個任務時也是自信滿滿,并沒有一籌莫展之感。
“不用那麽麻煩,”顧肖的眉頭一直都沒松過,他擺了擺手,“陳王那邊說,只要你娶了他的女兒玉棠郡主,他就将手裏掌握的販賣私鹽的名單以及上下接應的店鋪等相關證據全部銷毀。”
“什麽?!”顧昭聽了這個,忽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父親,您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心裏頓時升起了不好的念頭。
“意思是明天就去将陸家的婚事退了,後天去陳王府議親。”顧肖簡明扼要的說道。
“父親!”顧昭此時已經被父親的話激得一臉的情緒,平日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現在也懶得維持。
他張了張嘴,想說服父親收回這個想法,但一時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他跟菀菀的婚約,也只是因為自己的喜歡而定的,陸府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完美的聯姻對象。
但他必須要說點什麽,否則,他怕這輩子與菀菀就這麽擦肩而過了。
“孩兒與菀菀自小定親,若是現在解除婚姻,外面的人會如何看待我們顧家,肯定會說我們仗着勢力随意毀婚!”
“總比販賣私鹽的事情被曝光,從而獲罪入獄的好。而且,就算我們顧家随意毀婚,他陸家敢說一句?”
“父親……有辦法的,一定會有其他兩全其美的辦法的……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處理,昭兒你待如何處理?販賣私鹽的是你七叔,得利的是顧家族學。陳王那邊掌握的可以說是整個參與者的名單,你說吧,如何處理……殺了經手之人來個死無對證?那些都是顧氏族人,還有你七叔,你去殺了他們?昭兒,若是你覺得一個女人比你七叔,比顧氏重要,那你就去這麽做。”
事情已經了這個份上,顧肖相信自己的兒子懂得如何取舍。
顧昭聽了這些話,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漸漸的,俊秀的眉眼現出頹然,很明顯,他已經做出了抉擇。
“……有本事去販賣私鹽,沒本事做到□□無縫,他們那些人犯的錯,憑什麽要孩兒來承擔?”雖然做出了選擇,但還是很不甘心,說出的話也含着濃濃的抱怨。
“因為你是顧氏家主的兒子,也是下一任的家主。”
“……父親,您說實話,這件事情您是不是也參與其中了?”
“混賬!有你這樣跟父親說話的嗎?”顧肖避而不答,“反正明日,你就随着你母親一道,去将陸府的婚事退了……還有,你也不用覺得委屈。聽你母親說,陸家那丫頭與你八字不合,她本來就不能成為顧家婦。所以即便沒有這事,你們也不可能大婚。你母親之前還想着你既然這般喜愛,就讓陸家那丫頭給你做妾……不過陳王那邊說了,不希望你與之前的那些牽扯不清。”
顧昭剛聽到做妾的時候眉目忽的舒展了一下。只要能與菀菀在一起,妾不妾的應該也沒有多大的關系,反正自己多寵她一些就是了。
卻沒想到又聽到陳王不希望自己與之前的人牽扯不清。
他頓時怒火中燒,“陳王他真是欺人太甚!”
而陸府這邊,陸菀一回來便直接去了祠堂,在那裏端端正正的跪了幾個時辰,連午飯都沒有吃。
等陸府衆人聽說了之後來到祠堂,一旁的知書随即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将二皇子府裏發生的事情哭訴了出來。
其中那種委屈與心酸,聽之動容。
衆人聽了,臉上也都變得不好起來。有些是被吓的,有些是被氣的。
陸菀等知書說完,看了一眼祖母,見祖母抿着唇,面無表情的,她也估摸不了祖母的心思,于是癟着嘴垂眸,委委屈屈的小聲道,“祖母,孫女錯了……但當時那顧映說讓我給顧昭做妾,我想着咱們陸府姑娘怎麽能與人做妾呢?為了陸家的臉面,所以,所以一時就沒忍住……祖母,孫女錯了。
“錯在哪兒了?”顧老夫人難得開了口。
“嗯?”陸菀反應了一下祖母的問話,一雙杏眼通紅,“就是,就是不應該那麽沖動,應該忍着的。害得現在既得罪了二皇子府,也得罪了顧府,這就将陸府推到了風口浪尖,讓陸府處于生深火熱之中了!”
确實是,這樣一來,顧家還不知道怎麽對待他們陸家。
“既然知道這樣做不對,為什麽當時就不知道忍一忍?”孫氏很是焦灼,這,這樣發展下去,他們與顧家結親不成,到結成了仇。
她還想着老爺能攀上顧家那顆大樹啊。
“都什麽時候了,還忍?”陸萱聽了半天,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她覺得陸四沒有錯,“娘,他們顧家都那樣欺負咱們了,咱們為什麽還要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你這孩子,說話能文雅一點嗎?”
陸菀的想法也同陸萱一樣的。“祖母,孫女知道兩家結親不是兩個人的私事,而是關系道兩個家族。但是顧家都那麽欺負孫女了,咱們為什麽還要去結親呢?這大景朝,難道除了他顧家,就沒有其他人了嗎?”
這話本來只是陸菀的一個說辭,不過聽在一直沒說話的陸文忠的耳朵裏,使他剛剛還在為得罪顧家和二皇子而焦灼的心頓時豁然開朗。
對啊,這景朝這麽多世家大族,可不止他顧氏。而且,他也是前不久剛知道,原來他上面的上面,竟是三皇子。
也就是說,他無意間投入到了三皇子的陣營,與二皇子一派的顧家正好是政敵。
所以如今鬧得這麽僵,正好可以表明自己對三皇子的忠心!
慕容褚離開之後,回了一趟郊區的莊園。
他停了手裏的幾個項目,掩了一些蹤跡。
而後接到了管家興伯遞來的宮裏的來信,慕容褚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讓興伯拿去燒了。
虛情假意。
随後他趁着太陽還未西沉時回到了陸府南苑。
青峰見主子回來了,便過來彙報。
慕容褚邊聽,邊在仆從的伺候下換了身小厮的衣裳,而後,他洗手的動作一頓,
“打聽菀菀的消息?哪家的?”
“是三皇子。他讓人來打聽陸姑娘的事情,後來,還派人跟蹤,不過被我們的人甩開了。”
三皇子,慕容昊。
看來只是離開了會兒,他馨香的嬌花,便被人觊觎了。
慕容褚沉下臉來,幽黑的眸子裏翻滾着一絲怒意。擦手的錦帕被他甩進了銀制的面洗裏,濺起了一連串的水花。
呵,癡心妄想。
“姑娘,您慢點。”
這時屋外傳來了聲音,慕容褚透過窗子看過去,便見菀菀正扶着她的丫鬟,纖纖細步,一瘸一拐的進了院子。
“怎麽了?”他掩好了自己的情緒,出了屋子。
“嗯?小可憐,你快去打點熱水過來。”陸菀擡眸便見小可憐朝着自己走來。
靠近時淡淡的日光灑在他的臉上,陸菀覺得有點反光。
她揉了揉眼睛,雙眸明亮水潤。
見人還愣在這裏,陸菀囧着一張俏臉,“哎呀小可憐,你既然當了我的小厮,就要聽話!我剛剛叫你去打水呀……诶你做什麽?”
陸菀話還沒說完了呢,整個人便突然天旋地轉失了平衡,而後雙腳離地,她被某個大膽的小厮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雙臂紮實,箍得她的背和腿窩生疼。
“小可憐!你還有沒有尊卑?”陸菀柳眉緊蹙,嗔怪道,“快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