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就像是蜘蛛織了一張帶有巨大黏性的網,而她是撲騰着翅膀在附近轉悠,挑釁蜘蛛的小飛蟲…】

晚上十點,陳勵深的車子停在別墅樓下,擡頭看看二樓東北角的卧室,那裏的燈還在亮着。

換了鞋,保姆沖好了冰鎮果汁遞過來,陳勵深面無表情的問:“梁小姐在忙什麽?”

保姆想了想:“剛才吃飯的時候聽她講,在寫什麽意見書。”

陳勵深的臉漸漸沉下來。

保姆察顏觀色,感覺勢頭不妙,趕緊退了下去。剛欲轉身,卻被陳勵深叫住了。

“把電閘全部斷掉。”他沉聲命令。

“啊?”保姆不解:“是整棟別墅麽?我冰箱裏還凍着…”

陳勵深最讨厭聽不懂話的人,剛要發作,卻忽然想到梁肆之前曾玩笑過,

她說——

陳勵深啊,你以後別對保姆這麽兇,現在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又不是奴隸制,小心哪天我想不開,聯合保姆給你下毒,專下那種不死卻殘的慢性藥…

陳勵深沉了沉,面色陰涼的看着保姆,口中的話卻俨然客氣了幾分:

“去斷電閘,謝謝。”

梁肆剛剛打上“首問責任制”幾個字樣,臺式電腦“嗡”了一聲後,屏幕殘忍的滅了…

“不會吧?”梁肆頭皮一緊,胡亂的敲了敲鍵盤!

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她反應了一下後,立刻想要尖叫罵人!

怎麽會這樣啊!知道對于她這種寫幾個字都掉頭發的人來說沒保存是有多麽悲劇嗎!

梁肆披上衣服跑下樓,由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差點踩空。叫了幾遍保姆,卻沒人應答。

梁肆抓着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右腳探下去,确定下面再沒臺階了,她便趁着窗外洩進來的淡淡月光,快步往別墅外走。

轉念一下,電閘在外面,她就又調頭回去拿手電筒。

再回來時,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下樓的腳步就更加快了!

“啊!”她輕輕地叫了一聲,身子撞進了一個溫暖而寬大的懷中。

身體貼合的一瞬,他身上的溫度透過衣服的布料滲過來。橙花的味道淡淡的在鼻間傳遞着。

“撞鬼一樣,去哪兒?”頭頂傳來他因不悅而失溫的聲音。

梁肆被他的肌肉硌得手臂發麻,連忙推開他站穩身體。

“可不撞鬼了麽…”她小聲嘟囔着,心跳都快頂到了嗓子眼。

以前梁肆不覺得自己純情,但自從被他親了一下之後,就覺得每一次跟他有肌膚接觸,都會臉紅心跳好半天,最要命的是,她竟然在潛意識裏是向往這種感覺的…

真他媽邪門啊?他就像是蜘蛛織了一張帶有巨大黏性的網,而她是撲騰着翅膀在附近轉悠,挑釁蜘蛛的小飛蟲…

梁肆剛要繞過他往出走,卻被陳勵深攔臂擋在胸前:“停電了,回去睡覺。”

梁肆從他胳膊底下鑽出去:“睡什麽覺。”

陳勵深見攔不住她,也只好任她去,卻不想她走了幾步又返回來,拉起了他的手。

陳勵深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一支卡通手電筒被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鬼,過來幫忙!”她抛下命令,轉身走出了別墅。

漆黑的別墅外,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Aaron在一旁轉悠着,擡腿在樹下撒尿。

兩個人一高一矮站在電閘前,像是兩個小偷。

“陳勵深,這個是不是往上拉一下就沒事兒了?”

梁肆不确定的問。

她從小到大根本不敢碰過和電有關的東西,以前家裏的電閘跳了都是老爸來修的。老爸怕梁肆淘氣,自小就給她灌輸“不能亂玩電閘碰一下就死”的錯誤概念,導致梁肆到現在連碰都不敢碰。

陳勵深一手給她照着手電,沒回答,正極認真的看着電閘上的各種顏色的線和插頭。

梁肆仰頭看看他,心想,線插的這麽亂,你能看懂?

梁肆說:“我小時候,總是愛玩電閘,後來我爸告訴我說電閘不能随便碰,一碰就會被電成薯條。是真的嗎?”

她仰臉看着她,陳勵深垂目望去,嚴肅認真的點點頭。

梁肆撇撇嘴:“當我還是小孩麽?”

誰信呢!

她說罷,伸手就要把電閘推上去,其實真的很簡單的,這個小東西推上去,應該就可以了。

陳勵深飛速的打掉她的手,梁肆被他的動作弄得緊張起來,驟然縮回手,再也不敢碰了。

她看見他将手伸進去,指尖飛舞,迅速的将幾個白藍紅綠線頭拔下來,然後扣上電閘蓋。

梁肆眨眨眼,傻掉:“這…這…這就好了?”

“沒有。”

“那…”

“壞了。”

“啊?”

陳勵深這才放心,收回手,将手電筒塞回她手裏,轉身就走。

梁肆愣了愣,追上去:“喂!咱家蠟燭,蠟燭在哪兒?”

陳勵深理都沒理她。

……

酒店的客房裏只有陳勵深、董事長和梁肆三個人。董事長陳升拿着她昨晚咬着手電筒寫了一晚上意見書,第一句話是:“這字…”

梁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時候我爸讓我練字帖,我全都畫小人了…”

陳升笑着,無奈的搖搖頭,似乎陷入了回憶,看了眼陳勵深:“我兒子小時候也是那樣,記得有一次我還打了他。是吧?勵深?”

陳勵深想都沒想:“不記得了。”

陳升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收了收笑,低下頭去看她的手寫意見書。

梁肆撇撇嘴,看不上陳勵深。

沒人性的冷血家夥,就是把你給慣壞了,跟自己老子都是一張撲克臉。

陳勵深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像是在看新聞。

陳升不知看到了哪裏,竟然大笑起來。

“董事長,您能嚴肅點麽?”梁肆很認真的端坐着,對于自己思來想去一晚上的勞動成果被人當做笑話看,有些懊惱。

陳勵深擡眼,淡淡的掃了她一下,一副我就知道的不屑模樣。

陳升點了點頭:“抱歉,我不是在笑你的策劃,而是覺得你的修辭很有特點。”

這個老男人即使在病态,微笑起來也還剩幾分魅力,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說酒店裏人多不洗碗,鴨多不生蛋,一山容不下二虎,艄公多了打爛船?這怎麽說?”陳升指着她的筆記本笑着說。

梁肆很認真的點點頭,看了眼陳勵深,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她收回目光:“董事長,我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在酒店做了十幾年的老員工老領導紛紛離職,導致整個酒店管理層的大換血,高層之間分工不明确,管理模式也很落後,一出問題,互相推诿轉嫁…我曾見過副總因為不喜歡餐飲部的門牌而要求整個部門重新換的事。”

陳升聽着,點點頭,梁肆又接着說:“我聽說深港快捷的老員工也都走了,我在想,酒店行業重要的是什麽?服務。那麽說來,員工的素養比酒店的設施都重要。換了新員工等于換了新鮮血液,可能會帶來新的朝氣,但也可能血型反而危險,老員工對酒店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家一樣熟悉,這個月入住率少,生意慘淡,老員工們一起努力加加班,多賣幾間房,業績就上去了,但新員工不會,我一天上班八小時,管你賣多少間房,到了下班點,迫不及待的拉着男朋友去看電影了。酒店營業一天就拿一天的薪水,新員工不會那麽快建立起歸屬感。”

陳升越聽臉色越沉,微微側頭對陳勵深說:“快捷的老員工都走了?”

“…是。”

“莊姐呢?麗華呢?”

“都走了。”

“這麽大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老員工要求漲工資,鬧罷工,工資差調的離譜,人事部門溝通過挽留過,最後他們還是走了。

很抱歉,這件事,我真的無法阻止。”陳勵深說。

“怎麽個無法阻止?”陳升懷疑的看着他。

這個懷疑的眼神讓梁肆此刻也有些了然。陳升那麽厲害的人物,又怎麽會樂得聽她一個剛畢業的小學生的意見?無疑是想從她口中得到一些酒店基層真實的情況罷了。

而他特意叫陳勵深來,不能說他完全信任自己唯一的兒子。

陳勵深不疾不徐的答道:“在快捷附近,有家去年新開的精品酒店,對方出高價聘走了我們的人,月薪的薪資是我們的一倍。”

陳升驚詫的愣了愣:“還有這樣的事…是哪家酒店?”

“東喬印象。”

陳升的怒氣消了消,可能是覺得自己方才誤會了陳勵深,便說到:“沒聽說過這家酒店啊…”

梁肆不知為什麽,她覺得陳勵深身上的低氣壓仿佛已經輻射到了她這裏,盡管他對于父親的提問,回答得游刃有餘。

陳升穩了穩,又問她,不過此刻已經沒有了對待小孩一樣的玩笑之意。

“你剛才說,我們的管理模式落後,那你覺得如何才是新型的酒店管理模式?”

梁肆想了想,只能拿書本上的知識填湊:“精細化管理和個性化服務。”

……

梁肆真的是耗盡了此生所學來賣弄,最後才把董事長說得不講話了。

董事長聽了她的一番長篇大論,點了點頭:“這樣吧,小梁,以後你別做管培生了,我設立一個酒店督導的職位,你來做。”

梁肆想了想:“這麽模糊的職權崗位我怕我掌握不好…”

“此督導非彼督導,我的意思是,你監督集團旗下的酒店工作的開展,定期想我彙報。”

梁肆一愣,驚愕住:“那不就是古代的禦史臺,當代的□□?”

老爺子點了點頭。

梁肆感到後脖頸一陣發涼,一道殺人寒光從某處射來,讓她心虛得不敢對視。

完了,玩大了…

老爺子的意思是讓她做他的耳目。

這樣一來,她豈不是真是成了陳勵深活脫脫的靶子,成了他必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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