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戀愛

傅楊河真慶幸自己反應快,演技高超,他立即裝作困倦不醒的樣子扭過頭去,然後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早上好。”班覺貢布說,聲音還帶着晨起的沙啞,聽起來特別性感。

“早上好,”傅楊河揉了揉頭發,眯着眼睛看向班覺貢布,“難得早晨醒來能在床上看見你。”

班覺貢布也坐了起來,問說:“昨天睡的好麽?”

傅楊河點點頭,然後笑了,說:“毛青的女朋友一走,就睡得特別好了,哈哈哈哈。”

“他女朋友走了?”

傅楊河點點頭:“聽說吵架了,他女朋友就走了。”

“我說昨天晚上毛老師的臉色怎麽不對勁,”班覺貢布說着看向傅楊河,“不過前天晚上他們還大戰到半夜,怎麽吵起來了?”

“前天晚上……”傅楊河忽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睡的很安穩,并沒有被隔壁的聲響驚動,“前天晚上他們動靜也很大麽?”

班覺貢布說:“嗯,動靜很大,搞得我天亮才睡了一會……你睡得倒好,沒受影響。”

傅楊河看了看班覺貢布,心想那真是難為他了,二十出頭氣血旺盛的小夥子聽了一夜春宮,估計也不好受,他又慶幸自己睡的死,不然想一想也覺得尴尬。班覺貢布被他看的有幾分心癢,只覺得剛起來頭發亂糟糟的傅楊河很惹人疼。

傅楊河覺得班覺貢布的眼神太直勾勾的不掩飾,本來想自己也直視回去,看班覺貢布會不會不好意思,結果看了沒兩秒鐘,自己就敗下陣來,便從床上爬下來去上洗手間,刷牙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外頭的敲門聲,他想着班覺貢布在外頭,便沒有管,誰知道過了好一會,聽見還有人在敲門,是小唐的聲音,喊道:“傅老師?”

傅楊河拉開洗手間的門看了一眼,看見班覺貢布竟然還在床上坐着。班覺貢布跟他對視,這才趕緊裹着被子下了床,過去開了門。傅楊河心下只覺得奇怪,又不是光着身子,開門下半身還圍個被子幹什麽,這麽想着,腦子裏突然一亮,心髒就砰砰跳動起來了。

他也是打年輕過來的,年輕漢子早晨起來有時确實難免會有不方便,尤其二十出頭正是最強烈的時候,有時候醒來得緩半天才能下床。他噙着牙刷偷笑起來,見班覺貢布又裹着被子回來,後頭跟着小唐,止不住地盯着班覺貢布的背影看。

“找我?”他問。

小唐這才回過神來,把電話遞給他:“張導剛打電話過來……你們怎麽起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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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楊河接過手機便給張宏亮回了個電話,原來張宏亮下周要來了。

通完電話之後他想起張宏亮上映的新電影來,問小唐:“張導新片的票房怎麽樣,爆了麽?”

小唐搖搖頭,說:“票房不好,三連撲了。”

傅楊河說:“幸虧我剛才沒問,話都到嘴邊了,突然想到要是票房不好豈不是尴尬。”

對于張宏亮這樣的大導演來說,三連撲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其實他本人的才華在那裏放着,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電影難看不到哪裏去,思想內涵也都是有的,可如今觀衆的口味太古怪了,票房賣座與否,和質量未必有關系,有的時候質量好的就會爆,有時候質量再好也會撲,難捉摸的很。

傅楊河因此對《風花雪月》就更慎重了,心想一開始編導的時候就要摸清觀衆的口味才行,不能叫班覺貢布賠了。

等他洗漱完出來,班覺貢布這才去了洗手間。小唐已經回去了,傅楊河趁着班覺貢布在洗手間洗漱的功夫,趕緊将身上的睡衣脫了下來,蹲在地上把衣服從包裏掏出來放在了床上。班覺貢布本來在刷牙,想問傅楊河還有沒有別的地方要逛的,沒有的話就确定一下回去的時間,他好讓司機開車過來接,結果人剛到洗手間門口,還沒來得及将門拉開呢,就透過門縫看到了光溜溜白花花的傅楊河,腰細臀翹,身姿勻稱挺拔,那叫一個春光無限。話已經到了嘴邊,硬生生又咽了下去,他也忘了刷牙了,噙着牙刷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傅楊河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穿上去。

白日裏看傅楊河的身體,大概是光線充足的原因,看着更白,瘦而不柴,健美柔韌,竟很有肉感。班覺貢布看的熱血翻湧,在洗手間裏呆了老半天才敢出來。

傅楊河已經穿戴整齊,看見班覺貢布小麥色的的臉龐上竟帶了一點潮紅,露出幾分疑惑的神色,問:“咱們什麽時候走,我都收拾好了。”

“吃了早飯吧。”班覺貢布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心下有幾分心虛,便多看了傅楊河一眼。

傅楊河卻神色坦蕩,說:“那我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收拾好行李。”

三天公共假期已經結束,賽馬山上的人明顯少了很多,廣場上的搭建的舞臺也都拆了,但是酒店外頭那條街上的商販都還在,據說按照老傳統,轉山會要持續一個月左右,三天只是九宿縣的法定節假日,當地的藏民會繼續在賽馬山慶祝這一節日。等到大家都收拾好,吃了早飯,便從賽馬上回到了廠子裏。舞蹈室已經裝修完畢了,傅楊河迫不及待要去看,張躍說:“你腳好了再蹦跶吧,一瘸一拐的看着難受人。”

“張老師說的對,多休息,養兩天也就好了。”班覺貢布說。

傅楊河便在床上躺了一天,除了工作之外,也沒有別的事做,便拿了小唐給他的那本書看。小唐笑眯眯地說:“終于有時間看了,我都給你推薦一年多了。”

“原來真的沒時間,到了這邊時間才多了,我就知道這邊網絡什麽的跟不上,所以帶了這本書。”

“好看麽?”

傅楊河點點頭:“我才看了開頭幾章。”

“是不是很帶感呀?”

傅楊河說:“一早就猜到了,你推薦的書,名又叫放肆,一猜我就知道裏頭料不會少。”

“他這裏頭青春校園裏的那點愛欲萌動寫的特真實,凡是寫到骨子裏人的本能欲望,都是又髒又純真。”

又髒又純真。傅楊河覺得小唐總結的很到位:“後面一直這麽甜麽,還是會虐?”

“看小說最怕劇透,你自己看。”

搞藝術的人感情都比常人充沛敏感,傅楊河讀到一個段落竟被戳中了心,心下特別感慨,眼眶都濕了,心想愛情真是這麽動人的麽?又甜又酸,搞得他也很想談了。

一想到要談戀愛,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就是班覺貢布那張臉,心想班覺貢布大概也是喜歡他的吧。只是他也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麽樣,對方又沒有說過什麽話,他很怕是自己想多了。

黃靜晨他們都去舞蹈室練舞去了。晚上的時候張躍來他房間找他,傅楊河不想單獨和他待在一起,便說:“咱們去看看他們舞蹈排的怎麽樣。”

到了舞蹈教室,張躍發現裏頭除了黃靜晨他們幾個之外,還有一個小夥子,一看就是藏族人,生的黝黑剽悍。傅楊河給他介紹說:“他叫蒙克頓珠,是我給西文招來的。”

張躍知道傅楊河在舞蹈上的造詣,也相信他的眼光,他親自挑選上來的自然不會差,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舞蹈室的人見他們進來,便停下來給他們打了招呼,傅楊河就順便把張躍和蒙克互相介紹了一下。

“去參加轉山會之前我給你們聽了張老師譜的那首開場曲并讓你們自由發揮編一段試試看,你們都準備的怎麽樣了,要不一個一個跳一段給我和張老師看看?”

作為開場舞,難的在于群演的調度,舞蹈方面并不算難,所以他們全都準備好了。一個一個跳下來,蒙克準備的比較急促,是最簡單的,肖央、黃靜晨、孫雷平分秋色,倒是趙小軍編的極為繁雜,動作難度也比較高,他自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跳完的時候滿臉的意氣風發,顯然是等着傅楊河表揚呢。

結果傅楊河只是和先前看其他人的一樣,只是笑着象征性地拍了幾下手。倒是張躍用力鼓了鼓掌,說:“這個好。”

傅楊河還是笑,不置可否。

趙小軍心裏就有些不痛快了,甚至于有些委屈,他為了編這段舞,在轉山會期間一個人在房間裏練了很久,就是想脫穎而出,贏得傅楊河的誇獎,結果傅楊河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是這樣不痛不癢。

傅楊河讓他們編舞,其實也只是想讓他們積攢點經驗。他這次出來帶着他們幾個,讓他們幫忙還在其次,主要還是想帶帶他們,讓他們增加點閱歷和經驗。看完舞他和張躍從舞蹈室出來,張躍一邊走一邊說:“我看剛才趙小軍一直巴巴地看着你,好像等你表揚呢。我跟他們接觸的也不算少,他是幾個裏頭自卑心最重的,所以好勝心也很重,你出了名的心軟,怎麽也沒多誇他兩句?”

傅楊河說:“他一直跳的都很好,就是走的有點偏了。”

跳舞和打仗一樣,不想當将軍的不是好士兵,不想出彩的也成不了好舞者。只是好勝心太重,有時候成也是因為它,敗也是因為它。

可能是來回一趟走的有點遠了,回來腳趾頭竟然開始疼了,就沒去公共澡堂洗澡。準備就那麽就寝的時候,肖央提了一桶熱水上來:“給你泡腳的,放這兒了。”

小唐說:“肖央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不過你這腫都還沒全消下去,不能泡熱水吧?”

“沒事,我家肖央那麽老遠提上來的,我洗個腳。”傅楊河沖着肖央笑了笑,問,“你們都回來了麽,早點回去睡吧。”

“趙小軍還沒回來,說要再練一會。”

傅楊河點點頭,看了看肖央,肖央說:“我等你洗完把水端出去。”

“不用不用。”傅楊河笑道,“你回去睡吧。”

“這有我呢。”小唐說。

肖央這才走了。小唐等他上了床才走,傅楊河隔着房門聽見他在跟趙小軍說話,就問說:“是小軍回來了麽?”

趙小軍就推開房門跟他打了個招呼:“傅老師。”

“才回來?”

趙小軍神色非常疲憊,頭發也濕漉漉的,顯然累的夠嗆: “嗯。傅老師晚安。”

“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趙小軍看了看身旁的小唐,小唐說:“你們聊,我睡了。”

趙小軍便進來了,傅楊河在床上坐下,說:“你也坐。”

趙小軍大概猜到了他要說什麽,坐下來垂着頭也不說話。傅楊河便問:“是不是今天你跳的舞我沒誇你,所以你才練到現在?”

趙小軍聞言擡起頭來,幾次欲言又止,開口說:“既然傅老師提到,我就直說了……我覺得我跳的是裏頭最好的……”他說着便紅了臉,“……可能只是我自己覺得……但我真的付出了最多,可是好像在你看來,我跳的還不如蒙克……”

“就舞蹈來說,你跳的的确是你們幾個裏頭最好的。”傅楊河說,“你一直是你們幾個最努力的,老師和團裏的各位老師都看在眼裏呢。”

趙小軍紅了眼眶,垂着頭,聽傅楊河說:“可是有時候你心裏太想着勝人了,所以努力錯了方向。”

趙小軍擡起頭來,眼睛裏含着淚光,單薄的臉龐充滿了倔強的表情,下巴比來藏時還要瘦削一點。

“我問你,我讓你們排的是什麽舞?”

“演出的開場舞。”

“開場舞最重要的是什麽?”傅楊河不等趙小軍開口,便道,“開場舞是規模和氣勢最大的群舞,不光有專業舞者,群衆演員也要參與其中的,因此對開場舞的要求并不是難度,而是氣勢,越是簡單直接的舞蹈動作,越适合開場舞,你跳的那一段,放在舞蹈大賽裏都是拔尖的,除了你,你覺得有幾個人能跳出來?你的舞已經跳脫出當地舞蹈的特色,變成個人能力的展示了,所以我沒有誇你。”

趙小軍呆呆的,臉上的紅暈更甚,抿了抿嘴唇低下頭來。

“還有,你知道平日裏你和黃靜晨比,為什麽總是差一截麽?”

趙小軍用力地點點頭。

“你知道麽,我原來也像你一樣。我小時候學的是戲曲,十幾歲的時候才改行學跳舞,雖然有一點童子功,但是和正經的舞蹈苗子還是沒法比。但是年紀小嘛,看到自己總是不如人,心裏也不甘心,所以跟你一樣刻苦,後來逐漸爬上來,但距離頂級舞者,還是差了一口氣。你知道我最後是怎麽脫穎而出的麽?”

這正是趙小軍如今的處境,他忙問:“老師你是怎麽做的,快教我。”

傅楊河笑了笑,說:“我後來發現,我總是想贏了別人,不管比賽也好,演出也好,總想怎麽比別人跳的更好,看到別人一個動作,就一門心思想自己怎麽在這個動作上勝過他,難度更大,技術更高,但這樣即便贏了別人,也不出彩,因為沒有了自己,也就是我常跟你們說的靈氣。所以我就想明白了,不該跟別人比,應該跟自己比。”

“跟自己比?”

“不管是編舞還是跳舞的時候,不要想怎麽贏了別人,而是要去想,我自己擅長什麽,找到自己的長處。每個人的長處都是不一樣的,硬要用自己的短處去勝別人的長處,只會吃力不讨好,也不要想着面面俱到,那樣只會變得哪一面都強,但哪一面都不是最強。多想想自己擅長什麽,怎麽跳出最好的自己,有個人特色,才是做藝術最重要的事。”

趙小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傅楊河笑了笑說:“這些都是要靠自己摸索的,總有一天忽然就開竅了,所以你不要急。身體最要緊,如果一味地超負荷訓練,将來只會更早離開這個舞臺,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好啦,時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謝謝傅老師。”

傅楊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趙小軍走了之後,才躺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一直躺着的緣故,竟然沒覺得困,就趴在窗口看月亮。

這邊的月亮特別清亮,星星也很多,他頭一回感受到什麽叫星河璀璨,衆星拱月。他也是無聊,心想星星看的這麽清楚,或許能找到不少星座,就從北鬥星找起,找了一會,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快一天沒見班覺貢布了。

把他們送回來之後班覺貢布就走了,他作為西文的老總,自然不可能一天到晚陪着他們,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去了昌都市區,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他竟然有點想念。今天不是和班覺貢布一起睡,以後也不會和他一起睡了。

這念頭竟然叫他覺得傷感,以前沒和人一起睡過不知道,一起睡過了,才知道兩個人一起睡,比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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