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舞蹈
小唐把班覺貢布帶回來的吃的分了,送了一份給張躍。
張躍問說:“他們回來了?”
小唐點頭說:“傅老師早就回來了,班總剛回來。”
“他們倆不是一起回來的?”
小唐搖搖頭:“不是。”
糕點異常精美,張躍吃了幾個,味道也很好。他從房間裏出來,準備去問巴桑的事,結果卻看見班覺貢布從傅楊河房間裏出來。
等到班覺貢布下了樓之後,張躍這才進了傅楊河的房間。讓他吃驚的是房間裏竟然是黑的。
張躍心裏警鐘大響,這倆人共處一室,黑燈瞎火的這是要幹嘛!
他立即喊道:“傅楊河。”
房間裏的燈亮了,傅楊河坐起來看着他。
“你剛才跟班覺貢布幹嘛呢?”
“他來了麽?”傅楊河說,“我剛睡着了,不知道。”
張躍盯了他一會,問說:“你睡着了,他還來你房裏幹嘛。”
傅楊河搖頭:“不知道。”
“你睡覺也鎖上門,不然有人進來猥亵你你也不知道,你今天怎麽睡那麽早。”
“今天喝了不少酒。”傅楊河說,“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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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躍便去倒了一杯水給他。傅楊河接在手裏說:“你來幹嘛?”
“我托你去看洛堆的巴桑,你去看了麽?”
傅楊河這才想起來昨天張躍跟他說的去找唱歌的巴桑的事:“忘了……主要是原本以為很早就能回來的,沒想到天黑了才回來,只能明天再去了。”
張躍點點頭,把茶壺放到床頭:“晚上渴了就多喝點水,睡覺的時候把房門從裏頭拴上。”
傅楊河點點頭。這一夜做了許多夢,最清晰的卻是他坐車從班貢莊園回來看到的暮色。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頭疼的很。
他對班覺貢布的好感,可能要比他以為的多一些。快要三十歲的傅楊河,喜歡上了不到二十三歲的班覺貢布。
他是在這個晴天的早起時候意識到這件事。在此之前,他其實一直覺得自己不會跟班覺貢布真的有什麽,兩個人相隔豈止北京到昌都那麽遠。
對于同性戀而言,只有甜滋滋小悸動的暧昧其實未必和愛有關,更多只是兩個出色男人的互相吸引,只是荷爾蒙的碰撞,肉體的渴望。當暧昧不再只有甜蜜這一種滋味,有了酸甜苦辣,感受到悲喜得失,懂得妒忌,想要占有,愛情才算真正覺醒。
班覺貢布覺得傅楊河好像真的生氣了,早飯都沒有見他,他問了小唐,小唐說:“他還在睡覺呢,說不吃早飯了。”
他上樓去敲了敲門,卻沒人應。
班覺貢布真的不知道傅楊河是怎麽了,他想不到是他和孟韬的流言傳到了傅楊河的耳朵裏。即便他知道傅楊河聽到了這些傳言,也不會想到傅楊河會因此這麽不高興。因為傅楊河喜不喜歡他,他都還看不出來。
傅楊河在他心裏太美好了,美好且優秀,放在哪裏都是拔尖的,即便他這樣家庭身份的人,也未必有信心說自己配得上。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他這樣的富二代全中國不知道有多少個,可是舞蹈家傅楊河,全中國也找不到第二個。
何況他們是兩個男人。兩個男人的初戀。
傅楊河躺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人陷入愛情裏之後,天真爛漫的時代就結束了,酸甜苦辣都要經歷。
大概是上午躺了太久,起來的時候頭昏腦漲的。他把房門和窗戶打開透氣,這邊門剛開,那邊小唐就進來了,進來就關上了門,坐到他床邊問:“說,你怎麽啦?”
傅楊河揉了揉頭發,眯着眼說:“能怎麽。”
“我覺得你不正常,昨天看你就蔫蔫的,你去班總家吃飯,怎麽回來就不開心了?”
傅楊河搖搖頭說:“你想多了。我沒有不開心。肚子好餓,有吃的麽?”
“等會就吃午飯了,”小唐說,“我屋裏有零食,還是上次你去縣裏買的,要麽?”
傅楊河點點頭。
小唐就回屋拿了零食過來,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肖央,進來看着他,也不說話。
傅楊河狼吞虎咽,很快把一袋子零食全都吃光了。小唐說:“行了行了,就吃這麽多吧,空着肚子等午飯再吃。”
肖央遞了一杯水給他,傅楊河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然後擦擦嘴說:“爽!”
今天天氣特別好,小唐把他的床單什麽的全都洗了,晾曬在了樓下的空地上。青草地,白床單,看得人神清氣爽。傅楊河用手機放了一首歌,自己在走廊裏伴着歌聲舞了一段。他穿的很單薄,身形因此更顯得高挑敏捷,幾個動作做下來行雲流水一般,看的肖央都呆了。
傅楊河到底是傅楊河,他們幾個再出色,傅楊河一出手,他們全都遜色了。
小唐将床單搭好,擡頭看見傅楊河在二樓的樓道裏跳舞,就笑着說:“哎呦,傅老師出招啦。”
傅楊河笑着說:“活動活動筋骨。”
他穿了一身白襯衫,西藏清朗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整個人精神鮮豔。小唐覺得如果拍個短視頻發微博上,肯定很吸粉。他這麽想着就一溜小跑跑上樓,說:“你好好跳一段,你看藍天白雲皚皚雪山,我給你拍一段發你微博上,就當是給你的粉絲發福利啦。”
傅楊河聽了,就笑着把手腕的皮筋退下來,将頭發紮了起來,認認真真地跳了一段。身上松垮的白襯衫随風飄動,動作輕盈潇灑,小唐一會看手機裏的傅楊河,一會看傅楊河本人,自己都因為他的這一段舞蹈開心起來,只覺得如今都說男神,這才真是男神呢。黃靜晨他們也都聽到動靜了,都跑出來看,張躍更是看的呆呆的了。傅楊河似乎跳的很入神,舞蹈不算優美,反而激情壯烈,跳完的時候他的頭發都散了,剛才沒有紮好,額前的頭發變散落了下來。他喘了一會氣,然後擡起頭來沖着小唐比了個YES。
這段舞蹈是自由發揮,但是意外潇灑好看。孟韬和央金在樓下都看呆了。她們在樓下,從她們的角度看上去,傅楊河簡直動人魂魄。
班覺家給每個客人都準備了一份回禮,昨天傅楊河走的時候忘了帶給他,所以老太太就讓孟韬回家的時候順便送過來。可是因為昨夜班覺貢布都沒在家裏睡,孟韬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心下窘迫,所以拉了央金一起過來,結果剛下了車子,就看到了這麽一出。
央金和孟韬都很激動,孟韬抓着央金的胳膊說:“好好看!”
她說着就蹦着招手道:“傅老師,傅老師!”
傅楊河下了樓,跟她們打了招呼。央金說:“這是給傅老師的。”
“是他們家給客人的伴手禮。”孟韬說,“昨天你走的時候忘了給你了。”
“謝謝。”
“傅老師,你剛才跳的好好看。”
傅楊河笑了笑說:“随便跳的。”
“啊,班覺!”孟韬笑着朝遠處揮了一下手,“班覺!”
傅楊河回頭看去,正看到班覺貢布走了過來,他便對央金和孟韬說:“我還有事,先上去了,你們跟班總聊。”
班覺貢布看着傅楊河上樓的背影,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班覺貢布小時候經常擺着一張臭臉,不愛笑,後來長大才慢慢好起來了。如今央金又在他臉上看到那一瞬而逝的陰翳,便說道:“我們來給傅老師送回禮,昨天晚上他走的匆忙,忘了給他帶了。”
班覺貢布點點頭,說:“知道了。”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孟韬便道:“剛才傅老師在二樓跳舞你看到了麽,跳的特別好,我這還是頭一回親眼看到他跳呢,要是他正兒八經跳一個,肯定更好看!”
“他如今很少跳了。”班覺貢布說着仰頭又朝二樓看過去,再沒有說別的。
孟韬讪讪的,便說:“好啦,我們也送到了,就先回去啦。”
班覺貢布點點頭說:“路上當心點。”
央金撇了撇嘴角,伸手挽住了孟韬的胳膊,看着班覺貢布上了樓,才說:“這都中午了,也不說留我們吃個飯。”
孟韬說:“你想吃,到了我家請你吃大餐!”
她們倆上了車,孟韬扭頭透過車窗看到班覺貢布站在二樓的走廊裏往下看,鼻子略微一酸,她其實不是玻璃心的姑娘,受得起冷漠,但怕被厭煩。不過這酸意只是剎那而過,自己選的,再自怨自艾,也太矯情。
車子從大門開出去,央金就把頭伏在她的膝蓋上,握着她的手。
人人生而不平等,只有在愛情裏,只分被愛與不被愛,泾渭分明,衆生都是平等的。
“班總來啦。”小唐正拎着垃圾袋出來,正好碰見了班覺貢布。
班覺貢布點點頭,問:“傅老師人呢?”
“在裏頭。”
班覺貢布就進了房間,看見傅楊河正趴在桌子上寫東西,輕咳了一聲,問說:“寫什麽呢?”
傅楊河回頭看了他一眼,兩個人目光相對,班覺貢布的心忽然劇烈跳動了起來,緊張的很,就怕傅楊河不理他。
誰知道傅楊河卻笑了,說:“工作上的材料。坐。”
班覺貢布很是吃驚。
傅楊河像個沒事人一樣,班覺貢布都懷疑今天早晨是自己想多了。
“孟韬和你姐姐走啦?”
班覺貢布點頭說:“她們來就是給你送東西,送完就走了。”
“怎麽沒留人家多說會話,人家那麽老遠才跑一趟。”
“沒……”
“那孟韬肯定要傷心了,她給我送東西是假,來看你才是真吧?”
“……沒有……”
“怎麽沒有,她喜歡你喜歡的要死,你不知道麽?”
“……也沒到那個程度。”
雖然在外人眼裏,孟韬追求的十分熱烈,但她在班覺貢布的面前表現的都是十分得體的,再活潑的女孩子,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面前也是腼腆的,害羞的,孟韬從來沒有真的越線過,她甚至都很少和班覺貢布直視。班覺貢布知道她喜歡自己,但有多喜歡,還真沒去注意。
而關于他和孟韬的那些傳言,他從來只在男人堆裏混,男人們從來不會八卦這些,愛開他和孟韬玩笑的都是女人們,這些話很少傳到他耳朵裏。偶爾聽到了,他雖會冷冷地說一句“沒有的事”,可是你喊不醒裝睡的人,他這話在那些女人聽起來大概和孟韬羞澀地說“我們什麽關系都沒有”一樣不可信。身為男人,他也不可能讓孟韬在衆人面前難堪。何況孟韬又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喜歡他,他就是想拒絕,也沒機會,能做的只有盡量疏遠,明确地通過行動表達自己的态度。他覺得這種傳言解釋是沒有用的,将來他和孟韬一方有了戀人,傳言也就自動煙消雲散了。
但他聽傅楊河話裏的意思,好像以為他和孟韬有什麽。
這可就得解釋清楚了。
“我跟孟韬從小就認識了,她常在我們家住,跟我妹妹一樣……是真的跟我妹妹一樣。自從知道她對我的心意之後,這幾年我就很少跟她獨處了,平時見面也不多,她跟我家裏人來往比較多一點。她性子倔強,有些話說了也不肯聽,我也沒辦法。但我對她沒有半分男女情意,我确信我是有明确讓她知道的。”
傅楊河其實完全理解,他只是有點妒忌孟韬身為女人的潇灑肆意,但并沒有怪班覺貢布的意思。這世上對待自己不喜歡的追求者,大概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明确地告訴對方“我不喜歡你”,但日常生活中卻暧昧不斷糾纏不清,第二種是什麽都不說,而能讓對方打心底意識到“我不喜歡你”這件事。
班覺貢布顯然是第二種,因為連孟韬都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歡她。在如何對待自己不喜歡的追求者上,班覺貢布顯然已經做到了最好。要知道這個度其實很難把握,輕了就會變成第一種藕斷絲連型,但是一旦重了,那比第一種還可怕。俗話說的好,看一個男人值不值得托付終生,就去看他如何對待自己的親人,如何對待身邊的朋友,甚至如何對待他的前女友。對世上其他人都冷血無情,只把一生溫柔給自己最愛的人這種所謂的癡情男是老套言情小說裏騙小姑娘的,事實上,一個男人如果對待他人冷血無情,大概也很難對自己的愛人一生溫柔,是為本性。
這個班覺貢布,目前看來,都很好。
“其實孟韬是個好姑娘,之所以一直等着我,是因為我單身。如果我有了對象,她也就自動放手了。”班覺貢布說。
傅楊河“哦”了一聲,說:“那你不趕緊找一個。”
“我……”
“小琛,我要去洛堆一趟,你要一起去麽?”
外頭傳來張躍的聲音,打斷了班覺貢布要開口的話。張躍進來看見班覺貢布,愣了一下,打了招呼說:“班總。”
班覺貢布心中警鐘大作:“你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去了也幫不了。”傅楊河說。
班覺貢布這才松了口氣,對張躍說:“洛堆在山坳裏,比較偏僻,那邊的人可能說漢語的不多,需不需要我幫張老師找個翻譯?”
張躍說:“那我叫上蒙克吧。”
“路上小心點。”傅楊河說。
張躍揮了一下手便去找蒙克了。班覺貢布卻追了出來,說:“去那有一段山路,開我的越野車吧。”
他說着就把車鑰匙給了他。張躍道了謝就下樓去了,班覺貢布回到房間裏,問:“小琛?”
“什麽?”
“剛張老師叫你小琛?”
“那是我小名,”傅楊河笑着說,“以前我叫傅小琛,後來上學改了名字。”
“哪個琛?”
“深字把三點水換成王字旁。”
大概是這個字不常見,班覺貢布就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看了看讀音和字形,卻被百度解釋吸引去了目光。
“寶貝的意思?”他擡頭看向傅楊河,“小琛,小寶貝?”
傅楊河大窘,他爹媽給他取這個名字,的确是這個意思!
他張了張嘴,只好自己解嘲說:“……都這麽大年紀了,哪裏還小,老寶貝了,呵呵呵呵……”
結果班覺貢布說:“這和年齡有什麽關系,覺得你是小寶貝的,就是七老八十,也是小寶貝。”
然後他默念了一聲:“小琛……”
他念完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睛又冒着傅楊河熟悉的光:“這名字好,只是不該讓張老師叫。”
傅楊河說:“他也就是私下裏叫叫,不讓他叫,他又不聽……”
班覺貢布扯了扯嘴角,好像有些不大高興,但是也不敢說什麽,兩個人就那麽沉默了一會,傅楊河說:“……那,那我跟他說說,不讓他叫了……”
班覺貢布一愣,看見傅楊河趴在桌子上背對着他,也不回頭,聲音輕輕的,好像只是随口一說。
他就咧開嘴笑了,心裏甜絲絲的。
書上說雄性動物都對伴侶有着強烈的占有欲,想要标記上自己的氣味,驅逐所有潛在的競争者。男人的占有欲,情到濃時,恨不能将他整個人都搓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連他的名字都不放過。
“傅老師,發微博上的那段視頻這麽快轉發就過一千啦。”小唐拿着手機進來。
“什麽視頻?”班覺貢布問。
“剛他跳了段舞,我拍下來發微博上了。”小唐說着就給班覺貢布看了一下。
視頻加了濾鏡,傅楊河看着男神範十足,真的可以用驚豔來形容,尤其他的舞蹈動作,有一種流暢的張力,異常俊逸飒爽。班覺貢布看的心髒撲通撲通。
他覺得傅楊河是真好,怎麽那麽好。讓人想要征服他,标記他,讓這個世人眼裏的男神,成為他懷中寶,身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