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窩子像是被火燎過。
蕭風缱怔怔的看着蘇秦，手心都是汗。
蘇秦搖頭笑了：“你們這麽大的孩子啊，真是不懂。”
不就是惡作劇麽？
袁玉小的時候也總會這樣。
無法理解又讓人啼笑皆非。
蘇秦的反應讓蕭風缱長舒一口氣，可心裏又有一種不知名的落寞蕩漾，孩子嗎？她只是孩子嗎？
“快來啊，阿秦，好美！”袁玉歡快的叫着，蘇秦點了點頭，随之走了過去。跟在身後的蕭風缱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唇。總有一天，她不會讓蘇秦只把她當孩子看。
安靜籠罩著夏夜巨大的星空，覆蓋著整個山腰，溫柔地無聲無息。
每當仰望星空的時候，蕭風缱都會覺得自己特別藐小，她兩手做枕躺在了草地上，呆呆的看着。
蘇秦抱着腿坐着，面含微笑。
人的氣質是永遠不能遮擋的。
無論是何時、何種場合，就像是現在，坐在草地上，蘇秦仰望着天空的樣子美極了，蕭風缱看的有些癡，連星星都顧不得去看了。
對面，袁玉大呼小叫：“哇，比我在落基山脈看到的還要美。”
蕭風瑜用一種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袁玉：“真是個可憐的姐姐。”
袁玉：……
無語的盯着蕭風瑜看了一會兒，袁玉指了指天角一行星星：“風缱，那是北鬥七星嗎？”
蕭風缱看了看，“嗯，是的。”
“哇，我居然看到了北鬥七星，那旁邊是什麽？”
蕭風缱直勾勾的看着蘇秦，頭也不擡：“天狼星。”
“哇哇哇！”袁玉誇張的叫着，“那邊呢？”
“織女星。”
“最遠那個最亮的星星？”
這會兒蕭風瑜都忍不住了，“姐姐，難道那不是人造衛星嗎？”
袁玉：……
這個死孩子。
這麽浪漫的事兒怎麽到她嘴裏就變的這麽俗氣了？
“我突然覺得農村也挺好，空氣好，天空好，水也好，一點污染都沒有。”袁玉嚼着口香糖說，她是個漂亮的女人，星空之下，狹長的眼眸帶着別樣的魅惑，“是不是啊？”
蕭風缱看着她，皮笑肉不笑：“說什麽胡話。”
袁玉：……
如果農村這麽好，袁玉怎麽不留這兒多住幾天？
蘇秦笑了。
似乎來到這裏後，她的笑容格外的多。
她很喜歡看幾個人鬥嘴，那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看了一會兒，袁玉和蘇秦拿出手機拍照，蕭風缱那拿出之前蘇秦給的手機拍照，但是她不是拍星星，而是偷偷的拍蘇秦。
緊張，又怕被發現。
蕭風缱只照了一張模糊的側臉，但已經很滿足了。
蘇秦看到她的手機，“還在用？”
兩年多了，她從來沒接到過蕭風缱的電話，蘇秦都以為是手機丢了。
這話蕭風瑜最有發言權，她控訴着姐姐的“摳門”：“姐姐一直當寶貝似的收着呢，誰都不給動一下，我想玩消消樂都不行，別人碰一碰也要翻臉。”
蕭風缱：……
這個妹妹，回家應該好好收拾收拾了。
蘇秦驚訝的看着蕭風缱，蕭風缱不敢看她，低下了頭。
袁玉笑着摸着蕭風瑜的頭發：“回頭姐姐也給你弄一個，嗯？”
多麽的寵溺，多麽的偏愛，袁玉自己都被感動了。
蕭風瑜盯着她看了看，誠懇的說：“不要了，姐姐，俗話說得好，威武不能淫，我還是好好學習吧。”
袁玉笑噴了，她抱住蕭風瑜：“哎呀我的傻妹妹啊，那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個小鬼精豆子。”
大家笑着鬧着，時間過得飛快，回去的時候，幾個人沒騎自行車，步行在山間的小路上。
袁玉摘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跟蕭風瑜玩的笑的跟什麽似的，她本來想着跟蕭風缱多聊聊天，了解了解農村的事兒，但無奈人家好像總跟她有一段若有似無的距離感，相反是這小屁孩兒，倆人居然意外的合拍。
蕭風缱摘了許多白蘭花，送給了蘇秦。
蘇秦聞了聞：“很香，有什麽寓意麽？”
蕭風缱不敢看她的眼睛，小聲說：“白蘭花代表着高潔，芬芳以及報恩。”
袁玉湊過去也聞了聞：“真香，還有這麽多寓意呢？”
蕭風缱低着頭。
是的，還有一種寓意，她不敢說。
白蘭花代表着純潔的愛情。
愛情……
四個人到了家已經很晚了，蕭奶奶特意把溫好的羊奶放在桌子上，“早點睡吧，房子我都打掃好了。”
“好的好的，奶奶你快睡吧。”蕭風瑜看着羊奶眼睛都直了，蕭奶奶揮了揮手：“你過來。”
蕭風瑜：……
蕭奶奶：“這都幾點了？你別叨擾幾個姐姐，跟奶奶睡覺。”
蕭風瑜立馬變臉，她看着袁玉，伸出一只手：“姐姐啊……我舍不得你……”
袁玉抿了一口羊奶，嘴邊還帶着白：“別演了，快去睡吧，小孩不睡覺長不高。”
蕭風瑜：……
倆人雖然年齡差的多，但多少有一種忘年交的感覺，袁玉是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小精豆子。
山裏的夜晚格外的涼。
蕭風缱不放心，她去把床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又把家裏僅有的蚊帳搭上了。
蘇秦抱着雙臂在一邊看着，覺得這女孩真是長大了，跟以前似乎有哪裏不大一樣了。
一轉身，蕭風缱就看見蘇秦打量的眼神，她的心一熱，“快睡吧。”
“好啊，總算鋪好了。”袁玉換好睡衣敷着面膜先滾到床上去了，蘇秦輕聲說：“你也早點睡，我們明天一早走。”
一語割心。
蕭風缱低下了頭。
輕輕的嘆了口氣，蘇秦走到床邊，拉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一個盒子。
打開盒子，正是一串精致素雅的鉑金項鏈，沒有任何墜飾，在暗黃的燈光下熠熠發光。
蘇秦看着蕭風缱：“這是給你的。”
袁玉翹着二郎腿打量兩個人，要說這也沒見幾次面，怎麽兩個人就有一種讓人說不出道不明的默契感在呢？真是讓人嫉妒。
蕭風缱抿了抿唇，蘇秦：“不要拒絕，我會生氣。”
女王終究是女王。
霸氣的話一出，蕭風缱立馬不做聲了，她盯着蘇秦看，動也不動。
“怎麽了？”蘇秦偏着頭，袁玉敷着面膜甕聲甕氣的：“人家不會戴，等蘇姐姐幫忙戴呢。”
蕭風缱的臉有點紅，她知道自己無恥，但袁玉說得對。
蘇秦寵溺一笑，她看着蕭風缱的眼睛，“你彎一下腰。”
似乎眨眼間，當時還只到她肩膀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給她戴項鏈還要彎一下身子才可以。
蘇秦一靠近，蕭風缱就呼到了那讓她魂牽夢繞的薄荷香，她的心跳得厲害，小腹不可察覺的一緊。
“你真白。”蘇秦自然是沒有想到蕭風缱那些小心思，她只是感慨風缱的皮膚又白又細嫩，這點跟她和袁玉不一樣，她們雖然肌膚都很好，但那全靠保養，不像是人家，天生麗質。
被誇獎的蕭風缱臉紅了起來，袁玉偏着頭看着好笑的：“你怎麽那麽愛害羞啊？動不動就臉紅？你怕阿秦嗎？”
怕？
蕭風缱直覺的搖頭，項鏈戴好，蘇秦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輕聲說：“嗯，很美。”
雖然眉宇間還有着些許的稚嫩，但姣好的容顏像是破土而出的種子，再也無法遮擋。
蕭風缱曾經聽過很多關于外貌的贊賞，她從不放在心上，可今天蘇秦的話，卻讓她如墜雲端，飄飄然。
等安排好一切，蕭風缱離開，袁玉翹着二郎腿小聲說：“你不覺得這孩子心事兒太重麽？”
蘇秦并不放在心上，“她這麽小就承受這麽大的壓力很正常。”
話是這麽說，可袁玉還是覺得哪兒不對，“我總覺風缱歲數不大，太腹黑了，長大還了得。”
蘇秦放下手機看着她。
袁玉：“這不是我空穴來風啊，之前咱們上山看星星，她不是說在那許願的兩個人，永生永世不會分開嗎？我回來偷偷問蕭奶奶，蕭奶奶說根本沒這回事兒。你說她為什麽騙咱們啊？她想跟誰永生永世不分開？”
蘇秦眉頭蹙了蹙，袁玉一看立馬揮手：“打住，我知道你又要維護她了，我就是随口一提，告訴告訴你，我啊是怕你将來掌控不了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蘇秦的聲音很平淡，“我為什麽要掌控她？”
袁玉搖了搖頭：“這個孩子，不一般，不像是我的元寶，嘴上不饒人，其實是個軟柿子。”
不掌控麽？那就很容易被掌控。
蘇秦平靜的躺下，閉上了眼睛。
袁玉知道她這是不願意交流，無奈的嘆息。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強，江湖人稱：“袁巫婆”。很可惜，巫婆的話并沒有入蘇秦的耳。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因為趕飛機，袁玉被蘇秦叫了起來。
打着哈氣，不樂意的洗漱完畢，袁玉剛一出卧室的門就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了。
精巧的小籠包、翠綠用蔬菜汁兒和面做的燒麥、自己家烙的燒餅滿是香濃的芝麻，還有各種農家小菜，無一例外的都是素食，花樣不少，想必做的人也廢了不少功夫。
蕭奶奶走了出來，笑眯眯的：“醒了？快來吃吧，這都是風缱做的。”
袁玉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她夾了一個燒麥，賣相真不錯。表面是讓人非常有食欲的碧綠的顏色，透出蒸熟後薄如紙的面皮，翡翠一般，她嘗了一口，更是贊不絕口：“哇，素餡能弄的這麽好吃！還有湯汁兒呢！”
蘇秦也跟着坐下，“奶奶，風缱呢？”
蕭奶奶：“她啊，說是今天學校裏有安排，天不亮就起來把飯做好走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蘇秦也是點了點頭，畢竟學業為重。
吃完早飯，就是告別的時候了。
蕭風瑜看着沒事兒就跟袁玉逗貧，這會兒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她抓着袁玉的衣角：“別走，姐姐，再住兩天好不好？我保證乖乖的。”
在下窪村，同齡的孩子并不多，風瑜每天回到家後面對的就是奶奶和姐姐。奶奶歲數大了，又忙着家務，沒有時間理她，姐姐更是一門心思的學習打工，她特別渴望能有人陪着說說話，雖然嘴上嫌棄，實際上她非常喜歡這個人美愛說的姐姐。她很孤單，不想兩個姐姐離開。
風瑜這麽一弄袁玉眼睛都紅了，她抱着蕭風瑜安慰了好一會兒，最後看孩子哭的越來越厲害，她一咬牙，狠心上車了。
奶奶怎麽叫都叫不住，蕭風瑜踉踉跄跄的追着車跑，透過反光鏡，看到這一幕的袁玉眼淚直流，蘇秦好笑的看着她：“昨天是誰說我來着？”
才說不讓她對風缱太傷心，自己今天就因為風瑜哭成這樣。
袁玉擦眼淚：“哎，這小豁牙子，太讓人抓心了。”
不行，她也得像蘇秦那樣，給她寵愛，讓她在愛的呵護下長大。
一直到車子消失不見，滿是塵土，蕭風瑜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嚎又蹬腿的。
“別哭了。”蕭風缱不知從哪兒走了出來，她彎腰抱起妹妹，親了親她的額頭。
蕭風瑜眼淚挂在臉上，還抽泣着：“姐姐，你不是去上學了嗎？”
蕭風缱不說話，她緊緊的抱住妹妹，将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懷裏。
蕭風瑜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只感覺姐姐的身體輕輕的顫抖，間或，有什麽冰冰涼的東西落在了她的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