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從這兒下手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東宮的車隊就出了門。所有馬車前面都挂着一對明角燈,上書一個“東”字。

萬夫人的馬車在前,沐兒的馬車在後。兩人的馬車皆是雕梁畫棟,璎珞蓋頂。只是萬夫人的頂蓋是朱砂紅,沐兒的則是菱角紫。後面跟着一串馬車,宮人坐着,并載各種用品。

太子并不耐煩等她們,早自己騎了駿馬先行。

從東宮到獵場,車隊行得慢,總要一整天的工夫。

沐兒坐在車裏,無聊得直打盹。

流采倒是閑不住,一路掀了簾子往外看,嘴裏還不住地念叨。

“哎喲,姑娘,你看,那馄饨攤子,聞着真香。”

“包子,包子!那氣兒,隔這麽遠,我都聞着甜。”

被她叫得,沐兒都餓了。

她懶洋洋地伸個腰:“咱們都帶了什麽吃食?”

流采也顧不上外面的早點攤子,忙打開食盒,就見裏面滿滿放着各色甜鹹點心。

沐兒便取了一只芙蓉糕,吃了兩口,覺得太甜,便放下。又取了一只松花餅,酥鹹的味兒,倒覺得可口。

流采又倒了一杯熱茶。

沐兒咽了嘴裏的松花餅,又喝了一口熱茶,抽出絹子擦嘴,突然“噗”一聲笑起來。

流采嘴裏咬着半只桂花糖糕,噎了一下:“姑娘,想到什麽好事了?!”

沐兒揮了揮手裏的絹子,笑得伏在引枕上:“馮公公……哎喲,昨日實在是……那表情……太可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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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采也笑起來,笑完了。她湊到沐兒耳邊,輕聲道:“姑娘,奴婢覺得,太子爺腦子不太好使!絹子沾了油醬,哪裏能完全洗幹淨?!”

沐兒咬着嘴唇,更是笑得渾身顫抖。

*****

昨日她從皇後娘娘那裏回去,就見馮沖來了。因她要種菜,那施工的太監自己做不了主,便上報了馮沖。

她倒是有些奇怪,不管太子同意不同意,派個小太監傳話就行,哪裏用得着大總管親自出馬?

馮沖十分恭敬地道:“娘娘想要個田舍野趣,奴才已經抽空跟太子殿下說了。殿下點了頭,還說葡萄架要搭大些,下面置了石床,夏日好乘涼。後面的樹,又叫種上梅子、石榴、豔桃、紅柿等,結了果,也不摘,紅紅挂着,四季都有景看。”

沐兒自是開心,便狠狠心,叫流采取十兩銀子給馮沖打賞。

誰知馮沖腰彎成個蝦米:“奴才不敢受賞,還請夫人……替奴才擔待些。”就忙叫人取了盤子來。

沐兒一看就呆了。那水晶盤子裏十分平整地,放着一條米白色細絲手絹,正是她那日故意弄髒跟太子打啞謎用的。只是……那絹子如今中間破了雞蛋大小的洞。

馮沖滿臉皺紋擠作一團:“奴才着人去洗……誰知那浣洗局的嬷嬷笨手笨腳,竟是……。回頭太子爺若是知道了,還望夫人……”

看着那破絹子,跟件寶貝似地放在水晶盤子裏,沐兒一把掐住腰,勉強忍住了笑。這絹子的事她早忘了。太子說不定也忘了。可憐浣洗局得了令,一定要洗幹淨。洗得多了,竟生生洗破了。破了就扔了呗,偏馮大總管竟是當個正經事兒,還把這絹子如此鄭重地托了來。

她走過去,抽起絹子,放入袖中,轉頭微笑:“洗得極幹淨,馮總管辛苦了。”

馮沖驚得雙眼圓睜,手指着那空了的水晶盤子,竟是抖個不停,大約是沒想到沐兒竟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欺君”。

*****

兩人一路說些趣事,看看外面的風景,下午又美美地睡了一覺,天擦黑時進了山莊。

這山莊建在山麓密林之中。莊前一條清流,水枯石現,并未結冰。

過了石橋,進了山莊,兩邊石欄上,皆系着水晶風燈,樹上又懸着紅燈籠,照得一條山路宛若紅麟銀龍。山風習習,自有清芬。流采啧啧稱奇,沐兒也覺得新鮮,心情大好。

下了馬車,早有莊上接應的小太監和宮女迎來,行禮相見。

萬氏身穿一件朱砂紅的披風,居中受禮。沐兒落後她半步,暗暗數了數,大約有四五十個太監宮女,心裏倒是一松。這地方想必極大,伺候的人也多,她若是進了自己的院子不多事,就是想碰到太子大約都不易,倒是可以好好玩耍。

自有各院的太監宮女來接引。

沐兒便被接引到了自己的小院。就見依山一座小小院落,青瓦白牆,牆頭伸出幾株青松來。正門口也挂了兩只南瓜大水晶燈,上面牌匾上提着四個字:枕松樓。

進了院子,就見正中一排青翠的羅漢松,修剪得整整齊齊,權當作了影壁,繞到後面,中間一座二層朱紅小樓,旁邊雲松高聳,開窗可觸。

管事的太監忙道:“夫人的起居都在樓上。夫人帶來的姑姑和公公們,就在樓下伺候。咱們這些人都在後罩房。”

沐兒暗暗咂舌。還說出來狩獵,未免艱苦些,可這架勢,比臨華殿也不多讓,比她在安平伯府更是好上萬倍。

她上了樓,也不及洗漱,就推開窗門。就見紅日已西落,暮色正蒼茫,一切都若即若隐。她長吸一口清氣,只覺神清氣爽,正要回頭洗漱,就聽流采叫道:“姑娘,太子殿下他們回來了!”

她看向前方外院,果見大門洞開,一隊人馬馳入。周邊俱是火把,照得晃若白晝,太子居中,白馬金盔,身後一人,居然着桃紅铠甲,雖然看不清臉,沐兒也知道,那必是承恩侯世子。

她搖搖頭,正要轉身,就見太子似乎擡頭往這邊瞥了一眼。她倒吓了一跳,又不甘心。隔得這麽遠,看都看不清臉,做什麽還那麽怕他?她一嘟紅唇,瞪了太子一眼,這才扭身,吩咐流采:“關窗吧!風大。”

流采又多看了幾眼,才關上窗戶,興奮道:“好像打了好些東西呢!也看不清是什麽。姑娘,我等會兒能去瞧瞧麽?”

沐兒見她小孩子心性,笑道:“只管去。只小心些,別叫人當賊抓了去。”

流采歡笑一聲,跑下了樓。自有其他伺候的太監宮女來給她洗漱。

簡單洗漱完了,沐兒不慣別人在跟前,便讓都撤了。自己披了件豆紅色的衫子,坐在火箱旁的搖椅上,自得其樂地哼着小曲搖晃着。

正有些昏昏欲睡,就聽到樓梯“噔噔噔”,門“嘎吱”一開,她不免扭頭看去,笑道:“這麽快就叫人當賊攆回來了?”

卻見一個高大的金色身影,裹着寒氣闖入。沐兒一下呆愣住,忍不住揉了揉眼。

太子居高睥睨,冷笑一聲:“還不見禮?!”

沐兒手忙腳亂地從搖椅上爬出來,跪在地上行禮。

太子也不叫她起身,一雙帶泥的麂皮靴子,在她鼻子底下走來走去,那噠噠的腳步聲,直踩得沐兒手心冒汗,他不是才回來麽,衣裳都沒換,就跑來她這裏做什麽?!

終于,腳步聲停下了,一個冷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剛才在窗口賣弄什麽風騷?!”

沐兒:……。

她也沒膽認是在瞪他,便只好胡扯道:“妾……只是見太子殿下金甲白馬,英姿雄偉,一時呆住了。”

“英-姿-雄-偉……”太子一字一頓念道,每個字仿佛都在他舌尖上玩味了一番。

沐兒暗暗紅了臉。

“很好。孤便給你個機會,叫你仔細看看孤的英姿雄偉!”

沐兒心頭一跳,直覺不妙。

“來人,孤便在這裏洗漱換衣!”

沐兒:……。左膝蓋已經被輕輕踢了兩下:“還不快起來,替孤更衣!”

沐兒垂頭喪氣地彎着脖子起身,也不敢擡頭看他,目光只及他的護心鏡之下,見他貼身穿着金色軟甲,腰間一條玄色腰帶,上系銅鎏金鑲紅寶龍首帶鈎,心裏別樣忐忑。

“妾愚笨,不知從何下手。”

下一瞬,她纖細的手腕就被一雙灼熱的大手箍住了。

她正吃驚,已經被猛地一拉,幾乎撞到太子身上。

她的手被太子握着,按在了那帶鈎上。

帶鈎冰涼,沐兒本能地想縮手,卻被太子緊緊地扣住,她幾乎是偎在太子身前,臉龐就靠在微微凸起的護心鏡前。她聽到如雷的心跳,慌亂中,她也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太子的。

太子的頭微低了低,貼近她的發鬓,聲音帶着一點嘶啞:“就從這兒下手。”

沐兒的手在顫抖,她想解開那帶鈎,可是也不知那鈎子有什麽機關,她的手上下摸索,使勁拉扯,就是打不開。她急得微微喘息。

“不如奴婢來?”

她聽到一個女子從容的聲音,立刻點頭,就想退下。

“寒碧,去準備洗澡水。”太子硬聲道。

沐兒幾乎急得要哭。這鈎子到底有什麽機關。

她聽到寒碧輕輕的腳步聲出了門,還聽到門扣合上的聲音。

她的手,再次被太子的大手捉住了。那手灼熱得驚人。

太子捉住她的手,雙指按住凸起的龍眼,只聽“嗒”的一聲輕響,那腰帶已經松開。

沐兒長吸一口氣,咬着嘴唇,幫太子汗濕的甲衣脫了下來。

室內頓時充滿了一種暧昧的氣息,那是男性的漢味體味混入了室內的松香炭香。沐兒的臉紅得像火箱裏的爐火。

她忙要退開,一只鐵臂伸來,她的細腰被箍住。

“頭盔!”

沐兒只得擡頭,眼眸微垂,只靠餘光,去取那頭盔。

太子個頭太高。

她墊起腳尖,伸長了雙臂,去觸碰太子颌下的黑色頭盔系帶。

手指素白,指尖如被風刮離枝的粉桃花瓣,輕輕滑過那隆起的玉色喉結。

沐兒一驚,太子的頭已經突然猛地低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太給力了,收藏評論居然真的漲了五十個!番外來了!

三月二日,仲春之會前一天。太子書房裏,李業轉着磨地在太子面前不住地唠叨。

“就去幫我看一眼吧。”

“方姑娘,你瞧了要是不喜歡,孤替你跟母後和你娘說就是了。快滾。”太子左手拿着折子,右手提筆,一心二用,思考着怎麽批複。

“可是……你沒親眼見過,怎麽能說方姑娘不行?這可是我一輩子的大事,你就幫個忙吧。”

太子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折子和筆,揉了揉眉頭:“娶誰不一樣?你看,孤的事,就全扔給母後了,有這工夫,你不如去辦點正經事,去看看今年渠堰疏降的事情辦得如何了?別到了夏天,又有水患。”

李業皺着一張臉:“你是太子,将來是皇帝,哪個女人在你跟前也只有讨好的份兒。我就不一樣了,要是娶個母夜叉回來……這一輩子可有得罪受。”

終是磨不過李業,他點了點頭。

他可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居然到了這種地方。

躲在觀音堂的小樓裏,他們看過了方姑娘,本想趕緊離開,卻沒想到,居然會有人,不去花園,偏來了觀音堂,倒把他們堵在了樓裏。

原因更是可鄙,不去園子,居然只是為了貪污自家的十兩銀子。

盡管她長得那麽可愛,笑得那麽明媚,明媚到連亭邊盛開的大紅芍藥都黯然失色,明媚到,她一走,好像就帶走了滿園春光。

他還是決定,讨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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