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誣陷
賞花宴上,嘉善大公主遭到訓斥的消息霎時便傳遍整個帝都,之後便借着生病閉門不出,一病就病了許久。直過了月餘,眼看着宮裏只有莊皇後還打發人來過問幾回,向來寵愛她的父皇連太醫都不曾派過,嘉善那顆矯情的公主心,慢慢也就淡了。
皇室宗親裏的女人,真正能靠着自己男人過上好日子的有幾個?靠的還不就是父兄?如今眼看着盛寵不在,嘉善立馬就急了,顧不上面子,找個由頭就進宮來給皇後請安了。
傅清揚最近在學琴,二皇子側妃馮氏送給她一張古琴,據說價值不菲,彈起來音色絕佳,十分名貴。
傅清揚前世就是個在花鳥市場開古玩店賣假貨的,算是半個古董迷,那琴雖然聽不出音色好壞,不過一看材質雕花就知道是件好東西,喜滋滋收了,每天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莊皇後以為她想學,便時不時指點她一二。
莊皇後是真正的大家出身,從小作為皇後人選培養出來的,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第一次興起教琴,沒想到就踢到了鐵板。
傅清揚興致很高,技術卻實在不怎樣,練了好幾遍最簡單基礎的曲子,還是彈得斷斷續續,聽得莊皇後大為皺眉。
嘉善公主來的時候,傅清揚正對着曲譜練習,一腳踏進來就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門。
誰這麽狗膽包天居然擾皇後娘娘清淨?
偏偏傅清揚還不知道羞,擡頭看到來人立馬興致勃勃地問:“大公主姐姐,我這段彈得如何?”
嘉善大公主嘴角一抽,違心贊道:“妹妹小小年紀,初學就已然成曲,假以時日必成大家。”
帝都三歲能撫琴五歲會作曲的姑娘不在少數,如果沒記錯,你馬上都七歲了吧?
傅清揚高興極了,扭過臉傻笑道:“早聽說大公主殿下琴藝高絕了,姐姐這樣贊我,清揚就借姐姐吉言了!”
莊皇後扶額嘆息:“嘉善你可別慣着她!這些天,我真是後悔死了讓她學琴。”
嘉善抿嘴一笑:“母後才是真正的琴藝高絕,有母後稍加指點,清揚妹妹早晚成就高山流水。”
莊皇後笑着搖頭,瞥了眼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丫頭,開口道:“前幾日還說身子不适,如今天氣愈發冷了,怎麽還往外跑。”
嘉善笑道:“哪裏就這樣嬌弱了!不過是偶感風寒,早就好了。兒臣許久都沒來給母後請安,便來母後這兒,和母後說說話,母後別煩了兒臣就好。”
Advertisement
莊皇後笑着道:“等閑我在宮裏沒什麽事,就怕你們嫌我悶!”
傅清揚連忙表孝心:“姨母要是覺得悶,清揚可以彈琴給姨母解悶啊!”
莊皇後眼角微抽,不客氣地道:“那我還是繼續悶着吧!”
此話一出,屋裏頭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來。
嘉善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就該有清揚妹妹陪着逗趣才好!母後真是好福氣,有清揚這樣伶俐可愛的妹妹在身邊,再不會覺着悶的!唉,就是兒臣常常想,母嫔如今關在宮裏出不來,也不知道身邊的小丫頭貼不貼心。宮裏是個什麽樣,兒臣就是宮裏頭長大的,再清楚不過,長此下去,若是母嫔郁結于心,只怕身子要熬壞了……”
莊皇後喝了口茶,只當聽不懂她的意思,笑着道:“林嫔身邊宮女太監的伺候着,若有不适,只管請太醫,哪裏就能熬壞了身子!”
嘉善實在不是個懂得委婉的,嘆氣道:“父皇厭了母嫔,也煩了兒臣……兒臣如今十分惶恐不安,都是兒臣不對,惹惱了父皇。父皇日理萬機,還要因兒臣心煩……母後,兒臣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父皇恐怕還真沒為你心煩……
莊皇後默默在心裏吐槽一句,恐怕你父皇早就把你們娘兒倆忘了個幹淨!
莊皇後雖然十分看不上嘉善大公主的驕狂愚蠢,卻很看中大驸馬的家族,面色淡淡地道:“父女哪有隔夜的仇!皇上最是孝順不過,也喜愛孝順的孩子,嘉善有此孝心,皇上自然不會怪罪于你。”
嘉善沒聽懂暗示,眼圈一紅,淚巴巴地低聲泣道:“母後疼惜兒臣,兒臣也不瞞母後……自賞花宴回來,父皇就再不曾正眼看過兒臣,更別提讓母嫔解了禁足……宮裏頭踩低捧高,如今兒臣和母嫔榮寵皆不在,兒臣在公主府總能自己做主,可母嫔……”
莊皇後耐心等她哭訴暫停,只得點明了說:“太後娘娘千秋将至,雖然太後在栖霞山禮佛,說了不回宮不必大辦。可皇上至孝之人,怎能安心?嘉善何不替你父皇分憂一二,若讨得太後娘娘歡心,皇上自然開懷。”
嘉善總算明白了,大喜過望地謝道:“母後恩情,嘉善永記于心!”
莊皇後嘆了口氣,故作無意地開解道:“你啊,當務之急是孕育子嗣,成親這些年,怎麽一直不見動靜?別總是不走心,驸馬雖然不說,可你公婆心裏難免介懷!你也不小了,合該放些心在正經事兒上,別再聽了他人慫恿挑撥兩句就沖動行事!做什麽,都得沉穩些才好……”
嘉善慢半拍地想到什麽,面上陡然一變,随即眼中恨意流出,頗有些咬牙切齒地道:“母後放心,兒臣吃一塹,以後再不會聽信小人了!”
第二日,嘉善大公主就精心備了份厚禮,自請随內務府供奉前去栖霞山恭賀太後娘娘壽辰,也順便小住幾日,為國祈福。
年前事忙,又有邊關戰事不斷,皇上自然無暇分.身親自前往,有大公主打頭,也算替他全了孝心,皇上自然龍心大悅,贊大公主謙恭孝順,給了公主府不少賞賜。
天氣轉冷,入了臘月,宮裏開始籌備新年,各宮都忙着掃灑修繕,門廊全換了新漆,以便新年到來時能夠更添喜慶。
這日天氣陰沉,零星幾點冰雨落下,太監宮女們都是匆匆而過。外頭實在寒冷,傅清揚沒事都不大樂意出去了。
莊皇後倚在熏籠上翻看賬冊,吩咐內務府的總管太監道:“今年天氣格外冷了些,給各宮份例再添兩成炭火。”
正說着話,蓮蕊掀開暖簾匆匆進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莊皇後意味不明地一笑,揮揮手打發了太監,淡淡地道:“讓他進來。”
不一時,蓮蕊引着路公公前來。
“老奴給娘娘請安!”路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在瑤華宮,讓老奴請娘娘過去。”
蓮蕊往路公公懷裏塞了沉甸甸一個錦囊,笑着道:“勞公公辛苦這一趟!不知陛下近來是否順心?”
路公公很有眼力見,也樂得給中宮一個人情,接了錦囊笑道:“如今風調雨順,陛下自然事事順遂,只不過,貴妃娘娘恐怕心有不快了。”
蓮蕊連忙問:“公公可知因為什麽?”
路公公将錦囊塞入袖中,嘆道:“失子之痛,豈是輕易化解的……娘娘,時候不早了,還望娘娘起駕。”
蓮蕊感激笑道;“勞煩公公稍等片刻,待娘娘換了衣裳,這就過去。”
莊皇後身穿滾邊緞面花卉暗紋對襟長襖,外頭罩着一件狐裘背心,蓮蕊為她披了件銀鼠大氅,接過清揚遞給她的暖手小銅爐,門口早備了肩輿,便在宮人攙扶下,坐了上去。
傅清揚微微不安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姨母……”
莊皇後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冰涼的小臉:“天冷,回屋裏去吧。放心,沒事的!”
蓮蕊使了個眼色,秋葵立馬拉走清揚,哄着道:“小姐快進來吧,娘娘去去就回來了……”
安貴妃憋了那麽久,一朝爆發,豈是好應付的?
傅清揚急得在屋裏團團轉,卻也清楚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
瑤華宮富麗堂皇,珠宮貝闕,內設處處透着奢靡,盡顯安貴妃的驕狂之氣。
莊皇後緩步進入,先對皇上行了禮,便自然而然地位于皇上下首坐了。
安貴妃在自己宮裏,也只得憋屈在下。
莊皇後解下大氅,笑着道:“妹妹宮裏真是暖和,外頭天寒地凍的,妹妹身子弱,要格外注意保暖才是。”
安貴妃冷着臉道:“勞娘娘費心了!只怕臣妾無福消受!”
莊皇後只做不知,驚訝地望向皇上:“這是怎麽了?”
皇上皺着眉,揮了揮手,示意将人帶上來。
“皇後仔細看看,這個宮女認不認得?”
底下跪着個瑟瑟發抖的青衣小宮女,年紀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大冷的天穿得卻十分單薄,整個身子伏在森冷的青玉石磚上,腦袋也貼在地面,讓人看不見臉。
莊皇後面色淡淡地道:“擡起頭來。”
那小宮女抖得更厲害了,半晌方慢慢擡起頭來,一張臉平凡無奇,白得紙一般,只是眼睛依然垂着,不敢妄窺天顏。
莊皇後仔仔細細打量了她許久,才搖了搖頭平靜地開口:“回皇上,不曾見過,可是這個宮婢犯了什麽事兒?”
安貴妃終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尖聲叫道:“娘娘當真是貴人事忙!好在老天開眼,娘娘不記得了,這賤婢幫娘娘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