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後

第五章

秋風起,吹得宮門上旗幟烈烈,滿目肅靜,一衆妃嫔按照品級列隊而立,雖然日頭高照,卻因為風寒而冷意十足,不少身子弱的,已經微微瑟縮起來,頗有種風吹花落的可憐。

莊皇後身穿朝服,頭上鳳冠華美,更襯得清冷面容愈發貴氣逼人,端麗無雙,雍容綽約地站在漢白玉臺階上,望着宮門沉默不語。

東華門往壽康宮一路迤逦洞開,地上鋪着厚重的織金紅毯,身穿铠甲的禁軍位列兩邊,宮牆下是低頭噤聲的內侍,垂手而立,紋絲不動。

日頭升到最高,方聽到宮門外一絲動靜,莊皇後眉眼微凜,望着紅毯盡頭的目光清冷深遠。

辇車緩緩駛來,黃緞九鳳曲柄傘在陽光照射下刺眼之極,車駕駛上紅毯,咕嚕聲便小了很多,更顯得周圍莊嚴肅穆,衆人不由精神一震,個個嚴整以待。

辇車在宮階前停下,莊皇後率領衆人走下玉階,恭敬跪拜道:“恭迎太後娘娘鳳駕回宮!”

身後嫔妃公主也齊聲跟着唱和。孫嬷嬷先從車後下來,小跑着上前,撩開簾子,扶太後下車。

梁太後頭戴凰羽翟鳳紫金珠冠,穿着暗花蹙金廣陵鳳越長袍,外頭罩着一件葡萄紫的薄披風,身量不高,卻精瘦幹練,蒼老的面容一雙眼睛目光淩厲,法令紋微深,嘴唇習慣性地緊抿,下垂的嘴角帶出幾分厲害,瞧着不像是吃齋念佛一心向善的婦人,倒像是刁鑽狠戾的老虔婆。

梁太後扶着孫嬷嬷的手走到衆人面前,微擡着頭俯視當首那人,許久才聲音平平地開口道:“起來吧!”

莊皇後謝恩起身,面色淡然中透着一絲親近,溫順笑道:“母後舟車勞頓,兒媳已經早早命人将壽康宮翻新掃灑過了,母後先回宮休息片刻,兒媳再帶着人來給您請安如何?”

梁太後神色微松,忽然展開一抹笑容,拉着莊皇後的手親昵拍了拍,溫聲笑道:“許久不見,皇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孝順貼心,有你打理後宮,事無巨細,件件順心,哀家是再放心不過的!”

莊皇後微羞地垂下頭,謙遜笑道:“母後謬贊了,這些都是兒媳本分。”

說着便落後稍許,親手扶着太後另一邊,慢慢往壽康宮去。

宮裏一如往昔,壽康宮上上下下都挑不出一點毛病。宮裏大多還是當初留守的老人,一些新鮮面孔大概是受了皇後旨意,都在外頭服侍,并不進內。梁太後不由心下冷笑,這麽些年了,莊皇後還是這般小心謹慎,半分把柄不落于人啊!

梁太後在上首坐了,方開口笑道:“皇後在宮門口站了這許久,快坐下歇息吧!孫嬷嬷,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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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嬷嬷福了福禮便退下了。

不一時,妃嫔公主們都在外頭求見。

連坤儀壽陽長公主一派也都到了,另外一些诰命夫人都跪在殿外觐見。

梁太後沖坤儀招了招手,讓她在近旁坐了,笑着打量她道:“幾年不見,倒是愈發沉穩了,前頭聽說玉丫頭大婚,栖霞山路途遙遠,便沒有前來,不過哀家備了份禮給她。”

明明外孫女嫁給親孫子,按理孫子更讓她關心才對,偏偏話裏話外只提到華如玉,半分不提二皇子。

莊皇後面色不動,端起茶盞慢慢品嘗,熱氣氤氲,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坤儀長公主笑道:“母後受香火熏陶,如今瞧着越發慈悲!什麽禮不禮的,那丫頭小孩兒一個,母後惦記着她已是無雙榮耀了,哪裏還敢受母後賞賜!”

梁太後對親生閨女是真正歡喜,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哀家是她外祖母,賞給她也是應該!”

坤儀便不再推辭:“那兒臣就代玉兒謝過母後了。”

梁太後望向嘉善,淡淡說道:“嗯,嘉善也沉穩不少。”

嘉善大公主喜形于色,上前笑道:“皇祖母可算回來了!自從上次孫兒離開,便沒有一日不想念祖母,親手抄了經書奉給祖母,只願祖母事事順心!”

梁太後微微一笑:“這嘴巴,還是那麽甜!”

說着望向她身後,笑着道:“哀家當初離宮,嘉和還是蹒跚學步的小娃娃,如今一見,到快成大姑娘了!”

嘉和三公主對太後并沒有多少印象,聞言機靈地答道:“孫兒一直聽宮裏說皇祖母的事兒呢,只盼着早早得見祖母威儀,如今見了,果然如同宮裏傳言,皇祖母康健慈悲,讓人敬服!”

梁太後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個油嘴滑舌的!”

衆人紛紛在太後面前見了禮,梁太後賞賜了一番,便聽殿外皇帝帶着兒子們前來請安了。

梁太後這才露出個實心實意的笑容,連忙讓人快快進來。一見到皇帝就拉着他的手噓寒問暖,當真是慈母情懷。

皇帝笑着道:“母後可算是願意回宮了,這些年栖霞寺中清苦,母後為國祈福,着實辛勞,如今回宮,便好生休養吧!”

梁太後笑了笑:“哪有皇帝說的這麽苦,吃齋念佛,乃是善事,在寺裏雖不比宮中奢華,但勝在清淨,哀家待的很是舒心!”

說着目光微轉,一一掃過衆位皇子,落在最邊上的小孩兒身上。

“這就是小五兒吧!喲,這樣大了,生的可真像皇帝!”

盛舒焰露出個讨喜的笑容,湊上前撒嬌道:“皇祖母為什麽要一直住在宮外呢?孫兒想在祖母膝下盡孝都不行!”

說着還死不要臉地撅了噘嘴,将賣萌進行到底,直逗得梁太後開懷大笑。

梁太後摸了摸他的腦袋,笑着贊道:“這孩子哀家一見就喜歡,真是個聰明讨喜的,和皇帝小時候一模一樣!”

左口一個和皇帝一樣,右口一個像皇帝小時,在座衆人心思不由飛快轉了起來。

莊皇後輕輕擱下茶盞,微微一笑開口道:“母後滿意就好,可見兒媳沒有辜負陛下所托,在焰兒的教養上能如此合母後心意,兒媳也就放心了。”

梁太後面色微變,笑意淡了些許:“是了,皇後不說,哀家險些忘了呢,焰兒如今養在你宮裏……真是可憐孩子,這麽小就離開生母身邊,焰兒可想你母嫔?”

這問題要怎麽回答?說想,必然會連累皇後,說不得便要遭中宮記恨,外頭還要說他不孝,被禦史們參一本都是有可能。若說不想……在座的母嫔心中該作何感想?

第一次見面就這麽坑您親孫子……怪道昨個兒清揚請旨回家溜得飛快呢!

盛舒焰心思一轉,眨巴着天真無邪的雙眼,笑嘻嘻地道:“母後待我如同親子,孫兒能在母後身邊盡孝,就是母嫔心裏也十分寬慰呢!每逢宮宴得見母嫔,母嫔都會叮囑孫兒好生聽母後教誨,讓父皇放心!”

梁太後眼神微冷地掃向莊皇後,莊皇後抿唇一笑:“焰兒伶俐,宮裏有他,倒常添熱鬧呢!”

皇帝哈哈笑道:“他們母子感情深厚,焰兒也是孝順的!”

安嫔前些日子晉了品級,如今才得以在殿內有一席之地,壓下滿心苦澀柔順笑道:“焰兒鬧騰,臣妾有時都十分頭疼,虧得皇後娘娘耐心,願意親自教導,焰兒如今一日比一日穩重了,就連課業也常常得先生們贊賞,臣妾對皇後娘娘再感激不過了!”

梁太後面上喜色已經消散,端着一張假笑,轉了話題道:“都晌午了,難得今天人都在,不如留在哀家宮裏用膳吧!”

皇帝笑道:“就是母後不說,兒子也要陪母後的!”

衆人紛紛謝恩。

宮裏風雲詭谲,厮殺得有多激烈,傅清揚大概也能猜到一二,端看莊皇後提前幾月就開始布置便能知道,這位梁太後,怕是非常不好相與之人。

為了避免橫生事端,傅清揚便請了旨意躲回家中。

杜赫打發人送了兩盆魏紫來,紫紅花瓣層層疊疊,富貴華美,不愧有花中皇後之稱。

傅清揚讓春蓮搬一盆送到大公子院兒裏,送給大奶奶賞玩。

春蓮領了話便命人小心抱起花盆,一起往傅懷遠院子裏去了。

沒多會兒,傅懷淑跟着春蓮一道過來,笑着道:“正巧我在大嫂那裏說話,就過來妹妹這裏看看!”

傅清揚忙命人上茶,笑了笑道:“姐姐和大嫂倒是親近。”

傅懷淑舒心笑道:“大嫂性子平和,知情識趣,也十分有才學見地,咱們姑嫂方能親近,也是家裏幸事!”

傅清揚喝了口茶,挑眉笑道:“聽老太太說,你把府上大部分家事都交給了大嫂打理?”

傅懷淑點了點頭:“老太太年事已高,合該頤養天年,怎能一直為府裏瑣事勞神?以前家裏沒個掌事的人,我才幫着打理家事,如今大嫂進府已有月餘,正該将事情都交給她才是!”

傅清揚笑了笑道:“也是,大婚蜜月過去了,也該好生過日子了!大姐姐是明白人,更難得有這份心胸,換了常人,怕是要死捂着權勢不放手呢!哪裏像大姐姐,說交就交,當真幹脆利落!”

傅懷淑微微一笑:“家宅安寧才是最重要的!大嫂心性不錯,能力也可以,家事交給她又沒什麽不放心的,我何必讨人嫌地不放手呢?說到底,再兩年我及笄出嫁,這個家不還是要交給大嫂?早晚的事,我這會兒大方,也能得個善緣,大嫂将來方能知我的情!”

本來就該姚佐伊掌管家事,這才是規矩,她若死不放手,不僅讨嫌,傳出去難免落得個刻薄名聲,更何況她打理家業多年,早已有了自己威嚴,就算脫手不再管,難道還有人敢小瞧了她不成?

再說,安定侯府這點方寸之地,争那點子強又有何用?

傅清揚聞了聞桌上的花,笑着嘆道:“大姐姐這般一心為侯府着想,府裏上下都知你情!既然大姐姐不再管家,能得清閑,倒不如好生打理打理你名下幾間鋪面!”

傅懷淑稍一沉吟,便笑了起來:“妹妹說的是,那幾間鋪面都是母親留下的,若經營得當,進項都是我自己的私房。手裏有錢,辦事不愁!将來不管遇到什麽事兒,也能有了底氣!”

傅清揚點頭贊道:“就是這麽個理兒,銀子還是攥在自己手裏安心!”

“看不出妹妹竟是個財迷的!”傅懷淑笑着喝了口茶,鄭重道,“妹妹這樣明白,如今太後娘娘回宮,宮裏想必不得安寧,倒不如趁機和姨母說說,你年歲漸長,不如就留在家裏吧!”

傅清揚沉默片刻,方嘆了口氣道:“哪有這麽簡單……大姐姐不必擔心,宮裏何曾有過片刻消停,這些年還不都安然過來了?沒事,我能應付,就算應付不來,還有姨母呢!”

傅懷淑嘆道:“那你可要小心……這次回來,就多住幾日吧,也免得壽康宮那把火燒到你頭上!”

傅清揚默契一笑道:“我和大姐姐想到一處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梁太後*oss出場了~女主開團組隊刷怪開始!

最近文下評論區死得好幹脆,大苗淚流滿面……跪求詐屍啊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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