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舊怨

溫度驟降,天色也變得陰陰沉沉,眼看着就是一場冬雨降至,冷冽的寒風卻絲毫沒有消減宮中的熱鬧。

梁太後提議,宮裏許久沒有進過新人了,芳貴人賢良溫婉,念在大皇子妃有了喜,不如晉一晉芳貴人的品級,也算喜上加喜,給皇室更添喜慶。

親娘發了話,皇帝自然沒有不允的,更何況這些天芳貴人侍寝,溫柔小意,格外讓他憐惜,便點頭晉她為嫔。

芳嫔從陰冷偏遠的宮殿搬入芳華閣,距離皇帝寝宮十分近,地理位置好不說,芳華殿內布置精細,格局開闊,比起往日安嫔得寵時住的瑤華宮不相上下。

甚至皇帝下令在芳華殿內修建了一座佛堂,專門給芳嫔娘娘供佛念經用。

更有無數賞賜流水般湧入芳華殿,許多嫔妃一邊心裏嫉恨不已,一邊卻又得打起精神去恭維昔日從不放在眼中的女人。

後宮裏這樣熱鬧,朝堂上大皇子一派俨然成勢,原本許多持觀望态度的大臣們也紛紛開始站隊,相比二皇子,盛舒爃頗有些翻身後揚眉吐氣的風光。

安定侯府,杜赫親自上門送了幾本古籍來,傅清揚早就想看,卻一直沒機會,如今拿到了書,愛不釋手地翻看起來,笑着道:“待我這幾日抄錄一本,再還給你。”

杜赫擺擺手笑道:“沒關系,你留着慢慢看,這是我從宮裏借來的,用了陛下的面子,寶文閣的管事也不好說什麽!”

傅清揚命人小心收好,親自給他斟了杯茶,笑着問:“今日怎麽得了閑?年底事務繁多,我還以為你很忙呢。”

杜赫喝了口茶道:“朝廷裏這些天為着虧空吵得烏煙瘴氣!吵來吵去也沒個結果,陛下被煩得當庭摘了兩位大臣的頂戴,連二殿下都遭了訓斥……要我說,再吵也沒用,既然要查虧空,合該從地方到中樞,歷年賬冊全都一一清算才是!到時候哪裏虧了,哪裏貪污,一目了然,該怎麽辦自有律法刑部!”

傅清揚微微一笑:“官官相護,哪個大臣不是盤根錯節一大幫子關系,哪裏就這樣簡單了?戶部如今你家老相爺當值,你怎不問問他歷年賬冊有多少?”

杜赫無奈地嘆了口氣:“祖父說了,沒有一二狠心和決斷,想查清歷年虧空,簡直是癡人說夢!當今陛下也算勤政,可……”

傅清揚笑着搖了搖頭:“聖上行事有些優柔,又最念君臣舊情,怕是不會下令徹查。”

杜赫聳了聳肩:“所以祖父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國庫越來越少,長此下去,怕是過幾年連邊關将士的軍饷都拿不出來了!這還是風調雨順下的保守估計,若來個天災*什麽的,朝廷就該亂起來了……”

傅清揚笑着打量他:“你今個兒倒是頗多牢騷,怎麽了,是不是差事上有什麽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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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赫嗤笑一聲:“我天天不過是聽令幫着陛下拟旨整理奏章,能有什麽棘手的事兒?不過嘛……”

傅清揚挑了挑眉:“不過什麽?”

杜赫嘿嘿一笑,湊近了低聲道:“不過有些人就要火燒眉毛了!”

傅清揚皺起眉:“此話怎講?又出了什麽事?”

“四皇子可真不簡單啊……”杜赫賣了會兒關子,方笑起來道,“原本我以為四殿下骁勇善戰不過是匹夫之勇,當不得大任,不曾想四皇子竟能這般一針見血!”

傅清揚急忙催問:“快說,四哥怎麽了?”

杜赫瞧她一臉緊張,不由撇了撇嘴,繼續道:“四殿下前幾日不是立了戰功麽?陛下龍心大悅,提升他為參将,四殿下按例上折子謝恩,你猜猜看,折子上寫了什麽?”

傅清揚鄙視地瞪了他一眼:“愛說就說,不說拉倒!回頭我一打聽,準能知道!”

杜赫笑了笑,淡淡地道:“四殿下言辭懇切,态度謙遜,滿紙都是對平陽伯贊賞!說他有大将風範,禮賢下士,愛兵如子,對自己更是提攜非常,不然也不能這麽快就有如斯戰功。”

傅清揚皺了皺眉:“這話也沒什麽不對……”

杜赫意味不明地哼笑聲,繼續淡道:“四殿下将平陽伯誇得天生有地下無,整個兒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不敗神将!‘老當益壯,平陽伯大旗一展,敵人無不聞風而逃’,這些倒不算什麽,關鍵是那句‘平陽伯治軍有道,将士上下凝聚一心,威信頗高,無人不識平陽伯,無人不服平陽伯,但唯平陽伯馬首是瞻爾’……你說,陛下看了,心中作何感想?”

皇帝向來忌諱平陽伯軍中獨大,獨攬兵權,如今這封奏章一出,怕是狠狠在皇帝心裏捅了一刀。

杜赫微帶諷意地笑起來:“誰敢再說四皇子只知匹夫之勇?人家可是格外能揣摩聖意呢!明褒實貶,一句‘士兵可以不知天子,但必知軍中平陽伯’将平陽伯置于何等危險境地?這話可是明晃晃一把刀子,直戳聖上要害啊!”

傅清揚冷眼看着他,哼了一聲道:“看來四哥對平陽伯府是半分好感也無!”

杜赫輕笑一聲:“早些年的恩怨了,你年紀小恐怕不清楚,不過你家老太太是必定知道的!”

傅清揚擰起眉頭不悅地看向他:“哦,我年紀小,莫非你就比我大許多了?我不清楚,你就能知道?”

杜赫壞笑地挑了挑眉:“激将法對我可沒用喲!這些事不好我來說,想知道,你自個兒去打聽!”

傅清揚狠狠剜了他一眼,說話說一半的人最讨厭了!

杜赫一走,傅清揚就挑了兩匹布料,迫不及待地跑去了華老太太的院子裏。

華老太太一看那料子就連連擺手笑道:“這我可穿不來,我這歲數,哪裏能穿大紅?”

傅清揚笑嘻嘻地倚在她身畔:“老來穿紅,圖的是個喜慶!這紅顏色正,過了年就是老祖宗您的本命,正該好生裁兩身大紅衣裳才是!”

華老太太一想也對,便欣慰笑着收下,誇獎道:“還是你這丫頭貼心,素來記着這些!”

傅清揚笑道:“我和大姐姐還有大嫂都合計好了,明年祖母壽辰定要大擺宴席,親戚朋友也能聚在一塊熱鬧一番!”

華老太太笑嘆道:“我這年歲,過一年少一年的,辦什麽壽辰?咱自家人一起吃頓飯就好,別大辦了!”

傅清揚笑着搖頭:“那哪兒成!不說別的,這可是大嫂頭一年為祖母祝壽,您要是過于節儉,外頭還不知道怎麽說大嫂呢!”

華老太太笑着道:“行了,說不過你這鬼丫頭!由着你們折騰去吧!”

傅清揚殷勤地捶了捶她的肩膀,笑道:“正該如此,祖母老壽星就該享受咱們小輩兒的孝敬,哪裏用得着祖母勞神費力!”

華老太太一雙通徹眼睛往她臉上一掃,了然地笑着開口:“說吧,到底有何事?”

傅清揚谄媚地笑起來,比了比大拇指恭維道:“祖母不愧智謀高絕!”

打發走了屋裏下人,傅清揚方沉吟着問道:“我聽說四殿下和平陽伯府很不對付?好像還是積年舊怨了?”

華老太太面色沉了沉,叮囑道:“這些事,是宮裏忌諱,可不能随便亂說!”

傅清揚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好奇問道:“到底是什麽舊怨?四殿下年紀也不大,怎麽會和平陽伯府扯上關系?”

華老太太嘆了口氣:“說起來,那時候你母親剛有了你,四殿下還十分年幼。昔日芙嫔娘娘頗受寵愛,幾乎和你母親前後腳傳出喜訊,便覺得這是天大的緣分,時常傳你母親進宮說話。芙嫔娘娘和皇後以及你母親關系向來親近,小時就玩在一處,是頂要好的閨中姐妹……”

芙嫔娘娘是四殿下的生母,家族雖不算興旺,卻和荥陽侯府關系不錯,同莊家姐妹年齡相近,便十分交好。芙嫔比莊皇後晚兩年入宮,性子平和,聰慧靈動,頗為受寵,誕下四皇子後,曾經一度榮寵不衰。難得的是她不像安嫔那樣驕狂跋扈,對下人都十分寬和,所以她去世後,四殿下也一直很受一些宮人照看。

華老太太繼續道:“當時宮裏還有慧妃,慧妃是梁太後嫡親侄女,嘉和三公主的生母就是她。”

傅清揚點了點頭:“我也聽過慧妃的一些事情,說是她的小女兒剛生下來沒幾天就夭折了,慧妃月子裏受不住打擊,後來瘋了……”

華老太太冷冷一哼:“這些我不清楚,不過內宮陰私都逃不過皇後娘娘雙眼,她必然是知曉的!當年慧妃處處針對芙嫔,芙嫔再次有孕後,平陽伯夫人進宮送來一味藥,由慧妃借了太後娘娘的手,灌給了芙嫔,回去後,芙嫔娘娘就小産了,還是個剛剛成型的男胎。那藥下得過重,太醫院輪番救治,芙嫔纏綿幾日,終究沒能活下來!”

傅清揚心裏一緊,艱難問道:“這些……四殿下知道嗎?”

華老太太蒼老雙目沉沉地看着她,不答反問:“那時候四皇子和如今的五殿下差不多年紀,四皇子生母何等聰慧,豈是安嫔可以比的?你覺得五皇子如何,便知道當初的四殿下是什麽樣了。”

傅清揚頓時心裏明白,盛舒煊比起小五,只有更加聰明!

可是以往那麽多年,她和盛舒煊不可謂不親近,卻從來不曾看出他心懷怨恨過,更沒有發覺他對平陽伯府和梁太後的一分仇怨……傅清揚忽然想起杜赫剛剛對他的評價,盛舒煊哪裏只是個匹夫之勇的莽撞少年?

安嫔小産,平陽伯世子貶斥,平陽伯降爵罰俸,五皇子移交中宮、明為教養實則為質……這一切的一切,是否也有盛舒煊的推波助瀾?

作者有話要說:天冷了,早起好艱難,被窩和我陷入了熱戀……以至于每天三個鬧鐘都無法将我喚起……

所以有時候上午更新不了,只能晚點更……但!日更君是絕不會抛棄的!

日更君才是真愛啊~=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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