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個柳全是柳家家生子,仗着自己是柳家公子的奶兄弟一天天吆五喝六,連一些小世家的少爺都不放在眼裏。他借着柳和煦的面子中飽私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結果這次碰上了硬點子。

頭一天他去綢緞莊撂下狠話,第二天一早,端王世子讓人直接拉了一車布料送到柳家門口。正是上早朝的時候,路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那拉車的車夫直接就道:‘我們世子爺說了,柳家府上艱難,連貴公子身邊的親信出門買布料都要賒欠,畢竟是世家子,面子上不好看,特命我送了一車來。’”

容析将那車夫學得活靈活現,若不是容樂知道他那時正在國子監裏上學,還以為他親眼看到了。

講到這裏,容析忍不住笑了半晌,才繼續說下去,“那車夫說完以後,将禮單往柳家門上一貼,自己就跑了,只剩下一車布料放在門口。柳家人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直放在那裏更不是,最後管家氣急敗壞地讓人把車拉走,別堵着大門。”

他感嘆道:“可惜,早上見到的人太多,事情不到半天,就已經傳出去了。柳家又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不過是因為出了個寵妃,才被聖上提拔了幾個人,這件事一出,世家圈子裏大半是在看熱鬧。”

自那次詩會以後,容樂雖不再接受萬俟岱那邊的邀請,但是時不時容析會請他出來見見面。

他不願得罪這位主角,而且因為容析如今尚在侯府,正好可以幫忙照顧一下二夫人,于是十次邀約總能出來三四次。

一來一往,兄弟兩人的關系不說親密,但的确比原來好上許多。

兩人在一起也不說什麽隐秘事,就是聊聊京中八卦緋聞,而近一段時間最讓人津津稱道的,自然就是柳家的這件事了。

萬俟峥在京中早就沒什麽好名聲,當初的他是人人稱贊的天之驕子,受端王寵愛,得太後青眼,獲聖上重視。

他從小天資聰慧,文武雙全,曾以十二歲稚齡獨自獵下猛虎。當時聖上大喜,稱贊他是難得的将才,并親賜了一枚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玉扳指。

可惜在那場墜馬事件後,他在衆人眼中的标簽就變成了殘廢、棄子、陰陽怪氣、喜怒不定。

所以這件事一出,大家不會去在意做的人,而是會把所有視線都聚集在柳家身上。

因為萬俟峥無論做什麽大家都不會感到意外,可是被嘲諷的柳家卻讓人更有八卦的欲|望。

當時萬俟峥并沒具體跟容樂細說,只是告訴他綢緞莊的事情解決了。

後來掌櫃也沒再來找他,于是他自然而然以為是端王世子這個身份起了作用,說不得還要萬俟峥親自出面。

卻沒想到,這個“出面”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容析卻以為容樂才是幕後推手,在講這件事的時候,一邊笑一邊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他。實在是這一手太打臉,不像是一個王爺世子能做出來的事。

容樂只能保持微笑。

容析笑累了,将面前的茶一飲而盡,接着道:“你可不知道,就因為這麽一出好戲,柳家老爺稱病,在家躺了十天,柳家公子也沒面子上學,和國子監請假。柳家原本這段時間張揚着呢,一夕間大門緊閉,就連下人出門買菜倒夜香都要等沒人的時候。”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繼續道,“還有那個仗勢欺人的柳全,隔天就被打斷了腿,被他老子娘接出府去,雖然性命無礙,不過下半輩子可難捱了。”

他笑呵呵地道:“聽說不止世子手中這一家綢緞莊呢,京中被他欺壓的鋪子少說也有二三十家,全都是他借着柳公子的名頭從中牟利。柳家為了名聲,光銀子就賠出去了幾百兩。”

容樂在聽到那人的遭遇心中一顫,雖然對方不是什麽好東西,白拿他的布料,甚至還出言威脅他,他也曾在腦海裏想過暴打對方一頓,但是當得知對方雙腿被廢,他還是有些不忍。

他不由得再次在心裏對自己說,這就是封建王朝,人命如紙。明明那柳全頭天還依仗着柳家權勢作威作福,轉眼便成了被人唾棄的豬狗。

他如今看似不錯,但若是一步踏錯,誰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他勉強靜下心,對容樂道:“幾百兩?只怕一家鋪子的損失就不止幾百兩。”光是他那間綢緞莊,這些年來零零散散,光算本錢也有一二百兩了。

容析道:“那柳全還算有眼力,背後有靠山的店鋪不敢惹,惹上的都是沒背景或者背景弱的鋪子,柳家再怎麽說也是個正得勢的世家,破點財和柳家靠上豈不是一件美事?”

容樂聽戲的心情一下子消下去一大半,“合着這是為柳家作嫁衣了?”

容析輕笑,“這你就不懂了,柳家本就是個小世家,因為出了柳妃這才爬上了中品,實際上那些大世家誰能看上他?柳家越是這般鼠目寸光,和那些小世家還有低賤的商戶混在一起,世家大族越是不會接納他,沒得自降身份。

而且帝王的寵愛古來便是最難測的,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柳妃再得寵也沒生下一兒半女,何況她已經不算年輕,等着今年選秀大批新人進宮,聖上對她的寵愛還能剩下幾分?”

容析沒說的是,其實柳家也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柳家如今的仰仗全系與柳妃一人,所以他們私下裏四處搜集生子良方,寄希望于柳妃能誕下龍子。

雖然聖上的前幾個兒子都已經長成,剛出生的龍子與皇位無緣,但是至少也能混個太平王爺,保柳家三代富貴。

而越是這般短視,他們就越是不會被世家大族看在眼裏。大家都把他們當成了靠裙帶關系爬上去的關系戶。

這件事實在是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料,容析說了足有半個時辰。待笑夠了,這才歪頭沖向容樂:“這事雖說是世子做的,但你總要和母親說一聲。”他這句“母親”說的是侯夫人,算是好心提醒。

容樂一聽到要和侯夫人打交道就頭痛,他呵呵一笑,“我早先便和母親說了,那綢緞莊早已送給了世子,不歸我管。結果柳全一個下人還敢去白拿白要,甚至對掌櫃放狠話,世子出手教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母親總不會因為這麽件小事生氣。”

只是說歸說,容樂卻暗自提起了心。

萬俟峥教訓柳全,侯夫人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偏偏萬俟峥不願跌份,懶得對下人出手,而是借着給柳家施壓,讓柳家主動清理門戶,一下子就把柳家拖下了水。

京城裏風言風語說的也是柳家如何,至于那柳全的死活,沒人會在意。

容樂心道,為了安撫侯夫人,少不得他又要給對方送上信件。這次該用什麽理由?說自己得了萬俟峥的信任會管用嗎?

實在不行他再帶着萬俟峥回趟府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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