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全城數一數二的法式餐廳,推開門,水晶吊燈低垂着,燈光柔美浪漫,地毯厚的落腳如同踩在雲端,法國頂級的餐廳也不過是這種格調,身處這種地方,不由會生出錯覺,好像自己也跟着尊貴了起來……
四方形規整的布局,各邊牆上都挂着世界名畫,當然是不是仿制品,又是哪一位大師的作品,這樣別具一格的燈光下,是很難分辨的,如同食材是不是真的從法國空運,誰又真的知道?
靠近牆邊的長桌上,圍坐着幾位年輕男子,如果換成八卦報社的記者在場,一定能輕易的認出,都是城中頂級豪門的公子。
只有一位生面孔,穿着黑色的禮服,瞧那風度,和桌上的各位也是“人與群分”。
他扔下手裏的餐牌,對另四人說,“你們還不走,等會人就要來了,不然這次打賭別作數了。”
對面的幾個立刻悶笑起來,
“顧平千萬別這麽說,我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麽十拿九穩的方法,能讓葉家的那位對你刮目相看。”
“你在國外呆了這麽久,她這些年,可是有個萬人恨的名聲……”
顧平笑了笑說,“像這種衣食無憂,成長環境頂級,又受過西方教育的女孩子,多數骨子裏都是女權主義者,你們放心,我有辦法。”
“你這太抽象,現在被稱女權的東西太泛濫。”對面幾個也是喝過洋墨水的,這樣說很拉仇恨好不好。
顧平喝了口水,不緊不慢又道:“這是一言難盡的事情,要見機行事。要讓她感受到不同以往那種生活狀态的另一種生活。比如,真正的平等!”
對面的幾個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還是不明白。一個試探道,“你……不會想出其不意,等會還和她aa制買單吧?”
顧平看向他,“這個當然,我在國外這麽久,早習慣了aa,這樣也是種尊重,沒人和她aa過吧。”
衆人:“……那确實是沒有。”
幾個人推開餐廳門向外走,準備一會再從後門進去,坐在不顯眼的地方瞧熱鬧。
“你們說顧平這是幹什麽?”一個說,別人不知道,他們幾個死黨可是清楚,這家夥在國外可是談了女朋友,有女朋友還敢主動提出和他們打賭追別的女人……
Advertisement
“他以前就喜歡葉霓,這次不過是找個借口約會她!”
“……你的意思是他利用我們?”
“要是有點什麽事,就變成了和咱們打賭的玩笑?……葉霓的車!”一個低聲喊道。
四個人立刻佯裝不鬼祟地向餐廳後門去,都是城中名流,走個後門老板也不敢說不給。
“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要看就看個熱鬧的,——讓我給顧平的女朋友打個電話!”拐進門的時候一個說。
顧平看到餐廳的旋轉門轉着,中間轉出了他初戀的“小可愛”。
女孩身姿窈窕,容貌俏麗,比記憶中更加的好看。
別人都瞎了嗎?
這麽貌美的女孩子,竟然在城中落下一個“萬人恨”的名聲,七歲以前,她可一點不惹人恨,怎麽長到25,反而成了“萬人恨”,這可是長期下去要成為剩女的勢頭!
不好!
非常不好!
少女娉婷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他站起來,剛想去幫她脫外套,只是多“矜持”了一秒,旁邊人竟然一步上前,幫女士脫掉了外套。
他怎麽敢?!
——這個可惡的西餐廳侍應生!
“葉小姐您晚上好!”那侍應說。
可惡的家夥竟然還搶在自己面前和女士先說話,顧平走了過去,在另一個侍應準備拉椅子之前,搶了他們的工作……拉開了椅子。
“謝謝。”葉霓落座,這次約會是父母安排的,她以為是生面孔,剛剛來餐廳前才知道,還是自己的老朋友,只是上學的時候,他哥哥比她小一屆。
她上一年級的時候……這家夥在上豆丁雲集的……幼兒園。
哎……太悲涼了,她這兩年婉轉地相親過五十多次……比她大的已經全部相完了。
前半年相看的都是比自己小一歲的。
……現在,父母開始安排小兩歲的了嗎?
“我以為今天見面會很有陌生感。”顧平說,“我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六七歲。”
葉霓微微側頭,看旁邊的侍應都閃的很遠,才說,“那時候你是在幼兒園吧……”
顧平的笑容一僵,覺得這個話題開啓的真是……
還好,談戀愛也談了幾年,不是完全不知道怎麽和女孩相處的菜鳥,很快找到了別的話題,倆人聊了起來。
剛說了幾句話,葉霓的手機就響了,她拿起電話一看,站起來抱歉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站在餐廳門口,二月還有點冷呢,但是因為知道對方是誰,所以特意挑在這裏,“怎麽了?幾年不見忽然打越洋電話給我?”
“葉霓你是不是和顧平在吃飯?”對面人尖聲喊起來。只聽那分貝,絕對不相信雜志上的名媛還能發出這種級別的“音殺”。
葉霓把手機拿遠了些,“剛來,坐下來頭盤還沒上呢。”對面的女孩是她的老熟人,不會無緣無故打過來找事,她也不兜圈子。
“你怎麽敢?!他是我的男朋友!”對面的名媛暴怒了,語氣中帶着“小三什麽的都應該出門被車壓死”的悲憤。
葉霓一聽,笑了,“原來是你的男朋友,那可奇怪了,他幹嘛約我?”
“騙你幹什麽?剛剛何家老三打電話告訴我他約了你吃飯,不信我發和顧平的合影給你。”
葉霓說,“要什麽照片,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他這人品可夠不拘一格的,不過……咱倆都是女人,自己人,你等着,這口氣我一定替你出了……”說完她挂了電話。
對面的名媛姐姐一口氣湧上心口,差點直接爆粗口!
誰要你幫着出氣了?
葉霓緩出一口氣,拿手機找到了號碼,撥過去,“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優雅的餐廳,男士女士相談甚歡。
顧平覺得多年心願終于得了圓滿,買單的時候,竟然忘記了aa,卡放在賬單上,看着純牛皮的夾子合上,葉霓站起來說,“失陪一下。”
轉到餐廳後面吧臺的位置,服務生正準備刷卡,斜刺裏伸過來一只手,“我看看。”
侍應生一看來人,忙恭敬道,“葉小姐。”
葉霓點頭,從自己的小手袋裏掏出一張卡片式的東西,把那卡在上面劃了幾下,旁邊擠過來幾個家夥,都是西裝筆挺,不過一臉八卦,完全沒了城中貴公子的做派,就像幾個頑童。
“霓霓,這是什麽東西。”
“消磁的。”
幾人:“……”他們是不喜歡顧平利用他們,可是想到等會卡刷不出不能買單,那真是……
葉霓把卡還給呆若木雞的侍應生,安撫他,“要我給你們經理打個招呼嗎?”
侍應的腦袋搖的好似撥浪鼓,經理知道他就可以直接下崗了!
葉霓對他笑笑說,“沒事,就和他開個玩笑,咱們都要做與時俱進的人,什麽都要勇于嘗試……這東西我一般不輕易對外展示。”
那笑容頑皮俏麗,幾人被恍花了眼,更別提那侍應生,看着葉霓回去坐,幾人紛紛回到先前的地方,這下……可有熱鬧看了,顧平這次出外“換口味”,可要踢到鐵板了!
“先……先生,這卡不能用”侍應生磕巴着說。
“什麽?”顧平沒聽明白。
“就是……就是說不行。”侍應生面露為難。
顧平不敢相信,不能過卡很沒面子的,何況他的還是張黑卡!
經理過來說,“是不是消磁了?”
“黑卡也可以消磁?”顧先生的表情破碎。世界最頂級的不知道嗎?
經理險些出汗,“只要是銀.行.卡,應該……應該都存在這種風險……那……那換一張卡吧……”
顧先生很氣憤,他一向就用這張,其它銀行怎麽可能和黑卡比,展示過黑卡的“魔力”,周圍人崇拜的目光……彙豐神馬的金卡簡直無法出手……
“付現吧……”他沉聲說,身上終于現出了豪門公子應有的威勢,關系家族尊嚴的時候到了!
“一萬兩千元!”那經理看了賬單,恭敬道。
“什麽?”顧平一把抽過賬單,他剛都沒看,這……這六道的晚餐,要近一萬,他還沒有開好酒……他看向經理,質問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
經理帶着笑容解釋道,“葉小姐一向的餐單都是定制的,剛剛那些魚子醬和松露,都是在接到葉小姐的電話後,我們特意訂的。法國空運,下午五點才到!”
顧平:“……”不是沒錢給,而是誰身上裝一沓一萬多現金?
他不由看向葉霓。
那女孩正看着天花板……一副天真無邪沒她什麽事,等着他們解決的樣子。
顧平又只得看向經理,惱怒這經理不給面子,連他都不認識,不會主動說個記賬嗎?
他拿出電話,很快撥了號碼,“我讓人過來。”
葉霓卻道:“等等!”她對着經理說,“賬單分了,aa吧。”說完她站了起來,把自己的卡遞過去說,“小費照舊。”
侍應立刻面露喜色,葉小姐是他們最愛的客人,真的沒有之一!
很快侍應就刷了卡回來,順便很有眼色的拿來了葉霓的大衣。
葉霓贊許地看了看他,又看向面色鐵青的顧平說,“其實我從來沒有和人aa過,你知道……這東西看着公平,其實是最不公平的。每個人的時間成本不一樣,像我們這種人,吃頓飯才幾個錢,可是搭上去的時間單價才是大頭……我們的時間單價,換成金幣落下來也夠砸死人,你說是不是?”
顧平:“……”
一餐廳的靜默,無數客人憋着笑。
葉霓拿回自己的卡,被伺候穿上大衣,懶懶地說,“下次別忘了多帶幾張卡,不然被人誤解,連請女人吃頓飯的誠意都沒有,每個女孩都是家裏的天之驕女,人家父母嬌養了幾十年,自己拿出全部誠意來,也或許還在委屈人家,和我們這樣的人吃一頓飯,都是他們祖上燒了高香,約女孩想不花一分錢,張成萬人空巷的俊顏也沒用,你說是不是?”
顧平一下明白了什麽……直直看着她。
——他,恨她!
葉霓被經理親自送到門口。
那邊幾個捶着桌子笑!
又多一個領教“萬人恨”!
周末,小侍應生收到了工資,看到上面的小費,他感激地想到,只要有葉小姐來,他們就如同過年一樣呀!
真是人人都愛的“萬人恨!”
經理推門進來,一副愁眉不展。
“怎麽了?”
“葉小姐早晨自駕飛機,從天上掉了下來?”
“什麽?”幹活的侍應生都扔下餐布聚集過來。
經理拿出電話翻出新聞。
新聞醒目,那位萬人恨小姐,真的故去了……
“其實葉小姐真的挺好的,我聽這裏的客人說,她被稱‘萬人恨’,是因為常常都出其不意,噎的對方有苦說不出,所以才落了‘萬人恨’這名聲。”剛剛拿了小費的侍應心中悲喜交加。
經理幽幽道:“沒想到自駕游這麽不安全……這下不知多少人該喜大普奔了。”
☆、晉江夏聽音
“啪嗒”一聲,醫院牆上的燈暗了,只露出清晰的電腦顯示屏,上面是放射科剛剛送來的攝影像片……
“這是X射線的,這張是CT的……各種參數我們已經開會研究過……完全看不出什麽問題……”主治醫生亮了燈,看向旁邊的女孩,“……下個星期再回來複查,畢竟頭部受到那樣的重創,這裏面還有一片陰影,不好說是什麽……都得慢慢的檢查。等你家屬來了吧……你的家屬呢?!”
“陰影——不會是腦瘤吧?”坐在輪椅上的女孩看向醫生,“不是說我是掉進了魚塘裏,掉進魚塘摔破腦袋已經很奇怪,你們還給診斷出幾塊陰影……看不出我是病人不能受刺激嗎?”
“淤血”主任醫師看向她笑着說道,“昨晚上才醒來,思路還挺清晰的,這是個好現象。”
葉霓沒有笑,任誰如她一般,天上掉下來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也無法輕易笑的出,早知道周一不去開飛機,出海多好……雖然是二月,冷是冷了點……
“你還沒說,你家屬什麽時候到?”主任醫師完全沒有架子,态度很和藹。
葉霓剛想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說話聲,“就這間,我自己進去,自己進去……”門推開,進來一個中年男人。
“怎麽說醒就醒了?我早晨才從隔壁市回來。”中年男人話音剛落,門打開,又進來一個年輕男人。
葉霓還在打量那中年男人,見到後來進來的這個,很年輕,和她以前的年紀差不多,但看她的神情很警惕,葉霓就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這種不親近也不恭敬的眼神,葉霓非常不陌生,“萬人恨”的待遇,和這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主治醫生和他們握了手,“您是患者的父親吧……”言簡意赅把剛剛的情況又說了一遍,“這種記憶缺失的情況,應該是暫時的,她的頭上面縫針的情況你們也知道,病人如果不願意在醫院也可以回家,畢竟回到熟悉的環境,對她康複有幫助。”
“好,好。”那父親回答的很幹脆,神色也沒有多緊張。好像不明白女兒受到了重創……這要是在自己家,葉霓想,美國英國的專家一定都彙齊了。
那邊的父親已經拍板說出院。
看護推着她到了病房,去幫她辦出院手續。葉霓一路安靜,只是暗自打量着身處的環境,一路上都是不熟悉的街道,甚至是不熟悉的城市,不熟悉的口音……
家,自然也是不熟悉的。
倒是造型還不錯,四層高的別墅!
看護推了輪椅過來……那父親看着門口的臺階說,“腿也不好使了嗎?我讓人扶你上去。到了屋裏再坐輪椅。”
“不用了。”葉霓自己下了車。
“你的腿沒事?”父親讓看護推走了輪椅,“——那為什麽在醫院裏坐輪椅?”
葉霓說,“病人當然都需要坐輪椅,輪椅又不是給有腿患的病人準備的。”她以前痛經都要坐輪椅的,何況這麽嚴重。
那父親卻聽愣了,很不以為然,他身體一向健壯,也不知道女兒說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想着,那女兒現在要是沒事,這看護也不用要了。又覺得女兒變得很陌生,這種陌生,令他覺得自己上學少,竟然找不出相似的感覺形容,說道,“你怎麽想到去釣魚的,是不是爸爸那天帶你去飯局,你在那裏受了冷落,心裏不痛快?”
葉霓想呀想,沒印象。她搖頭。
“你下次別去釣魚了,連釣魚都能掉進水塘裏,家裏把你養大多不容易,爸爸本來今天還有個重要的飯局,因為要接你出院都耽誤了。”
沒有聽錯吧……葉霓說:“我出意外都失憶了。你還在關心一個飯局?你是……我父親嗎?”
後面跟進來的男子笑了,他一直在路上發短信,聽到這話,他靠近葉霓說,“失憶?那怎麽腦筋變得好使了?以前腦子這麽好使,也不用送出去聯姻都沒人看上。”
自己以前腦筋不好使嗎?
“右腦開發!”葉霓用語氣鄙視他,送出去聯姻什麽的,她當沒聽到,“你沒有聽說過因為意外右腦開發的案例嗎?”雖然關于人腦只用了不到百分之五,右腦等待開發等等都是謬論,可是誰會和她争那個?
她可以用“反人類”的轉變證明他們都是錯誤的!
——大腦就是可以開發的!
那男子終于收起來電話,走到她身前,微彎腰直視着她,“那我是誰?”
“不認識!”
“那是你二哥。”她父親說,“走,先上樓去休息。”
葉霓不看那哥哥,跟着父親上樓去房間。
“你先在房間休息一下。”那父親站在門口說,“爸爸還要下樓去打幾個電話。”說完他轉身就去了,留下葉霓獨自一人。房門關上,葉霓也終于松了口氣,又沒有記憶,別人重生什麽的,都是記憶海浪似的湧進腦子裏,她湧進的,全都是茫然:
這是什麽地方?
什麽城市?
她自己以前是幹什麽的?幾歲?
完全都沒有資料……
讓她角色扮演都沒有原型,實在是太高難度了。當然只能死賴給右腦開發了,這樣也好,以免以後自己露了什麽錯,也都可以全賴給右腦開發過。反正正好摔到右邊!
她沒有擔心過自己的樣貌,她才醒過來一晚上,還沒機會照鏡子,心裏淡定,那應該是生的還能看,反正橫豎這年代樣貌已經不是問題,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
看臉……
不過是低級的打拼!
如果生的不夠瞧,去幾次醫院,這種針那種針打一打,整一整,誰也不知道!但是在真正她看得上眼的圈子裏,那拼的都是背景,出身……
背景出身代表了自己身後龐大的人脈,所以……
“啊?!”她心中的豪情戛然而止,看着鏡中人,她徹底淩亂了,“這鏡中人的樣貌,竟然和自己曾經有六分像,長成這樣還混這麽差,送出去聯姻都沒人要?也太慘絕人寰了?”
葉小姐捂着自己的臉,之所以說六分像,那六分全是在樣貌,其餘不像的四分
一分是衣服
一分是化妝
一分是氣質
一分是體型
其實……這鏡子裏的,就是一個盜版的她呀,天!
對了,她叫什麽名字?
趕緊翻出病例來,機器打在病歷卡上的名字異常清晰——葉霓!
生日?
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還是她的臉,她的名字?不一樣的家庭……葉小姐慌亂到極致反而平靜了:
趕緊找媽媽回家~
咬着牙想,就算這是什麽平行時空,有個自己,弄死自己也要回家去!
鍵盤上的手指打的飛快,各種信息搜索着,漸漸的……那熱情潮水般退去……這地方,看着确實像是平行時空,但是沒有她們家的消息,朋友圈也淨化了。而且時間,也錯幾年……各國發生的大事也略有不同……葉霓呆呆坐了好久,說服了自己,好死不如賴活着……算了。
她打開衣櫃,開始檢視現在的生活,衣服一件件從手邊過,都是不熟悉的品牌質地,“不對呀……”
葉霓發現了問題,這衣服的檔次,和家裏裝修的檔次不配套是怎麽回事?
她看着自己屋子的裝修,剛剛進來她沒注意,打開門,她站在走廊上,長廊裏是壁紙,壁燈……她轉身,自己的房間也還配套,可是自己的衣服,一看都是平價的東西。
這是怎麽回事?
她覺得自己是失憶的病人,有問題她就“問”。
她向樓下去,剛下來兩個臺階,就聽到她“爸”中氣十足的聲音,“周末有飯局,你和爸爸一起去吧。”
“爸……你又要去準備買單嗎?”是那個哥哥的聲音。
“不是準備去買單,這是一種公關策略。那姓周的,當初為了打入港城的上流社會,不就是為各大飯局買單買了一年嗎?那事實證明,他這種方法就是成功的!”
“爸……”
“不用說!”父親的聲音很決然,如同英雄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在什麽地方,粉身碎骨再所不惜,“你在國外讀書,不懂我們的國情,飯局不是吃飯喝酒的地方,那裏蘊含着強大能量。以後你就知道了。賓主盡歡的時候,就是生意談成的時候。”
葉霓站在樓梯上不動,心裏想,這話是沒錯,但是用替別人買單這種慷慨的方式,顯然是得不償失的。
她往樓下去,心裏就更不明白了。
她拿着衣服問那“父親”,“這是我的衣服嗎?你怎麽給我買這種衣服?”
那父親被問愣住,完全沒想到,她一個病人回家不休息,失憶了先臭美的問衣服,“這衣服怎麽了?不是挺好的?”
“這裏……都起球了,還有這兒,你看……裏面連包邊都沒有,所以熨也熨不平。”葉霓說的很慢,覺得自己簡直太和氣了。
但那父親只是垂着眼,微仰下巴看着她手上的衣服,沒有接。
葉霓心中錯愕,這要是她爸,早扔掉衣服安慰她了。她也不明白這位父親“奇怪”的處理方法。
倆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會,那父親說,“這是你自己買的衣服。不是我買的。”
葉霓說,“我的眼光以前是這樣的嗎?”她的語氣迷茫,“和家裏的裝修都不配套。”
沙發上的哥哥嗤笑一聲,“就那麽幾個錢,你還想穿什麽?”
這話好奇怪,葉霓聽不懂,看向她的法定“撫養人”,“我的生活費很少嗎?”
那“父親”神色一僵,說道:“你都已經成年了!”
成年就不用撫養了嗎?女兒要嬌養!
她爸把她養到25歲還天天說,“怎麽長得這麽快,父親還沒看夠小時候,就已經長大了。”她媽天天抱着她說不舍得,怎麽這家人這樣——“另類”?
“那我花什麽?”大小姐很現實,她沒了有錢爹,這個爹又看着靠不住,她如今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
“你自己有工作。”那父親這次回答的很順溜。
“工作?”葉霓忍不住周圍看了看,這家不是有錢人嗎?有錢人的女兒還需要自己養活自己?當然,她以前也是有工作的,但那工作是為了體現自身價值……不是為了糊口呀!
一個需要養家糊口的“名媛”,開玩笑嗎?
“那我是什麽工作?”她抱着一線希望,也許是自己誤會了……工作內容依舊是很洋氣脫俗的!
“化妝品導購!”那父親說,語氣聽不出他的态度。
葉霓的眼睛眨了好幾下,又好幾下!确定這家夥他不是在開玩笑,他自己開着幾百萬的車,住着上千萬的房子,一心要擠入名流界,但是讓她的女兒去當導購?!
“聽說一個月有六七千的工資。”那父親又加了一句,“工資卡你自己花用,家裏沒有要你的生活費。”
葉霓:“……”她轉身向樓上去。
她是個有“涵養”的大小姐……所以她不吵不鬧。
葉小姐的“涵養”= 當面禮貌,秋後算賬!
這不是她的世界,所以沒有人替她友情警告:“萬人恨”是很可怕的,沒有錢花的“萬人恨”……是更可怕的!
☆、晉江夏聽音
葉霓一回家就大驚小怪,其實那是她沒有看銀行裏的數字,如果看了,就不會只是挑剔衣櫃裏的衣服。
作為葉家的獨生女,頂級名媛界的戰鬥機,曾經她以為,從小到大,獨孤求敗到“萬人恨”已經夠挑戰,現在才知道,從高山仰止的地方跌落山腳下,重新尋找人生巅峰才是真挑戰!
她想去的地方那麽高……幾乎是毫無疑問的,回到曾經的人生高度才是當務之急!她拿着自己起毛球的大衣,“哎,這些裝備就當原始裝備好了,趕緊找幫派要資金去……”
飯桌上,葉霓仔細端詳着自己的幫派老大。
這個爸爸……他正在眼神專注地盯着面前的兩碟涼菜,一碟花生米,一碟涼拌黃瓜……葉霓順着那筷子,視線挪到他嘴邊……嗯,其實換個衣服,加上意氣風發的神情,外加披十大上市公司主席的氣勢,還真的和她的有錢爹有點像……怎麽先前沒發現。
當然也确實應該如此,不然都得違反遺傳學了。
“您……叫什麽名字?”葉霓問他爸,忽視了他豪情狂放的餐桌禮儀。
那正在吃涼拌黃瓜的父親一下被嗆住,“咳咳”他的黃瓜嗆在氣管裏,黃瓜裏拌了油潑辣子,他奮力咳……
“水。”那二哥放下蓋上電腦,對着廚房喊。
保姆左手在圍裙上擦着水,右手端着個玻璃杯出來,右手也是濕噠噠的,水杯放在桌上,葉霓明顯地看到,那杯子外面有水珠滑下,然後杯子被端起來……她“爸爸”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杯子不擦到發亮不能上桌,不知道嗎……
葉霓目瞪口呆!
這什麽保姆呀?
這什麽父親呀!
這什麽家教,什麽格調,什麽品位呀!
這樣的人……如今是她的父親……太殘忍了~
不由看向那桌上的二哥,那二哥視線又回到了電腦上,不知道是見怪不怪,還是壓根習以為常。他穿的倒是人模狗樣,不知道勸勸嗎?
那父親順了氣說,“爸爸叫葉長勝,你二哥叫葉喬治,你大哥叫葉哈利。”
葉霓眼神呆滞……她已經被這家人徹底鎮住了!忽略了還有個大哥。
倒是那二哥看了他爸一眼,說道:“爸,那個英文名不能這樣翻譯後加到中文姓氏後面。”
“那有什麽,你不是嫌自己的中文名不好聽,才起了英文名嗎?”
“我是為了在外頭讀書的時候方便。”
“都一樣,都一樣!”
那二哥戰敗,又看向電腦。
葉霓“詫異”地看向葉長勝,還好這人和她有錢爹的名字不一樣,不然她會崩潰的。這人和她自己的父親,簡直是差天共地!
所謂教養,就是從小到大,吃飯、穿衣、說話、一絲一毫不能出錯……葉霓還沒展開思路,一陣香氣傳來,廚房裏的保姆出來,托盤上面放着三大碗臊子面,肉厚湯寬,上面撒着韭菜葉,旁邊放着一碟蒜。
葉霓指着那蒜,“這是幹什麽?”她的語氣很驚悚。
“還能幹什麽?”那保姆二十出頭,老板找她來就是因為她精通面食制作,她把面條放到葉霓面前,“你才出院,這是雞湯臊子面,吃一碗這,比什麽都好!”
葉霓心中翻江倒海中還是感到了人家的善意,她“感激”地點頭,看那父親已經“跐溜跐溜”吃起面來,抽空還咬了一口蒜。
生蒜,他就那麽吃了?!
沒人管他嗎?葉霓太驚訝了,這種接地氣的吃飯方法她只在電視上見過,從沒想到,有一天可以在自己的同一個飯桌上見識這個。
哎……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位父親也可憐,在外努力想擠入社交圈,在家,吃個飯也不自在,還要被“假”女兒挑剔。葉霓這樣給自己寬心。
她也有自己的苦惱,就像她覺得女孩都理所應當是被家人嬌生慣養,但現在沒人“澆灌”她,她很狂躁~~~
她拿了小碗,挑了面條,這面碗大的吓人,味道還是很飄香誘人的。
葉霓吃着面,就聽葉長勝對二兒子說,“等你大哥從南方的廠裏面回來,你們倆就一起到公司去上班,到時候我考察一下,誰能勝任,以後誰就是接班人。咱們也搞一次民主。”
葉霓咬着個肉丁,心裏想,還要争繼承人,一個民營小老板,搞得還是豪門争産?看他家的房子就知道生意不大,“您是做什麽生意的?”葉霓問。
“生産小五金件。”葉長勝說,“本地行業前十。”
小物件行業,才是本市行業前十……好悲傷的企業家,在她曾經父親的眼裏,那就是不入流的。
算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她暫時當他是九流吧……
就聽“九流”企業家父親又開口道,“你和你哥都是從學校出來,就直接去國外讀書,對國內商場上的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以後周末就和爸爸去飯局。”
“我也不是沒去過,可是你總幾萬幾萬給別人買單,我怎麽沒看出任何好處。”二哥說。
“好處哪裏能一下就露出來。”葉長勝拍了下桌子,“我告訴你,這叫放長線釣大魚,爸爸去的飯局,都是我們市真正的上流人士,他們哪裏那麽容易接受外人,關系要一點點建立。沒有我今天和你套上交情,明天就要用的道理。——你知道呂不韋當年為什麽可以成功,就是因為他押對了人!請人家那落魄的什麽人吃吃喝喝,套上了交情,所以最後才讓自己的兒子當上了秦始皇。”
葉二哥神色悲傷地點了點頭。
葉霓仰望天花板,家庭是背景,更是上流社會女孩子的底氣。這父親如此行事摸不到套路,實在令人擔憂。
可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嫌棄,這人讓兩個兒子都在自己身邊工作,卻讓自己出去,難道是之前的自己排斥去公司上班?生産小五金件,确實聽上去很不吸引人。
但“豪門”争産,必須參加!
家族掌舵人決定一家人的命運!那個關系她的人生高度!!
“那我呢?”葉霓問葉長勝,“他們都在公司上班,為什麽我是在外面做化妝品的導購?”
葉長勝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說,“你是女孩。”
葉霓怔怔地看着他,“……女孩,女孩怎麽了?”
原來真有無緣無故的嫌棄?!
像這種不寵愛女兒的父親,在葉霓曾經的圈子裏,簡直無法理解。
因為女兒,老婆,房子,車子,那全是男人的面子呀。
但現在,葉長勝明顯是重男輕女吧……
那二哥也吃完了飯,放下筷子說,“你那樣看着爸爸有什麽用,以前的你說話差跟筋,誰敢讓你去公司?”
“……差跟筋?”葉霓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