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做生意,林赫一向都和江湖裏闖蕩一樣,喜好快意恩仇。

這一點的風格和莊殊最不相似。所以表面上,大家只看莊殊雲淡風輕,而林赫處處殺招,人家要的地,他也搶。人家公司的創意,他也用。

其實歸根結底,誰先有的想法,誰搶誰的地,只有兩個人心裏清楚。

“說起來你這人的脾氣,也真是有意思。”莊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總像是最後的晚餐,每一局,都是和人全力拼殺。”

林赫說,“大家做生意的手法不同而已,就像你想認識葉霓,就會拐彎抹角先把她哥送到牢門口,等着她來認識你。而我,坐在公司聲名遠播,她也自然來找我。”

莊殊拿着茶杯愣在那裏,好像被林赫的“厚臉皮”震驚了。

林赫說,“怎麽,你別是對着我還想說,和葉霓那是一不小心發生的美麗誤會。”

“知道這事你一直都放不下。”莊殊放下茶杯說,“做事情不用那麽執着,什麽都要刨根問底,就沒有意思了。”

林赫心裏罵他虛僞又胡攪蠻纏,當聽不懂,反問道,“不用執着呀……那既然是這樣,金葉原本就是找了我們來合作,你何必又一定要來争?”

莊殊摸着那杯子說,“說不過你。意思到了,領會精神就行。”

林赫看着他的手指,人不自在的時候,才會這樣摸東摸西,他說,“咱們別說那些,不如說暗标的事情吧。”

莊殊說,“不行。”他已經做了那麽多,怎麽會和他去賭暗标那麽傻。

林赫的椅子轉了轉,又忽然站起來,坐到葉霓的位置上試了試,“還不錯。”

莊殊面無表情,沉聲說,“和咱們倆家公司的辦公家具都一樣,胡曉非特別還給她換過椅子,都是人體工學的。你又不是不認識。”

林赫晃着說,“誰知道是不是買了假貨,當然得坐着才能知道真假。葉霓那人,眼裏是揉不得沙子的,給她假貨絕對糊弄不到她。”

莊殊看他手搭在葉霓的扶手上,靠着她剛剛靠過的地方,皺眉說,“我當然也知道她有眼光,但說到底,他們這樣的小公司,風雨飄搖,金葉能發展到今天,還是她運氣好遇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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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赫笑了,“沒想到你把葉霓的成功竟然歸結為運氣。”他可不這樣認為。

莊殊說,“當然,我承認她幾件事情都做的不錯,有膽識,也有手段。但是如果換個人,她說不定就玩不轉了。比如換成常一百,你試試。”

林赫這下笑的更好看,他不欲争論,他相信,如果葉霓誠心要和常一百交好,常一百被賣了還會為她叫好,她現在,只是例不虛發,不去應付無謂的人罷了。說白了,這女孩有點懶。

不過也是因為她太忙了,他說,“那既然這樣,你又何必一定執着的要和她合作。再退一步講,你一定要參與,又不願意用男人的方式和我公平競争,你到底要怎麽樣?”

莊殊看着他,他一向都知道,如果你要對方做一件事,只要找準弱點就行。

就在葉霓撞車,向遠打人之後,他就準确找準了他們的弱點。向遠打人自然是沒腦子的,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本事,但是林赫願意出頭。

那他就讓他們去。

送束“花”,讓林赫誤會是海達送的,還可以順手除去一個對手。

至于撞車那人,因為這件事也會有警示作用,如果要報仇,看看海達的下場,那些人想報仇,以後估計也會只鎖定向遠。所以他覺得,其實他還幫了葉霓。

只是他覺得自己這種心意,有時候別人并不一定了解。他說,“你做壞了行內的規矩,這事我覺得如果葉霓知道,也許并不喜歡和你合作。我不同意,并不是只考量了我們自己。”

林赫一挑眉,詫異道,“這麽說,你還是為了她好?”

莊殊神情輕松,“也不算,只是我覺得這事以後你不要參與比較好,免得你做壞規矩的事情傳出去。”

林赫這下算是明白了,莊殊準備用這個威脅他。

他差點笑出來,身子前傾,虛心請教道,“你今年的手法更激進了,你覺得嗎?”

莊殊剛想說話。林赫又說,“激進是修飾過的說法,我是說更卑鄙了。”

莊殊:……

林赫說,“我就說你怎麽不表現?原來是等我出頭以後好用這個牽制我。”他靠在葉霓的椅子上,和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樣舒服。

莊殊看不慣他這樣,說道,“我們做生意的,先做人,做人是同行裏的人緣,人脈。你這事本來就做的不地道,你今天去揭同行的短,誰能沒短。回頭就等着別人揭你吧。”

“我不怕。”林赫混不吝地說,“我喜歡烽火戲諸侯,我們公司的人沒素質,那有怎麽樣?”

莊殊頓時無語,

竟然給他耍無賴……

門輕響,秘書站在門口,後面有另一個秘書端着兩個杯子進來,放一杯在林赫的面前,林赫一看,說道:“我不要喝咖啡。”

葉霓從後面進來說,“我泡的。”

林赫一聽,連忙擡手壓着杯子,阻止秘書去拿,“那還是可以試試的。”

秘書笑。

林赫說,“這笑的這麽好看,胡曉非請誰培訓的你們?”

那秘書臉頰緋紅,卻不說話。轉身另一杯放在莊殊面前,他面前的涼茶被端走。

葉霓問林赫,“你有幾個秘書?”

林赫說,“我要什麽秘書,有tony一個頂好幾個。”

門關上,葉霓說,“怪不得和沒見過秘書一樣。”

林赫:“……”他何嘗不知和女秘書這樣說話不莊重,可是他想遞話這是胡曉非的人,用這樣的人容易被人竊取公司機密,他容易嗎。

站起來對葉霓說,“椅子還給你。我替你試試。”

“那也試試這咖啡。”葉霓坐下後推給他,“我們員工吵着要咖啡機,所以我們昨天進了一臺,剛剛他們在研究怎麽用,我就順便沖了兩杯,教了教他們。你們倆的不一樣,一杯是摩卡,一杯是卡布奇諾。”

“都買咖啡機了。”林赫說,“又升級了?”

葉霓被他打游戲升級的歡喜勁感染,也笑着說道,“是呀,我們還和樓上的健身房合作了一下,給員工都在那裏辦了卡,這樣他們每天下班之後,如果願意,還可以去那裏鍛煉鍛煉身體。”

林赫笑,人家公司這些都有,葉霓這小公司,還得去和外面人合作。但她又那麽高興,這種小小的喜悅單純而美好。林赫不願破壞,又問道,“還有什麽?”

“還有……”葉霓想着這一個月公司做的事情,太多了,“還有就是我們全面修改了企業文化和品牌發展戰略目标。”

林赫想喝咖啡,被燙了一下,他說,“我記得這個你們公司以前也制定過這些。”

葉霓說,“可我們發展的太快,那個跟不上了。”她的語氣有些驕傲。

莊殊問,“你們接了城市花園那個社區的樓盤來做?”

葉霓說,“小型樓盤。如果再大我們公司也忙不開了。”她看向林赫,又看向莊殊,“對了,你們兩位都在,我順便請教一下……”她的語氣難得像問朋友,“……我現在呢,每天工作14個小時,睡眠時間縮水很多。——你們說,那個網上說很多人只睡4個小時,為什麽我不行,我試過了,第二天沒精神。”

可憐的人,時間不夠用了。

她的樣子,是在員工面前完全沒有的,略帶茫然的請教語氣。

莊殊笑了。

林赫擡手,擋住嘴說,“那個……公司初期,我理解你,那時候我也對員工說睡的少,因為我可以在自己辦公室裏偷偷補眠。”他說完看向莊殊,“你呢?”

莊殊說,“我每天睡8小時,但我說只睡6小時,誰又不能去我家盯着我看。”他看着葉霓,“是你我才這麽說。”

林赫真誠地說,“我相信!”

莊殊頓時郁悶地看着他。

葉霓恍然大悟,“這樣呀。可為什麽?”

林赫說,“那還不容易,騙員工更努力一點。你沒聽過天賦論嗎:每個人都說,‘努力程度之低,還輪不到拼天賦。’我們希望他們越來越努力……最好把該幹的活都幹了。”

葉霓難得有被擴展三觀的時刻,她看着林赫說,“這一刻,我體會了民營企業家的‘心酸’,真是還得客串演員,挺不容易的。”

“那你以為呢。”林赫一本正經,“我們要塑造出專業而精力十足的形象。但事實上,不睡覺,女孩怎麽漂亮,男人怎麽精神。內分泌都要紊亂了。”

莊殊看他們倆一唱一和,這話題越扯越遠。

雖然少見葉霓這麽家常的時候,可是他不願聽葉霓和林赫說笑。他說,“那你們公司未來的發展戰略側重在哪一方面?是準備自己蓋樓還是地産策劃銷售?”

金葉選不同的身份,代表走不同的路。

林赫卻忽然說,“我有個想法,不如先和你說說。”

莊殊臉色微變,這東西軟硬不吃,他說,“你應該先尊重一下葉霓的企業發展方向,四府的事情,先聽聽她怎麽說。”

林赫想到他之前的話,他不介意葉霓知道,但是莊殊如果把那事情攤開了說,葉霓還選和他合作,那就不好看了。

他自己無所謂,可是不想葉霓糾結。

卻見葉霓問莊殊,“四府的事情勢在必得,确實是應該考慮的時候了,因為我在那邊的生态別墅十月就完工,如果要開發四府,前期工作太複雜。”

之前她還沒有同意,現在這麽說。顯然是這次的送蛇事件,令她感到了危機,莊殊心生安慰,一切都按照他心裏的軌跡在前進着,他說,“确實是這樣,所以我建議,我們簽訂一份協議,四府開發後,我們所有樓盤的銷售都交給金葉,這等于利潤和你們三七分。和這次差不多。”而在那之後,金葉就絕對夠資金和資格申請上市了。

作為一家控股公司。

他以後可以控股金葉,這樣給她更大的便利。

這是中殊給出的籌碼,林赫有些驚訝,說實在的,這是零風險的事情,樓蓋好了,才讓金葉去買,前期牽扯大型的資金鏈等等,都不需要金葉參與。

簡直是直接掠奪勝利果實,只管自己手夠不夠快,能搶多少是多少。

林赫說,“你這次還挺舍得下本錢。”

莊殊仔細盯着葉霓,不知她怎麽看。現在金葉雖然表面發展的很好,但這公司太小,太脆弱了。而且她男朋友神助攻,惹下那麽大的麻煩。莊殊非常清楚,葉霓這樣沒日沒夜,就是希望可以早日站穩腳跟,不用擔驚受怕。

可是,這種東西,房地産見效是厚積薄發的,前期就是扔錢,一年半載樓起來了,才能有收益。金葉想不被碾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這樣,躲在他們這種大樹的身後,做他們的代理銷售。

“我知道你想蓋自己的房子。但是那個,以後可以慢慢來。”莊殊說,這一次,他覺得每一步,每一塊,都為葉霓考慮到了。

包括吓她的那條蛇,他都讓人特別粘了盒子,因為以葉霓這人的習慣,她好奇心不強,也習慣了別人服務。

所以他百分之一百敢肯定,那開盒子的人,絕對不會是她。

他這樣體貼,她這次怎麽能夠不領情。

林赫沉默,這樣的條件,就算是他,也無法拒絕。

他微微側頭打量葉霓,葉霓顯然也動心了,她想了一會,說道,“四府的開發,牽扯我們現在在那裏的生态別墅。我這樣說吧……”

她擡手,擋在自己鼻子下面,呼吸間有玫瑰花護手霜的味道,她皺眉,這味道令她聯想到不好的回憶,她放下手說,“四府我們的樓盤,現在還和林赫的一起,對外說林氏是幫我們蓋房子,其實我和你說句實話,我和林赫是合作關系。”

莊殊看着她,其實他早已猜到了。

葉霓說,“所以我希望你理解,我得先問一下他的意思。因為咱們後期的合作,多少和現在的都會有牽扯。”

莊殊能說什麽?問林赫,“那你怎麽說?”

林赫沒想到到了這時候,葉霓還能想到問他一句,這個女孩,她不知道那是多大的利益嗎?不用再辛苦鑽營,她躲在別人身後,可以掙來別人一輩子不會有的富貴無限。

他想到那時候,葉霓來找他,約他吃飯。

他一步步向她走去,餐廳裏的燈光變得五彩,變得生輝,都是因為她坐在那裏。當時不覺得,如今想起,才覺得那一刻,可以那麽美妙。

留在記憶裏,回想時令自己都羨慕嫉妒的再也回不去。

他說,“我們公司也可以開這樣的條件,但是中殊既然已經說了,我也一時想不到更好的。”

葉霓說,“你本來是想的這個嗎?”

“不是。”林赫想到自己這一個月的忙碌,心都擰在了一起,在思路上,他這次走了和莊殊不一般的路。

葉霓說,“你今天能過來,應該也是想和我談這件事,那你把你的想法說給我聽聽。”

她的語氣冷硬,像個訓斥學生的老師,一板一眼。

莊殊端起茶杯喝茶,他相信林赫不會給出更好的提議了。

林赫也确實不能有,他說,“我這方法有風險,我原本想,讓你們公司改成股份制,幫你找一個海外投資者,這樣你們可以境外上市。然後咱們再一起開發。”

莊殊嗤笑道,“這方法确實沒我的好,和我們共同開發,就存在風險。不如做銷售策劃來的好。”他對葉霓說,“回頭你中間還可以做我們公司別的樓盤。”

葉霓卻沒有直接回答,她沉思片刻,年輕的臉上表情端凝,林赫和莊殊都知道,這是她在做決定的時候。

林赫喝着他的摩卡,真難喝……

莊殊喝着卡布奇諾,皺眉……這葉霓一定很少泡咖啡,別以為會用咖啡機,就能泡出來好喝的。這是人間毒藥。

過了不知多久,葉霓終于有了決定,她看向林赫說,“你可以再成立一家公司嗎?我們公司改制成股份制,讓一部分股份給你們,你們做我們公司的控股公司。”

“咳咳——”林先生被他的咖啡嗆了。

“咳——”莊先生這一刻,嗆的不是咖啡,是他心口的血。

“你讓他的公司控股你們的?”莊殊不可思議,“那你們公司不就變得和他們的子公司差不多了?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你沒聽過這句話嗎?”

葉霓說,“沒有辦法,這次送蛇事件令我有了危機感,我一個女孩子,其實事業心也不是那麽重,當初弄這個地産公司,也是準備我哥哥當負責人的。現在又出了這麽多事。如果你們公司不是已經控股過一家海景城的地産公司,我也可以讓你們控股我們的。”

莊殊心口砰砰砰地跳,要心律不齊,在心裏,他已經倒地不起!

他聽媽媽說過一個詞,冤家!

沒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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