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見

沈慈說道,“……今天我爸爸生日,我得回去;冰箱裏有肉有菜,你想吃什麽就自己做……我可能晚上九點多才回來……”

周皓川“嗯”了一聲,默默地看着她把那件深藍色的毛衣包好,放進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漂亮無紡布袋子裏。

她換上了高跟鞋,拎着那個袋子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那件毛衣……

周皓川的心底有種莫名的失落。

別墅裏安靜得令人窒息。

過了好半天,他才踢踏着拖鞋慢悠悠地朝客廳走去,見天色漸沉,便順手打開了燈。

按說沈慈不在,他一個人呆在別墅裏應該更自在才對。

可原來一直都覺得溫馨明亮的客廳,這會兒卻怎麽看都是空蕩蕩的……他一個人呆呆地在客廳傻坐了好久,卻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才好。

他無精打采地去了廚房。

廚房裏也同樣被她收拾得幹淨整潔,纖塵不染的。

周皓川拉開了雙門冰箱的門……冰箱裏整整齊齊地按照生冷和菜蔬給分了類,讓人一目了然地知道冰箱裏都有些什麽。

可他最終嘆了一口氣,還是合上了冰箱的門。

周皓川換了衣服,準備出門去吃快餐。

剛出小區,他就看到了一個報刊亭,算一算今天正好是他登報的日子;于是,他就走過去買了一份官方發行的報紙。

迫不及待地翻到了公衆信息版,一幅碩大無比的黑框廣告頓時躍入眼簾,“敬告公衆……周皓川先生與原英華集團千金白慧琪小姐解除婚約……特此公告……”。

周皓川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

沈慈拎着那件毛衣匆匆出了門。

沈家距離這兒有點遠,坐專線巴士得花上大半個小時的時間。

她走到了小區門口的水果檔那兒,挑了幾種個頭大長得又漂亮的進口水果讓檔主給拼了果籃;然後吃力地抱着大果籃朝車站走去。

結果她剛剛才走到臨街的巷子口,一個女人突然冒冒失失地沖了過來!

沈慈趕緊往旁邊躲,可那個女人已經迎面撞了上來……一個避讓不及,被沈慈捧在手裏的那個大果籃被那女人一推,“嘩啦”一聲就掉到了地上,綁着蝴蝶結的透明包裝紙頓時破開了,果籃裏的奇異果啊,山竹啊,火龍果什麽滾得滿地都是……

沈慈氣壞了,罵道,“喂!你怎麽走路的……”

那個女人已經跑得連影子不都見了!

沈慈卻看着那女人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方才雖然只雖匆匆一瞥,但她可以很肯定這個女人就是白慧琪!

可是,白慧琪怎麽會在這裏?

沈慈無暇細想,她皺着眉頭看着地上那個變了形的大籃子,還有滾落了一地的各種水果。

這果籃花了好幾百塊錢呢!沈慈有點兒心疼,就蹲了下來撿起那些沒被摔壞的水果,尋思着能不能拿回水果檔去讓檔主再重新給包一下。

可就在這時,巷子裏突然傳來了争吵打架的聲音。

其中有個人的聲音讓沈慈覺得聽起來特別熟悉,好像是……溫俊?!

“你們幹什麽!有話好好說麽,我,我真不認識白英文……”

“既然你不認識白英文,又怎麽會跟白英文的女兒白慧琪在一起?連白慧琪的未婚夫都登報要跟她解除婚約了,你還往上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白英文在跑路以前留了一大筆錢給你?”

“你們別胡說!我不認識慧琪的爸爸……再說了,我跟慧琪在一起又怎麽了?”

“你愛跟誰在一塊兒我們可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們就是要幫劉老板要回這筆錢而已……”

“她爸爸到底欠你們劉老板多少錢?”

“喲!小子,你還真是個惜香憐玉的人呀!那敢情好!我告訴你,白英文欠了我們劉老板七百萬!怎麽樣?只要你幫白英文還了這筆錢,我們就放過白慧琪……”

溫俊和這些人發生了争執,聲音也越吵越大。

可沈慈卻愣了一下。

白慧琪的爸爸是幹什麽的啊?怎麽會欠別人那麽多錢?

而此時,溫俊已經開始跟那些人推搡争吵了起來……

沈慈很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扒着牆角往裏邊一看,果然有七八個大漢正把溫俊逼到了牆根,其中一個人已經抓住他的頭發,還把他的頭往牆壁上狠狠地撞去!

她轉過身,踩着高跟鞋飛快地往巷子外頭跑。

巷子口就有家銀行,她認識在銀行裏當保安的張大哥。

沈慈急急忙忙地找到了張大哥,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而張大哥聽了她的話以後,連忙找了幾個同事一起往巷子裏沖,一邊跑還一邊喊道,“警察!警察來了……不許動手,有什麽事跟我們去派出所裏說!”

那幾個大漢剛剛才開始動手揍了溫俊幾下,就突然看到幾個穿制報的人沖了過來,情急之下他們也沒看清來人到底是警察還是保安,便紛紛作鳥獸散了。

被砸得頭破血流的溫俊靠牆根坐在地上直喘着粗氣。

他剛剛要向那幾個保安道謝,卻看到了人群中的沈慈。

溫俊愣住了。

從這幾個保安和沈慈之間的互動來看,肯定是她把這些人叫來幫助自己的。

沈慈先是朝張大哥道了謝,然後看了看溫俊,問道,“要給你叫救護車麽?”

溫俊試着想要自己站起身來,卻發現渾身都疼得直發軟,特別是頭,連晃動一下都疼得厲害……他再一次喘起了粗氣,還猛烈地咳起嗽來。

見他這副慘樣,沈慈掏出手機打了120急救電話;打完電話以後,她又拜托張大哥留在原地看護一下溫俊,直到救護車趕來。

安排好這一切以後,沈慈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她又跑了一趟水果檔。

先是買了些香蕉橙子之類的,托水果檔主待會兒送去給張大哥(當做幫忙的謝禮);然後又随便配了個果籃,請檔主幫自己抱着,兩個人一溜小跑趕到了公交車站……

**

其實溫俊被人攔截的地方距離醫院并不遠,所以救護車很快就到了。

可是,被送上了救護車的溫俊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他為了保護現任女友而受傷,卻是前妻找人來替自己解圍的……

慧琪她到底去了哪兒?她……她真的扔下自己,一個人跑了嗎?

到了醫院以後,醫生給他開出了一大堆的檢查單;但溫俊傷成這樣,哪裏還有力氣先跑到繳費窗口去交費,然後再去放射科照CT?

他下意識地拿起手機……

直到這時,溫俊才意識到,他到底還有誰可以依靠呢?

在過去的五年裏,他一直被沈慈照顧得很好,幾乎從不生病;偶爾感個冒什麽的,也都是沈慈去藥房給他拿些藥,再一天三次地将溫水和藥粒直接送到他的嘴邊,過上三五天,病就好了。

可是現在,他再也享受不到被人照顧的待遇了。

慧琪确實身體不好,可她……有必要跑那麽快麽?她這樣又能躲多久呢?

處理危機的最好辦法就是直接面對;而她越是跑,越不願意面對,就越容易造成不良循環,那些人就越想找到她……

溫俊頭痛難忍,只得請醫生幫自己找了個護工來幫着自己跑腿,又租了個輪椅,這才辦好了那些繳費啊排隊什麽的事兒。

直到暮色降臨的時候,他的手機才響了起來。

“溫俊哥,你在哪兒?”電話那頭傳來了白慧琪泫然欲泣的聲音,“……我,我好害怕!”

溫俊默了一默,說道,“我在醫院。”

“你在醫院?”白慧琪一驚,連聲音都大了好些,“你在醫院幹什麽?”

“……我,我被那些人打破了頭,”也不知為什麽,溫俊居然覺得有些心酸,“下午照過了CT,醫生剛幫我縫完針。”

聞言,白慧琪撫着自己的胸口暗叫好險……心道幸好自己跑得夠快,不然現在呆在醫院裏做CT縫針的人就是自己了。

溫俊還在電話裏低低地說道,“……醫生讓我住院觀察幾天,怕有腦震蕩或者後遺症……”

可白慧琪卻并沒有注意他說了些什麽,她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些事,“溫俊哥,那些人有沒有說什麽?你,你有沒有跟他們說,那些都是我爸爸的事,跟我無關的?”

溫俊沉默了下來。

“溫俊哥?”白慧琪有些着急,“你怎麽不跟他們說清楚呢?要是下次我再遇到他們……那怎麽辦啊?我,我是弱女子,身體又不好……”

她語氣悲切,好像馬上就快要哭出來了。

溫俊只得說道,“我跟他們說過了……”

他确實是說了,可人家會不會把他說的話當成一回事這還很難說;而且看起來,那些人也根本就沒把他說的話當成一回事。

可白慧琪卻頓時轉悲為喜,“真的?那太好了,溫俊哥,你真好!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過問一句溫俊的傷勢……

溫俊心中像壓着塊巨石似的,差點兒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好半天,他才低低地說道,“過幾天吧,等醫生說我可以出院的時候,我就回來。”

**

當沈慈急急忙忙趕到小鎮的時候,已經快六點鐘了。

她一手提着水果籃一手拿着裝着毛衣的袋子,匆匆朝沈家所在的小區走去。

沈父原來在林場當伐木工人的時候,一家四口都住在人跡罕至的林場裏。

直到後來沈慈大學畢業以後正式入夥溫俊的公司,她才領到了相對豐厚的薪水,而且還省吃儉用的把工資和資金全部都存了起來……直到她決定要跟溫俊結婚之前,才在小鎮上買了一套小面積的二手房給父母和弟弟住。

走到自家樓下,她擡頭看了看自家的陽臺,又垂下了眼睑。

前世,沈慈得了白血病以後,也曾向父母求助過——在起初的一個多月裏,情況還算好,父母不但收留了她而且還很照顧她。

可沈慈生了病,不能去工作而且還要花很多錢去醫院做血液透析……這日子一久,開銷也大了起來,沈母的臉色就沒那麽好了。

最後,走投無路的沈慈鼓起勇氣向父母提出,她想賣掉這套二居室,籌錢治自己的病——畢竟這套房子當初也是用她一個人的錢買下來的。

可沈母卻聞言大怒!

可她又礙着沈慈的病情不好直說,就常常在家中當着沈慈的面摔盤子摔碗,說些很難聽的風涼話,要不就跟沈父大吵大鬧的……

最後沈父被鬧得實在受不了,只得出面勸說沈慈搬出去。

從那時候起,她就對家人死了心。

雖然母親和弟弟生性涼薄,但她父親卻是極心善的;前世沈慈生了病,沈父偷偷地将一輩子攢下的八千塊私房錢全部都交了給她,還每天去撿廢品賣錢,每隔兩星期給就沈慈送上百兒八十的……

想着前世那些不愉快的事,沈慈覺得心裏悶得難受。

她站在樓梯口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提着沉甸甸的果籃和毛衣,朝沈家所在的三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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